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賀雲欽臉上現出茫然的神色,過了一會才笑道:“炸彈爆炸的時候,我昏迷過一段時間,我記得當時我就是被月亮照醒的,我總覺得你在看著我,想著你還在等我回家,馬上就有了力氣。如果不是你告訴了王彼得和大哥我們可能去別區找金條,他們不會那麼順利找到我們,等後面向其晟的人馬找到培英小學,我們可能還未做好準備。”
紅豆聽到前句話時一度酸澀得再次落淚,聽到後面訝然道:“彭裁縫兩口子是敵寇人員,向先生到底是哪派人。”
賀雲欽正要說話,門外忽然傳來叩門聲,賀太太不知在跟誰說話:“你二弟已經沒事了。既然明景有事,你又何必趕著過來。”
說罷賀竹筠揚聲道:“哥,大姐來了。”
紅豆跟賀雲欽對視一眼,是大姐賀蘭芝。
紅豆忙起身,過去開門:“大姐來了。“賀蘭芝肩上披件油黑色的獺絨披肩,踩著高跟鞋噠噠噠進來,臉上有些急切之色,進來時仍扭頭跟賀太太說話:“一聽到二弟誤中流彈要做手術,我和明景馬上準備了車子要到醫院來,誰知還沒出門,政府就喊明景過去,說是出了什麼大事,要他們這些要員速趕去商議。”
說完先衝紅豆笑道:“二弟受了傷,弟妹可擔心壞了吧。“不等紅豆接話,又徑直走到床前,彎腰細細看了一番賀雲欽的神色,松了口氣道:“還好,人沒事就行。”
佯怒一戳賀雲欽的額頭,直起身來:“就為了送幾個洋人朋友離開上海,好好地跑到虹口那邊去,這下好了,瘸了腿回來。”
賀雲欽笑著糾正大姐:“沒瘸,還能走。”
賀蘭芝瞪他一眼:“沒瘸算你命大。”用帕子扇了扇汗,等賀太太等長輩坐下,這才坐到床側沙發。
賀雲欽接過她之前的話頭:“大姐夫政府有事?”
等不相幹的人都走了,賀蘭芝順脫下黑色絲緞袖套,憂心道:“說是有什麼機密泄露,政府眼下都翻了天了,明景身在財政司,尤其要受問責,也不知出了什麼事,反正自從開始打仗,他們時時刻刻在開會——”
說到這,想起丈夫接完電話從書房出來時,一邊拿帕子擦頭上的冷汗,一邊說隻說這一次不同,搞不好會降職乃至撤職。
嘆氣之餘,忽然想起一事,面色一變,驚疑不定地思忖了一瞬,臉色越來越難看,難道這事會當日之事有關?她無意中聽了明景的電話,知道政府要找金條,當時她本就說得隨意,又極信任對方,不小心在段明漪面前漏過一句,若不是出了明景的事,她都快把這事忘了。
可是,怎麼會?段家可是百年名門,就算生意連連失利,總不至於——
她猛的起身,環視周圍一圈:“段明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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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人一愣,賀蘭芝跟弟媳一向交好,每次提到段明漪時,從來隻稱“明漪”,像這樣連名帶姓直呼對方的時候,幾乎未有過。
紅豆驚訝地瞥賀雲欽一眼,他沉默地望著賀蘭芝,似乎知道發生了何事。
賀太太皺了皺眉:“她大哥二哥受了傷,剛才跟寧錚趕回段家了。”
賀蘭芝拿起袖套,匆匆起了身:“太太、二弟、弟妹、四妹,我有急事要處理,不得不先走了。”聲音裡分明含著滔天的怒意。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題目【微塵眾】取自蔣勳先生的一本書的書名,特此標明。
第106章
賀蘭芝來得匆忙走得更匆忙,屋裡人一時都有些疑惑。
等屋子裡重新隻剩下兩人的時候, 紅豆問賀雲欽:“我記得你說過政府也在找金條, 大姐夫被問責, 難道是指這件事?”
