第3章
「桑挽 … .
他還想再說什麼,被振動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我爸的電話忽然打來了。
可電話那邊,卻不是他的聲音。
那聲音又慌又急:
「挽丫頭,你爸的炒飯攤子被人砸了,快過來!」
14
像是懸在心口的利劍終於砸了下來。
醉酒鬧事的人砸了我爸的攤子,混亂中,我爸被推倒在地。
重回醫院時,那股撲鼻而來的消毒水味道,恍惚間讓我覺得回到了七年前。
麻木又焦灼的感受讓我想吐。
我用力攥著手,用指甲嵌進肉的痛感勉強壓下湧上來的反胃感。
下一秒,手指被周漾強行地掰開。
「挽挽。」
「別這樣。」
「不會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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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這些年的狀態很好,你剛剛不是也聽到了嗎。」
他嗓音很輕,像是生怕再刺激到我。
我將頭埋進膝蓋,沒有說話。
萬幸的是沒出意外。
也沒牽扯出舊病。
隻是腳扭傷了。
辦理完住院手續處理好一切時,已經是深夜了。
我站在醫院門口吹了幾分鍾冷風,才抬步往回走。
周漾看出了我的意圖。
「要回家嗎,我帶你過去。」
這小區實在很破,連樓道的燈都是一閃一滅。
心不在焉的我好幾次都險些踩空,被周漾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
他神色隱匿在黑暗中,我聽到他嗓音有些啞:
「你一直住這裡嗎。」
我沒有回答,一直收拾完我爸的東西,我們才轉頭往回走。
周漾直到天際吐白才離開。
離開前,我們坐在路邊的早餐攤,安靜地吃了碗餛飩。
周漾這次吃得很坦然,像是真的能接受。
吃完,周漾垂眼看我,「我忙完就趕過來,有事打我電話,」
「不用來了,」我喝完最後一口湯,「話都說明白了,就這樣散了吧。」
周漾背影怔了一下。
他沒說話。
等他走後,我打通了宋琳琳的電話。
「這次可能要麻煩你的小男友了,能不能幫我打聽下,白枝今天在哪?」
16
我打車去了一處五星豪華酒店。
推門而入時,座位上已經來了不少人。
基本都是高中同學。
我的出現讓這場高中聚會凝固了兩秒。
又很快沸騰起來。
「桑挽?班長?」
「她怎麼來了,我記得沒邀請她啊。」
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落在了白枝身上。
「桑挽?」白枝轉頭看到我,有些震驚。
隨後她又笑起來,無辜問我,「怎麼有空來聚會,你不應該在醫院陪叔叔..啊 !」
沒說完的話猛地被尖叫聲代替。
我攥住她的頭發,垂眼問她,「你做的?」
白枝疼得臉色慘白,生理性的淚水直往外冒。
我仔細盯著她這張精致漂亮的臉,重復,「我爸這事,是不是你做的?」
包廂內安靜一片,大家面面相覷,隻剩白枝的嗚咽聲。
我踹開洗手間的門,將白枝摁在洗手池上。
急流下的冷水讓白枝的尖叫更尖銳了些。
我冷眼看著她,「當年我接受了周漾的告白,你自導自演用手鏈的事排擠我。」
