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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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書名:姻緣繩定 字數:5312 更新時間:2024-11-28 14:52:15

撿到厲鬼冥婚紅繩,我反手系在了山神像上。

我剛要走,耳邊聲音響起:

「平時不上香,有事找我剛?」

1

路邊那條紅繩不好看。

但它捆著的百元大鈔很好看。

迷得我走不動道。

伸手去撿,卻被一串佛珠擋住:

「女施主,切勿貪財……」

而我的手,永遠比腦子快。

等我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以一個十分刁鑽的角度——

避開了佛珠,拿起了錢。

中年僧人一臉驚愕。

他愣愣地看著那擋了個空的右手,茫然和驚愕凝在臉上。

清風徐徐,袖袍蕩蕩。

依舊僵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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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莫名有些尷尬,輕「哈」了一聲:

「其實,錢不錢的無所謂,我主要是喜歡紅色——」

「顯白。」

眼前的人啞然。

他張了張嘴,半晌才開口:

「施主,這不是尋常的紅繩。」

「上面編進了一根死者的頭發,撿起便視為同意與之結冥婚。」

我大驚:「還有這種事?」

中年僧人看我臉色變了,表情才稍稍正常一些。

正想繼續說下去,卻被我打斷。

我猶猶豫豫:

「那鬼帥嗎?」

「說實話,我多少有點顏控。」

肉眼可見的,僧人眼皮抽了抽。

他下意識捻動手裡的佛珠:

「……阿彌陀佛。」

而後閉了閉眼,艱難保持語氣的平靜:

「是,是女鬼!」

我愣住。

原來這是人家的嫁妝,不是聘禮啊。

我作勢就要放下紅繩和錢。

「那我走?」

僧人神色緩和了點。

但隨即就搖了搖頭,眼神裡流露出幾分憐憫:

「施主既然拿了,雖然不是男子,但也已經和那女鬼染上因果。」

「今晚她必定會去找你,上你的身,借你的命。」

他輕嘆一聲:「此鬼怨念纏身,戾氣衝天。」

「貧僧法力微薄,渡不了她,無奈隻能守在這裡,防止有人碰紅繩。」

「可現在……」

他雙手合十,向我行了一禮:「施主,好自為之。」

說完,轉身就走。

身邊的發小陳嫣急了,伸手拉我:

「安蓓貝,快去追啊!」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還不讓大師幫忙想想辦法……」

「人呢?」

隻不過是扭頭和我說了幾句話,她再向街上看去時,就沒了那僧人的蹤影。

「這可怎麼辦?」

陳嫣眉頭緊鎖。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不要慌:

「放心,山人自有妙計!」

她將信將疑:「什麼妙計?」

我神秘一笑。

拉著陳嫣就直奔……

山神廟。

2

「就算你是想要燒香拜佛保平安,也應該去有名氣一點的廟吧?」

「這兒……」

陳嫣左顧右盼,欲言又止。

無他,實在是因為我帶她來的地方,香火不旺。

「有名氣的地方還要收門票。」我挑了挑眉,「況且,門庭冷落也挺好——」

「方便辦事。」

她啊了一聲:「辦事?」

我鄭重點頭。

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後,上前幾步。

三下五除二,就把紅繩系在了山神像上。

陳嫣:「……」

她瞪大眼睛,滿臉都是「不懂,但大為震撼」的神情。

我滿意地拍了拍手:

「搞定。」

剛要往外走,耳邊突然有道縹緲男聲響起:

「平時不上香,有事找我剛?」

腳步微頓。

我瞥向四周,沒人啊。

而陳嫣,她像是毫無所覺一樣。

嘴裡正念念有詞:

「蓓貝,你這樣確定沒問題嗎?」

「山神會不會生氣啊?」

生氣……

我這樣,好像確實不太好。

沉思片刻。

還是決定轉身,我對著神像就是一抱拳:

「有事你先剛,日後來上香。」

陳嫣再次沉默了一會:

「這個日後……是不是不太妥?」

我明白她的意思。

糾結很久,向廟旁邊的賣香處走去。

經過和老板的一番討價還價後——

用剛撿來的一百塊……中的一塊錢,買了支香。

我將其點燃後插在了香爐裡。

它自己立在那兒。

孤零零,顫巍巍。

陳嫣不忍直視,在旁邊嘴角直抽:

「不是,別人上香上一把,你這一支……」

我眼觀鼻鼻觀心,煞有其事道:

「你不懂,心意最重要。」

她翻了個白眼:

「你啊,又準備把錢留著給院裡的孩兒買吃的。」

「真是守財奴,散財命。」

我眯起眼:「半斤八兩。」

「前兩天院長還跟我說,你給她打款了……」

陳嫣撇撇嘴,打斷我:

「走了走了,天都快要黑了。」

我輕笑,跟上。

身後的香忽閃忽滅,散出來的煙有意無意地往山神像的方向飄。

3

下山時,陳嫣還是有些擔心。

她支支吾吾:

「要不然,今晚我陪你住?」

我擺了擺手:

「方野今天生日,你可不能放人家鴿子。」

「放心吧,我沒事。」

……

回到家簡單洗漱後,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前半夜,確實相安無事。

可等到了後半夜,我開始做夢。

夢裡周遭霧蒙蒙、空蕩蕩的,隻有一處散發著些許微弱亮光。

走近才發現,那是座廟。

嗯……

好像有點眼熟啊。

我一拍腦袋,白天剛拜過!

可進去後,卻沒有看到本應該坐落在中間的山神像。

「奇怪,去哪兒了?」

我正疑惑地探頭探腦,猝不及防之下——

「你,是在找我嗎。」

一股淡淡草木香,不知什麼時候縈繞了四周。

猛地轉頭。

這次和白天不同,我看清了那人。

長身玉立,眉眼精致。

好看!

「你……」

我有些遲疑地拉長了尾音。

那人冷哼一聲:

「怎麼,沒認出來?」

我抿唇:

「你誤會了,我是想問——」

「突然在別人耳邊說話的這個習慣,能不能改改?」

「這樣不好。」

安靜。

眼前的人怒極反笑:

「你跑到我廟裡,把事推給我剛。」

「現在還要跟我計較這個?」

他的廟……

山,山神!

我下意識回道:

「燒過香了的!」

不提不要緊,一提那人更氣了:

「一支香你也好意思說?」

他傾身上前,頗有些咬牙切齒:

「別的先不提,讓我剛就算了。」

「你紅繩還系得死結!」

我眨眨眼。

離得近了才留意到,這人身上的衣衫……

好像有些破爛凌亂啊。

我心虛得後退兩步:

「你,你被那女鬼糟蹋啦?」

話音剛落,對面人的臉就黑了。

他伸手一點。

我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掠去,直直撞上了那寬闊的胸膛。

嘶。

還挺有料。

怪不得女鬼愛糟蹋。

4

「你說誰被……」

後面那兩個字對這人來說,似乎難以出口。

頓住後,他怒氣更盛。

我求生欲上線,連忙把頭搖成撥浪鼓狀:

「不是你!」

「被霸王硬上弓的,絕對不是你!」

轟——

整座山神廟,狠狠晃動了一下:

「我這是和那女鬼打鬥,打的!」

近在咫尺的那張神顏,暴跳如雷。

我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啊,對對對!」

「你雖然打不過,但還是很頑強地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話還沒說完,眼前的人直接伸手把我嘴捏了起來:

「閉嘴!」

「要不然,我怕自己會忍不住草菅人命。」

我識趣。

在嘴邊,比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他才深吸口氣,惱怒道:

「剛和天宮那些老家伙纏鬥過,我神力十不存一。」

「再加上有紅繩牽制,傷不了那女鬼,要不然,我彈指間就能滅了她。」

說著說著,又望向我:

「你打的死結,真是用心了啊。」

我訕笑。

這不是怕系不緊,那紅繩跟著我嘛。

他「呵」了一聲:

「解開死結後,我才堪堪把她困在廟外。」

「要不了多久,她就會掙脫開,你醒後須立刻給我上香。」

「有香火蘊養,我神力才能快速恢復。」

我下意識捂住了兜。

這一動作,讓面前人雙眸微眯:

「要錢,還是要命?」

我不假思索:「要錢!」

他沉默了。

半晌,才幽幽開口:

「你朋友在廟裡也留了氣息,難保那女鬼之後不會找上她。」

我神情無比懇切:

「怎麼稱呼?」

「信女,誠心上供!」

話音剛落,眼前的一切開始崩塌、潰散。

耳邊先是傳來了聲輕嗤。

而後那個聲音變得縹緲:

「吾名,蒼沐。」

……

我猛地驚醒。

緩了一會兒後,起身就出門買香。

半夜三點。

誰家好人去敲白事鋪的門啊?