賀雲欽低聲道:“找人的幾派人馬中, 我們和政府算是殊途同歸,目的無非同一個——就是用金條支持己方戰場。前晚突然開戰, 政府早該有行動, 可是直到我們找到中區, 都未看見他們的人馬。可見政府雖然有計劃,但方向上出現了偏差。既然另外那兩派已找到西區來了,我們隻能搶先行動。隻要金條不落到敵寇和伍如海的手裡, 一切都好說。”
紅豆早前從哥哥和王彼得聽了個大概,知道他們已經在公共租界中區的培英小學找到了金條,不由懸著心問:“金條順利運出公共租界了嗎?”
“交由瑞德和其他同伴了, 天還沒亮的時候, 就以運送紅十字會藥品的名義,將金條安全運抵了前線。”
紅豆一時間百感交集, 不枉眾人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 總算完成了使命:“哥哥他們說彭裁縫夫婦為了襲擊你們, 不惜拿兩個孩子做人肉炸彈, 平時看他們對孩子真如親生一般, 誰能想到竟是用來掩護自己身份的。白海立和護士都是他們殺的?他們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兩個孩子哪來的?”
她連珠帶炮地發問,聲音又嬌又脆,賀雲欽粲然一笑, 他精神奕奕的紅豆又回來了,接話道:“來時路上已經確認了身份,他們是伍如海方面訓練出來的殺手,孩子麼,自是是從小抱在身邊養大的,究竟是福利院還是別的地方找來,暫時未查到,至於他們為什麼殺白海立和護士,殺前者是因為白海立和伍如海起了內讧,殺後者是為了讓洋房空置。王彼得說他來賀公館的時候,因為進口藥品郵寄地址和向其晟的雙重身份,本來認定向其晟是兇手,經你提醒才懷疑到彭裁縫夫婦頭上。”
紅豆臉上露出驕傲的神色:“既然郵寄地址是同福巷,樓裡的人當然都有嫌疑,現場的腳印有時是男人的,有時是女人的,彭裁縫矮小,彭太太卻高大,也說他們一雙腳可能都是39碼,都懷疑了向其晟了,為何不連彭裁縫夫婦也考慮在內。”
賀雲欽笑著點點頭,由衷誇贊:“吾妻的見識胸襟委實不俗。”
紅豆焉能看不出他的調笑之意,冷哼一聲,念及他傷員的身份,暫時不跟他計較,一徑催他:“那兩個孩子現在何處?”
“王彼得找了人照看,大的好像才五歲,小的才兩歲,如今總算從彭裁縫手裡救了出來,今後如何安置,還得好好商量商量。”
紅豆失神一會,兩個孩子她平日進進出出沒少見,胖乎乎的,說來也可憐,對於他們日後的生活,的確得慎重斟酌。
她抬眼看他:“那向其晟又是是怎麼回事。”
賀雲欽道:“出發去中區前我在北區見過彭裁縫夫婦,他們帶著孩子假裝難民,本來在北區,後來不知為何跑到中區,這計劃是我們臨時擬定的,而他們的重點卻一直在北區,按理不會這麼快找過來。後來段家兄弟在小學附近受傷,我們才懷疑彭裁縫夫婦是跟著段家的車找來的,因為段明沣是建築學方面的專才,想要找金條,但別的區域人馬太多無從下手,誤打誤撞去了中區,沒想到這樣一來,不但引來了彭裁縫夫婦,也引來了向其晟的人馬。”
紅豆不可謂不震撼:“段家也參與了找金條?”難怪段明漪的兩位哥哥會受傷,也難怪早上賀雲欽會用那樣的目光看段明漪。
等等,如果真是這樣,豈不賀雲欽他們受傷全是因為段家插進來一腳的緣故?
賀雲欽冷淡道:“王彼得和大哥找到我們後,我們正要帶著金條撤離,半路碰到向其晟的人馬,才知段家帶來的家丁被其襲擊,雖然家丁們和段家兄弟都帶了槍,訓練卻不足,段明沣的兩條腿受了槍傷,段明波斷了胳膊,段家家丁更是被對方殺得隻剩幾人,交戰之後才救下昏迷的倆兄弟,向其晟明面上是震旦教授,私底下是愛國組織成員,但最真實的身份是敵寇人員。上次我們在劇院刺殺伍如海的事,你還記得嗎?”
