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宋染像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不由得拔高了聲調，“這位女士，你搞錯了吧？我媽早死了！在我六歲的時候，就死了！死了，你懂嗎？”

　　宋染聲音很大，大到整條長廊的人，都轉頭朝這方向看過來。

　　趙雪莉忽然有點慌了，她現在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立刻側了下身，背對著其他人，滿目哀求地望著宋染，“染染你別這樣，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聊一下，行嗎？”

　　宋染冷哼一聲，“沒什麼好聊的，何況，跟你不熟。”

　　說著，就想把手從趙雪莉手裡抽出來。

　　可她卻將她握得緊，不肯松開。

　　宋染頓時皺緊了眉，厲聲道：“放開我！”

　　“染染……”

　　“我再說一次，放開！”

　　趙雪莉眼淚流個不停，卻怎麼也不肯放，仿佛她這一放手，就再也握不住了。

　　宋染心煩得不行，索性用力，猛地甩開了她。

　　趙雪莉穿著高跟鞋，突然被宋染用力甩開，腳下一個踉跄，整個人就摔到了地上。

　　……

　　秦帆出來的時候，剛好就看見繼母被宋染推倒在地上。

　　他眉心一緊，快步走過去，一邊彎身將趙雪莉扶起來，一邊抬頭看向宋染，劍眉緊蹙著，語氣也很不好，斥責道：“宋染，你有毛病是不是？”

　　他並不知道緣由，一時間語氣重了點。

Advertisement

　　宋染沉著臉，也不願意解釋，轉頭就往回走。

　　秦帆大步走過去，往她跟前一站，攔住她，“你等等。”

　　宋染皺眉，抬起頭來，“你想幹什麼？”

　　秦帆不知緣由，隻以為宋染是不是和繼母起了什麼爭執，但無論什麼爭執，把一個長輩推倒在地上就是不對。他抬手指了下身後站著的繼母，對宋染說：“跟我媽道個歉。”

　　宋染聽言，克制不住地笑起來，“道歉？秦帆，你腦子沒病吧？”

　　秦帆皺眉，臉色更加難看。

　　宋染懶得搭理他，扭頭就走。

　　秦帆卻不放她，一把抓住她手腕。

　　宋染回頭，使勁掙扎，“你放開我！”

　　秦帆依然執著地重復那句話，“先道歉，道完歉，我就放你走。”

　　“你想都別想！”宋染厲聲一句，用力就想甩開秦帆的手，“你放開我！”

　　然男生力氣終究是大很多，她掙扎了兩下，竟然紋絲未動。

　　就在她不知道該什麼辦的時候，陸暮沉結賬完從餐廳出來，遠遠就聽見宋染在喊放開我。

　　他臉色一沉，快步朝那方向走過去。

　　見秦帆握著宋染手腕，上前，猛然一個用力，將他一把推開，順勢將宋染摟入懷裡。

　　宋染像找到個靠山似的，下意識地緊緊往陸暮沉懷裡靠。

　　她身體微有些發抖，陸暮沉不知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隻是感覺到宋染身體在發抖，便已經心疼得不行，緊緊握著她手，將她牢牢護在身後。

　　他身形高大，很有安全感。

　　秦帆見陸暮沉那副什麼都不問，就出來維護宋染的樣子，眉心頓時擰緊，“陸暮沉，我知道你喜歡宋染，但你寵她，也該有個底線吧？她把一個長輩推到地上，你覺得做得對？”

　　陸暮沉護著宋染，面無表情地看著秦帆，回他，“染染做的，都是對的。”

　　他了解宋染，他不相信她會無緣無故把一個長輩推倒在地上。

　　秦帆沉皺眉，有點難以置信地看著陸暮沉，“你這種毫無底線的喜歡，會害了她。”

　　陸暮沉挑挑眉，承認，“是，我就是要毫無底線地喜歡她，寵著她，你有意見嗎？就算真的害了她，也有我給她收拾爛攤子，不勞你秦帆來費心。”