老板差點被嚇死,好一頓數落後才把香給我。

因為理虧,我都沒好意思講價!

心痛到無法呼吸!

就地蹲在了十字路口,我嘴裡念著「蒼沐」兩個字,點燃一大把香。

煙霧嫋嫋升起。

片刻之後,空無一人的街道突然變得扭曲、虛幻。

等反應過來時,自己又置身於了廟中。

「香,還是那麼劣質。」

蒼沐看過來,抱怨意味明顯。

我挑眉:「你也沒少吸。」

沒等他回話,一旁傳出了嗚嗚的哭聲。

嗯?

順著望去,廟裡的牆角處正蹲著個人。

說是人,也不太恰當。

因為,她此刻雙腳離地,全然是飄著的。

「這……」

我目光投向蒼沐,他有些不耐地揮了揮衣袖:

「你惹上的那女鬼。」

「先前意識完全被怨氣支配,被我打一頓後清醒了。」

「我本來因為神力才恢復兩成煩得不行,她還在這裡哭哭啼啼。」

「念在沒害過人的份上,沒給滅了,等會兒就讓鬼差來趕緊接走!」

女鬼一聽,勉強止住啜泣。

她連連搖頭:

「仇人還在逍遙快活,我不要入輪回!」

也許是害怕蒼沐,她哀求的眼神落在了我身上。

我剛想擺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女鬼神情急切:

「求求你們幫幫我,我有錢的,報酬不是問題!」

「二十億,夠嗎?」

蒼沐勾了勾嘴角,他戲謔地指著我:

「她是活人,可花不了冥幣。」

誰知道女鬼順勢點頭:

「我知道,不是冥幣,是人民幣。」

嚯。

二十個億。

富婆中的戰鬥機啊。

我上前一步,對她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微笑:

「girls ?help ?girls !」

5

蒼沐原本還要喚鬼差。

口口聲聲說因果循環,萬事萬物自有緣法。

我立馬表態:

「傷天害理之事不做,違法亂紀之事不做。」

「有錢後,我日日來給你上供。」

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用香來解決的。

如果有——

那就多加兩根!

果不其然,他開鬼門的動作一頓,沒有繼續。

女鬼見有戲,趕忙保證道:

「對,我不會讓大人為難的。」

她開始講述起自己生前的事:

「我叫楊恬,是楊氏集團的獨生女。」

我訝然:

「楊氏集團,那個進出口國際貿易公司中的龍頭老大?」

楊恬點了點頭,臉頰微紅:

「還……還好啦,除了有點小錢,別的也沒那麼厲害。」

我捂住心口。

很好。

看來二十億,穩了。

「三個月前,我爸媽因為一樁生意,連夜趕去外省。」

「誰知道,卻在途中出了車禍。」

楊恬的聲音漸漸哽咽。

「雙親驟然離世,我根本就接受不了,總覺得其中有蹊蹺。」

「多次去找那肇事司機,他偏偏矢口否認,隻說當時自己是因為疲勞駕駛才出了事故。」

「可直覺告訴我,他一定有問題。」

「果然,他入獄不久後,就有人在暗地裡幫其運作,減輕刑罰。」

她說到這裡,眼裡全是恨意:

「你們知道那人是誰嗎?」

「我爸爸的好弟弟,我的嫡親叔叔!」

「爸媽走後,他主動站了出來,心疼地說,要幫助我打理公司事務。」

「我原以為,叔叔是我在這世上僅剩不多的親人了,沒想到,那其實就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生!」

楊恬雙手緊攥,手心裡的指甲幾近陷進肉裡。

蒼沐看她渾身怨氣翻湧,抬了抬手。

一道玄光閃過後,鬼氣消弭。

楊恬的情緒,平復許多。

她慘然一笑:

「隻可惜,那時我已經引狼入室,還沒來得及將證據交給警方,就被他察覺到了。」

「先一步在我治療先天心髒病的藥物上動了手腳。」

我忍不住唏噓。

自古豪門恩怨多啊。

但轉念又疑惑出聲:

「可紅繩的事……」

總不能生前還心心念念要查明真相的人,死後卻變成戀愛腦隻想成婚吧?