「如今,你又拿我爸來警戒我。」
「白枝啊。」我念著她的名字,感覺胸膛的恨意不斷往上湧。
我拽著她的頭發逼她看我,輕聲道,「我什麼都沒有,隻有我爸。」
「我不想和你爭什麼,我隻想好好活著。」
「可我爸再出一次意外,我隻能和你魚死網破。」
白枝隻不斷地哭,她大概從沒被人這樣對待過,妝都哭花了,狼狽又戒備地看我。
可從始至終,她都沒說過一次否認的話。
在去找白枝的路上,我想了很多。
當年,始終沒找到那個偷手鏈的人。
而七年後,向來安穩的夜市小攤,在遇到白枝沒多久,就遇到了醉酒鬧事,砸的
隻有我爸的炒飯攤。
原本我隻是存疑,可看到白枝那笑,我幾乎是瞬間確定下來。
包廂內所有目光都落在白枝身上。
疑惑。
震驚。
難以置信。
誰都沒想到,漂亮溫和的白枝,背後會做出這種汙蔑孤立人的事情。
「所以..當年手鏈的事情,一直都是白枝的自導自演?」
「班長一直是冤枉的?」
「當年,好像還是她帶頭去翻的班長書包。」
包廂內由最初的安靜逐漸變得竊竊私語。
最終徹底爆發出來。
回憶裡那些細枝末節被翻出來,每一句聽到白枝耳朵裡都刺耳到了極點。
我感覺到無數目光也落到我身上。
卻再也不是當年嫌惡的目光了
僵持許久,當年那看到我就把錢包往課桌裡塞的男生,忽然壓著嗓音,很低地朝 我說了聲對不起。
時隔七年,我和白枝的身份,好像在這刻忽然調換了過來。
我不知道自己最後怎麼出的酒店。
隻是覺得外面日光很刺眼,我眯著眼往上看了半晌,才慢騰騰收回目光。
回醫院的路上,我帶了我爸愛吃的糖炒慄子。
周漾又來了。
我停在病房門口,聽到我爸對周漾開口,他說謝謝你大晚上的忙上忙下的折騰。 周漾帶了午飯過來,他垂著眼安靜地擺好後,才開口說不折騰,都是挽挽在忙。 我爸笑了一下,吃了幾口,像是又想到什麼,對周漾說,「謝謝你們當年借的那 筆錢。」
「有了這筆錢周轉,我和小挽在換了城市後才沒那麼難熬。」
「小挽之前總跟我提起你呢,不過後來你們似乎不怎麼聯系了。」
我爸獨自說著,說到最後,才察覺不對。
他抬頭,看到周漾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怎麼了 ..」
周漾目光一點點落在我爸身上,
他喉結動了動,艱澀道,「什麼錢?」
18
周漾離開時,神色恍惚。
沒看到拐角處的我。
我面色如常進了病房,給我爸剝糖炒慄子。
「好吃嗎。」
「甜,好吃。」
愣了幾秒,我爸又開口:
「小周剛剛臉色怎麼那麼難看,我看他像是不知道借我們這筆錢的事。」
我剝慄子的手指頓了頓。
靜了幾秒。
我輕聲道,「不知道,或許時間太久了,他忘了。」
傍晚時又落了秋季的最後一場雨。
周漾帶了晚飯過來。
我爸察覺到周漾神色還是很難看,沒多說話。
周漾始終垂著眼,沒有看我。
一頓安靜的晚飯吃完,周漾出了走廊後,才對我開口。
他說鬧事的人已經處理了,還有他這兩天看了套出租的房子,覺得挺適合。
讓我抽空搬離那個舊小區吧。
我靜靜看了他兩秒,問他,「別騙我,真的是出租房嗎。」
周漾沒出聲。
我覺得有些悶,推開了走廊的窗戶。
冷風一股腦兒撲了過來。
其實我的感冒還沒怎麼好,鼻子堵塞的有點難受。
我悶頭咳嗽了兩聲,說,
「周漾,其實七年時間挺久的,你現在不過是重逢後的一時不甘心..!