　　“……”陸暮沉一句話，把秦帆想說的所有話都堵在了喉嚨口，他心口驀地一揪，忽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很多年以後，秦帆再回想起今天的事情，終於知道自己和陸暮沉差在了哪裡。

　　陸暮沉對染染的喜歡，是無條件的信任，無論她做什麼，他都相信她，寵她護她。所以宋染喜歡他，不是沒有理由的。

　　陸暮沉把宋染帶走了。臨走的時候，宋染目光深深地看了秦帆一眼，忍不住解釋一句，“你覺得我做得不對，不妨回去問問你‘媽’以前做過些什麼，到時候，你再來告訴我，究竟是誰做得不對。”

　　陸暮沉和宋染走後，秦帆原地怔怔地站了會兒。

　　看熱鬧的人群也漸漸散開。

　　秦帆慢慢轉頭，看向趙雪莉。

　　趙雪莉臉上還掛著眼淚，當秦帆看向她的時候，她的目光微有些閃躲。

　　秦帆一步一步朝她走過去，目光深深地看著她，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趙雪莉搖頭，“沒……沒什麼事……”

　　她不敢說。當初為了嫁給老秦，她一直瞞著，說自己是頭婚。

　　也幸好當年也一直沒有來得及和宋大海領證，所以她在嫁給老秦之前，婚姻狀態一直是未婚。

　　豪門規矩多，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當年不僅結婚過，還有個女兒，她無法想象……

　　見秦帆用一種打量的眼神看著她，她忽然有點後悔。

　　——剛剛看見宋染，她有點太激動了，一時間沒克制住。但不應該在這個節骨眼上相認的。

　　她心裡有點慌，忙拉住秦帆的手，道:“算了，小姑娘不懂事，你也別和她生氣了。”

　　秦帆低頭看她一眼，眼神卻前所未有的復雜。

　　……

　　坐在回家的車上，宋染簡單把事情經過和陸暮沉講了一遍。

　　講完了，便一直垂著頭，一言不發。

　　陸暮沉其實大概已經猜到了，但聽宋染自己說出來，隻覺得更是心疼，將她摟進懷裡，低聲安慰，“想哭就哭出來吧。”

　　宋染臉貼在他胸口上，本來沒想哭。可當她聽見陸暮沉這句話時，卻不知怎麼，一向堅強的內心忽然柔軟了一角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竟克制不住地往外湧。

　　陸暮沉心疼得不行，將她抱得更緊。

　　宋染哭了好一會兒，眼淚才稍微止住，聲音顫抖著，低聲哽咽道：“我剛剛見她，穿得很好，打扮得也很時髦，妝容精致，她這些年，應該是過得很好的。”

　　陸暮沉聽得心酸，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隻將她抱得更緊些。

　　宋染在陸暮沉懷裡擦擦眼淚，又繼續說：“你說，她既然活得這麼好，這麼多年，怎麼就不想著稍微照顧我一下呢？”

　　“染染……”

　　“陸哥哥，我真的恨死她了。”宋染忽然抬起頭來，眼睛水潤潤的，閃著淚光。

　　陸暮沉心疼得心髒都揪了起來，他點頭，低頭親吻下宋染的眼睛，嗓音柔柔的，“別想了，那種人，連為她掉一滴眼淚都不值得。”

　　……

　　陸暮沉說的是對的，那種人，連為她掉一滴眼淚都不值得。

　　陸暮沉把宋染送回家裡。

　　門口，宋染抱著陸暮沉舍不得松開。

　　陸暮沉唇貼在宋染耳邊，低聲問:“要不要我留下來陪你？”

　　宋染抬起頭來，眼睛水潤潤亮晶晶的，“可以嗎？”

　　陸暮沉目光深深地看著她，“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可以嗎？”

　　宋染看著他，忽然就忍不住笑了，“可是我的床太小，你睡不下呀。”

　　陸暮沉喉嚨頓時嗆了下，“想哪裡去了，誰說我要跟你睡……”

　　說著，不由得有幾分尷尬，下意識地別開眼。

　　“陸哥哥你害羞了？”宋染見陸暮沉不好意思地別開眼，心情忽然變好了。她拉著陸暮沉胳膊，仰頭，笑盈盈看著他，“陸哥哥，別害羞嘛，反正遲早要跟我睡的。”