楊恬拼命搖頭,悲憤欲絕:

「都是那王八蛋!」

「我化作厲鬼後,他請了大師,見收不了我,就用冥婚紅繩迷我的心智,想要禍水東引。」

「還將我的屍骨鎮住,煉成聚財穴,供他一世榮華富貴。」

我嘆了口氣:

「你命格貴,隻要他請的人有些真本事,自然就會看得出來。」

楊恬懵懂。

蒼沐卻是有些詫異地看了過來。

我輕咳一聲,轉移話題:

「所以,怎樣可以幫到你?」

楊恬雙眸亮了亮:

「我想讓你們把我的屍骨挖出來,破了那聚財穴!」

「埋骨地,就在大人執管的這座山上。」

蒼沐蹙起眉。

顯然對有人在他山上動了這種手腳,很是不滿。

我面露遲疑:

「這……讓我一個妙齡少女,大半夜去掘墳,不太好吧?」

楊恬急了。

她想來拉我,身形卻被定住。

蒼沐冷聲警告:「老實站著。」

無奈之下,她顫巍巍舉手:

「他們埋我埋得急,手上戴著的金戒指和金首飾都沒拿走。」

我摸摸鼻子:

「不是錢不錢的事,挖屍骨……」

楊恬默默打斷:

「以防萬一,我立過遺囑。」

「連同他和那肇事司機往來的證據,一並藏在了頭上不起眼的發簪裡。」

「把證據遞交給警方的人,就可以得到我名下楊氏集團的股份。」

她神色認真,比了個二的手勢。

「不多,也就正好值二十億。」

看看這七竅玲瓏心!

她真的,我哭死。

我馬上轉身掏出手機,下單最全的挖墳工具。

我擲地有聲:

「匡扶正義,義不容辭!」

楊恬感動得眼裡都泛起了淚花:

「安小姐,你真是個好人。」

我矜持地頷首,深藏功與名。

蒼沐:「……」

就,離譜。

6

最後,我自己都忘了是怎麼脫離的夢境。

等醒過來時,就已經躺在家裡的沙發上。

不過……

依稀倒是還能記得,似乎有個寬闊的胸膛讓我靠了一路。

嘖。

算蒼沐有良心,知道把我送回家。

要是露宿街頭,等被打掃衛生的清潔工發現,都得被我和滿地的香灰嚇夠嗆。

「也不知道瀆神,會有什麼後果?」

我回憶著昨晚那結實的觸感,自言自語。

下一秒。

「什麼瀆神?」

蒼沐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大吃一驚。

這家伙沒走啊?

「人嚇人,嚇死人的,知不知道?」

我拍了拍胸口,避開剛剛的話題。

蒼沐輕飄飄地扔過來一句:

「我不是人,是神。」

瞧把你給能的!

我白眼翻到一半,敲門聲響起。

不得不說——

同城就是快。

昨晚才下的單,一大早快遞小哥就把工具送來了。

隻不過他看我的眼神,多少有些古怪。

我低頭去拆快遞。

凎!

說好的保密發貨呢?

「挖墳必備」這四個大字,清晰地印在上面。

快遞小哥沒有報警,就已經算是見多識廣了。

把工具分類放好後,我轉身就看見蒼沐正立在客廳的書桌前。

他手指在一個相框上點了點。

那是我們公司的合照。

「你工作的地方,看上去挺體面的。」

「怎麼還過得這麼拮據?」

我輕抬下巴,示意他再看旁邊的照片。

上面除了有我,有陳嫣。

還有院長和其他孤兒院的小朋友們。

「我無父無母,受了恩惠長大後肯定是要報答的。」

「更何況——」我朝他眨眨眼,「有高人說過,我天生散財命,掙多少都是留不住的。」

「捐給福利機構,還能攢攢功德,多好。」

蒼沐那雙淺眸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最後,又什麼都沒說。

天很快就黑了。

等我到山腳時,楊恬才現身。

白天她出不來,隻能等太陽落山後再出現。

「大人,蓓貝,你們跟著我走就行。」

她自信一笑。

兩個小時後——

我們依舊在山上打轉。

如果不是身邊站著一神一鬼,我還以為遇上鬼打牆了呢。

楊恬著急又茫然:

「怎麼就找不到呢?」

「我記得,他們明明給我埋在了兩棵樹中間的啊。」

兩棵樹中間……

我看著這滿林子鬱鬱蔥蔥的樹木,忍不住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