紅豆點頭,怎會不記得,嚴夫子在殺害最後一名兇手白鳳飛後服毒自裁,她們苦勸嚴夫子先出去就醫,然而就在那時候,刻羽戲院出現了槍響,隨後更是大亂。
第二日報紙上好些關於這次刺殺的消息,可惜當時讓伍如海那賣國賊逃跑了,這場刺殺並未成功。
賀雲欽道:“這次行動是我們和向其晟所在的愛國組織一同策劃的,為何會失敗,我們當初一直未找到原因,事後才知道原來是有人泄了密,但始終未查出究竟何人泄密,在爭奪金條的當晚,向其晟帶著一幫愛國學生做掩護,直到兩方交戰,仍有人不相信向其晟會是敵寇人員。”
紅豆問:“當晚向其晟是如何找到中區去的?也跟在段家後面?”
賀雲欽搖頭:“他跟彭裁縫夫婦同住一棟樓,應是早就對對方有了懷疑,開戰之後,他在北區撞到這兩口子,目睹他二人舍北區去中區,起了疑心,所以才轉換思路,也跟著去了中區。”
紅豆越想越氣:“段家將此事攪成了一鍋粥,難道就這麼算了?他們究竟是哪一派的,為何參與此事。”
“無非眼熱金條想趁機撈一把。當時我因行動不便並未露面,另有同伴訊問段家那幾個僥幸活下來的下人,段家兄弟喪失了意識,這幾人都被嚇破了膽,隨便一問,就大致說了來公共租界後的情形,隻說兩位少爺是臨時起意來此處,像是要找東西,具體找什麼他們也不得而知。”
紅豆愣了愣,聲音一低:“你懷疑是大嫂。”
賀雲欽冷笑:“段家久無人做官,近年做生意又接連失利,聽說現今財務狀況極為不妙,段明漪平日跟大姐較好,段家跟大姐夫一家關系也不錯。大姐夫在財政司任職,想來恰好分管金條的事,我猜要麼是段明漪從大姐處得知的,要麼段氏兄弟從大姐夫套了話,否則為何好端端跑到北區中區去找金條?”
紅豆憶起方才賀蘭芝氣勢洶洶要找段明漪的情形,思忖著說:“剛才大姐是疑心到她身上了?既然大姐知道了,大哥豈不馬上會知道。”賀寧錚跟大姐感情深厚,若是知道此事會連累大姐一家,定會氣得不輕。
賀雲欽語帶諷意:“段明漪絕不會承認,第一她可以咬死了段家兄弟不是為金條而去。第二她更不會承認此事是她泄密,但現在政府在查,其他人也在查,段家跟著去的家丁還有幾個活口,到頭來此事想遮也遮不住。”
賀雲欽在外人面前素來溫和有禮,輕易不表露自己的喜惡,紅豆頭回見他以這種語氣談論外人,王彼得之前說過拜彭裁縫他們帶來的炸彈所賜,同伴中有兩人被炸出來的鐵杆灌透胸膛,不幸當場犧牲,畢竟是出生入死的伙伴,賀雲欽因此深惡段明漪再正常不過。
這時外頭敲門,原來幾個小時的觀察期平穩過去了,醫院雖然地處法租界,但因外頭不斷有傷員轉入,說起來不算太平,程院長過來查房後,便要派手底下的大夫和護士護送賀雲欽回賀公館。
賀孟枚便吩咐餘管事他們趕快準備洋車,病房裡霎時亂了起來。
紅豆抬手一摸賀雲欽的額頭,沾了一手的細汗,賀雲欽下半身的麻醉慢慢在消退,痛感上來,一動便是一身冷汗,怕他們擔心,未表露出來而已。
賀雲欽也怕晚上紅豆陪護跟著難熬,便忍痛笑著對程院長說:“程伯父,您倒是給晚輩開點止痛針或是止痛藥,不然晚輩這一晚可怎麼熬。”
賀太太愣了愣,忘記剛才兒子全因麻醉才能談笑風生了,臉色一白,忙道:“對對對,這麼大的傷口,想想就疼得厲害,還請程院長給開些止痛的藥,明日去重慶路上也得備著。”
程院長笑道:“放心,沒忘,都交代給護士了。”
***
到了賀公館,又費了好些工夫才將賀雲欽挪到床上,等一切安頓下來,賀竹筠半趴在床邊,挨著二哥的胳膊,替他理銀灰色寢衣上的褶皺:“二哥,你好些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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