　　宋染這話一出，陸暮沉渾身一緊，臉瞬間紅到了脖子根。

　　宋染見陸暮沉臉紅，笑得更開心，摟著他脖子，目光忽然變得很認真，說:“陸哥哥，今天真的謝謝你。”

　　謝謝他為她幹活，也謝謝他為她出頭。更謝謝他，無條件地信任她，永遠都站在她這邊。

　　陸暮沉反手將她抱緊，沉默了會兒，低聲道:“別想太多，知道嗎？”

　　宋染點頭，“知道了。”

　　“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好。”

　　沉默了會兒，又有些擔心地說:“我估計那個女人還會來騷擾你，要是受不了，就搬到我家來住。”

　　宋染抬起頭，望著他，眼睛一眨一眨的。

　　陸暮琛目光認真，“我說真的。”

　　宋染當然知道他是認真的。但氣氛有點太嚴肅了，於是就笑起來，笑嘻嘻地開他玩笑，“怎麼了？你想跟我睡覺啊？”

　　陸暮琛眉頭一緊，“宋染，你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宋染哈哈笑，更緊地摟著陸暮沉脖子，“我開玩笑的嘛。”

　　陸暮沉看著宋染滿臉的笑容，很心疼。

　　她慣會隱藏自己的情緒。表面很無所謂的樣子，內心卻指不定地多難受。

　　畢竟是當年拋棄她的媽媽……

　　陸暮沉心疼地摸摸她臉頰，滿目擔心，“宋染，別為了那種人傷心，明白嗎？”

　　宋染知陸暮沉擔心她，點頭，目光認真，“明白，我不會的。”

　　陸暮沉陪了宋染好一會兒，直到看著她回屋，才轉身，慢慢往巷子外面走……

第38章

　　宋染回到家裡, 剛剛面對陸暮沉時候的笑容, 頓時就消失了，眼裡幾分茫然若失的神色。

　　畢竟是拋棄她多年的媽媽, 突然出現, 她心理素質再好，也不是那麼容易承受的。

　　更何況, 她還過得那麼好。想起自己這些年為了賺錢養家, 所經歷的一切……便格外委屈。

　　她緊緊地咬著嘴唇，克制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陸暮沉說得對，為那種人掉一滴眼淚都不值得。

　　宋染搖搖頭, 使勁將那個人的樣子甩出腦海。她不要想她，也不想被她打擾。

　　可事實上, 並不是她不想被打擾, 就能不被打擾的。

　　第二天，早上去學校。

　　宋染才剛準備進校門，就聽見背後有人喊她。

　　她楞了楞, 回頭就見一輛豪車上下來一個女人——正是趙雪莉。

　　宋染一看見她，眉頭一皺，掉頭就走。

　　趙雪莉追上來，拉住她手, 滿臉著急，“染染，你別這樣，咱們母女倆這麼多年沒見面, 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行嗎？”

　　宋染用力甩開她手，因為憤怒，聲音有些大，“你煩不煩！我跟你能有什麼好說的？！”

　　“染染，我……”

　　“行了，你以後別來煩我了，從你拋下我的那刻起，我就當你已經死了。”宋染不耐煩跟她糾纏，說完，便轉頭往學校裡走了。

　　趙雪莉在原地楞楞地站了半天，直到宋染的身影消失不見，才終於回到車裡。

　　司機回頭，問她，“太太，回家嗎？”

　　趙雪莉搖搖頭，“不，去煙雨路，老巷子。”

　　……

　　宋染是一路跑到教室的，跟躲瘟疫似的。

　　跑到教室的時候，發現陸暮沉坐在她的位置上，她一楞，叫了一聲，“陸哥哥！”

　　早自習還沒上，陸暮沉給宋染送早餐過來，順便幫她檢查下練習冊。

　　宋染聲音一響起，陸暮沉就回過頭，“來了。”

　　宋染點頭，坐到劉玲位置上，“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