「不是。」
周漾忽然打斷我的話,他說話悶悶的:
「不是不甘心。」
「我分得清是不是喜歡。」
「轉學後。」
「我找了你很多年。」
「重逢那天,你不知道推開門看到你那刻,我有多開心。」
「我生怕那是一場夢。」
「我從沒想過要分手。」
「當年是,現在也是。」
「白枝借錢的事,我不知道,我也不會這樣 …..周漾說到一半,盯著我的眼, 像是猛然反應過來,「你是不是早就猜到,那筆錢不是我給的。」
「這重要嗎?」我吸了一口冷風,慢慢道,「你不是也猜到了手鏈那件事的不對 勁嗎,可你下意識地覺得白枝不會說謊。」
「但是周漾,我就會了嗎?」
周漾那張臉血色盡褪。
他想說什麼,可張了張口,最終什麼沒說出來。
或許周漾終於發覺,我和他之間,根本不是誤會解釋清楚就能冰釋前嫌破鏡重圓。
周漾再次開口時,嗓音很低,「當年的事我確實錯了.…」
「可是這些年我真的在改了。」
「挽挽,」他聲音有些哽咽, ...不分手,行嗎?」
大概是風太冷了。
吹得我眼睛酸澀得很厲害。
我覺得好疲憊。
仰頭看著周漾,很輕很輕地問他,「周漾,能不能放過我。」
「你們這種富家少爺小姐的戲碼,我真的奉陪不起。」
「我隻想安穩地活著。」
夕陽的餘暉漸漸消失殆盡,走廊暗了下來。
周漾安靜站在原地,眼尾通紅地看我了很久。
最後,他閉上了眼,輕輕吐出了一個「好」字。
那天過後,周漾似乎消失了。
我爸也漸漸恢復了,能慢慢地自己走路。
我在冬至那天,升職了,和我爸湊在一起吃了火鍋。
一切都在往安穩平坦的方向發展。
除夕夜,周漾發來了短信。
「能不能見一面。」
「最後一面。」
大雪紛紛中,周漾站在雪地裡等我。
「新年快樂,」周漾聲音輕得仿佛能雪融在一起,「許個願吧。」
高中時的除夕夜,周漾也曾跑過來讓我許願。
他說除夕夜許願最靈光了。
我閉上眼,許願我和爸能平安順遂。
睜開眼,看到周漾一動不動看我。
那沉寂的目光,被天邊的煙花染上一層亮色。
「新年禮,」他遞過來一個盒子,在我拒絕前開口補充,「不是什麼貴重東西, 收下吧。」
我想了一秒,搖了搖頭,「還是不了吧。」
周漾眼底的光黯淡下來。
我哈了口熱氣,實在沒什麼話說,「太冷了,那我們就在這裡告別吧。」
周漾大概是想說什麼,但看著我凍得發紅的臉,又點了點頭。
「快回家吧。」
我轉身往回走。
風雪中,似乎聽到周漾在身後輕輕又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我如七年前那場大雨般。
再沒有回頭。
20
陪我爸去醫院復查時,我見到了白枝。
這段時間不見,她好像消瘦了一圈。
腳腕和手臂都纏著繃帶。
她似乎在和人打電話,聲音帶著些哽咽。
「所以周漾,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嗎?」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白枝臉色蒼白,一把將手機摔在了地上。
人群嘈雜,等我交完單子再次去看時,白枝已經離開了。
回到家,宋琳琳帶著裴淵,借著慶賀我爸痊愈的借口來蹭飯。 我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那顆鑽戒。
就像那天她評價周漾那顆般,耀眼奪目。
我笑著看她,宋琳琳捂著我的眼偏不讓我看。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們當時怎麼和好的呢,不是說你的小男友把你丟在大雨 中嗎?」
宋琳琳提起這個有點無語,「他那個傻子吃壞肚子跑廁所了,沒追出來。」
6
鬧了一陣後,她問我說,你知不知道,白枝和周漾兩個人都出車禍了,一前一後, 就在大年初一那天。
現在還在住院呢。
我想,我不止知道,還親眼看到了。
宋琳琳沒等我說話,很快又換了個話題。
我剝了一瓣橘子塞進嘴裡,順著窗戶往外看。
今天是個晴天。
我爸的聲音在廚房響起,「開飯開飯!」
宋琳琳一聽跑得比兔子還快,邊跑邊朝裴淵喊:「快快!攔住她,她要和我搶雞 翅!」
裴淵坐在沙發上仿佛沒聽到,卻在我奔廚房的路上,不經意伸出一條長腿。
「二對一欺負人。」
「宋琳琳你今年紅包沒有了。」 「什麼!」
宋琳琳回頭大嚎: 「補藥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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