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顥天被同事叫走了。

我從休息室出來，就看到萬希希蹲在不遠處的樓梯口畫圈圈。

見我出來，一臉八卦地看我：「你們剛剛在裡面……嗯哼，幹啥了？」

「兩個小時啊，沒想到我哥哥還挺久啊。」

我一臉蒙：「啊？」

她一副你不用瞞我我什麼都知道了的表情：「我都聽到了，哼！」

說著，萬希希把一張銀行卡塞進了我手裡：「吶，這是五萬塊，給咱姐姐先把治療費交了。」

她今天就是過來送錢的。

但是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嘿嘿嘿。

看著遞過來的銀行卡，我也顧不得想其他。

抱了抱希希，輕聲說了句謝謝。

ICU 每天大幾千地燒錢，周芬母子現在拒絕治療姐姐，一分錢不出。

實習期存的那點錢早就花光了，無奈隻能開口跟希希借。

希希隻說了一聲：「等著，馬上過來給你送錢。」

就趕來了。

人一輩子能有幾個這樣的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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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遇到一個，屬實幸運，老天爺還是很偏愛我的。

19

半個月後，姐姐醒了過來。

呆愣愣看了半晌，床頭放著的那張——離婚協議書。

聲音虛弱地道：「枝枝，給姐姐找支筆。」

「姐……」我壓抑著哭腔，「王傳山太不是個東西了！他怎麼能這麼對你！」

姐姐撲哧笑了一聲，揉了揉我的頭：「別哭，這是老天爺在幫姐姐呢。

「經歷這一遭徹底把王傳山一家看清，對姐姐是好事，就是可憐我的寶寶……

「寶寶肯定也不喜歡這一家子人，才又飛去天堂做天使了。」

姐姐一向很堅強。

父母去世後，成績優異的她靠著勤工儉學一邊帶我，一邊念完了大學，她說再苦再累也要讀書。

可以窮，但女孩子一定要有眼界、有見識。

她和王傳山從高中就在一起，王傳山的爸爸是姐姐的高中班主任，王叔叔很喜歡姐姐。

姐姐大學一畢業，王叔叔就做主給兩人辦了婚禮。

王傳山結婚前對姐姐還是不錯的。

但在王叔叔意外去世後，王傳山開始暴露本性。

眼高手低、好吃懶做，辭了職也沒上班。

直到出院，王傳山都沒有來看過姐姐一眼。

朋友圈倒更新得很勤，每天曬吃喝玩樂。

姐姐也能看到，也許是真的寒了心，姐姐說，離婚可以，但婚後財產屬於她的那份，一分也不能少，要全部給她！

20

萬顥天時不時就往住院部跑，有時候一天能碰到兩三次。

他會來查看一下姐姐身體恢復的情況，看下各項指標是不是正常。

久了，姐姐都看出了一點不正常。

萬顥天的修長身影剛消失在病房門口，姐姐就拉著我的手，意有所指：「萬醫生挺不錯的。」

我點點頭：「是挺不錯的，他可是胸外重點培養的骨幹苗子。」

姐姐瞪我一眼：「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你對他沒意思？」

「不愧是我姐，以前嘛是有的，現在嘛……」

把筆落在病房，折身回來的萬顥天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這Ŧũ̂₂句。

他突然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就是普通朋友。」

21

就是普通朋友。

就是普通朋友。

……

萬顥天回去的路上，滿腦子都是這句話。

以至於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開會的時候頻繁走神。

分析案例說錯了好幾個常用名詞。

連中午去食堂吃飯，本來想點一份烤鴨飯，也跟食堂阿姨說成了：「來一盤寧枝。」

食堂阿姨：？？

「沒這菜啊！」

回到科室，他不停地轉著座椅，咔噠咔噠地摁著筆。

最後，撥通了自家妹妹的電話，開門見山：「問你個問題，怎麼追寧枝？」

電話裡，萬希希啊了一聲：「不是吧哥哥，你行不行啊？敢情你倆沒在一起啊？」

敢情那天是她誤會了啊！

萬顥天不耐煩開口：「最新款 LV 包包。」

萬希希：「好的老板，馬上給你制定追人方案，五分鍾後查看微信。」

萬顥天掛了電話。

22

5 分鍾後，萬顥天戴著金絲眼鏡，看著微信上，長達一頁的 PPT 攻略。

唇角勾起了滿意的笑意。

比看十萬字的德文醫學文獻都開心。

他這個妹妹雖然笨，但 PPT 做得還是不錯的。

寧枝的愛好習慣，喜歡的菜系口味，講得相當細致清楚。

後面甚至貼心地幫他做了三種攻略計劃。

計劃一，吃吃吃。PS：寧枝是金牛座，喜歡美食，約她爬山打球肯定約不出來，但帶她去探店美食她絕對樂意！

計劃二，買買買，沒有哪個女孩子會討厭給她買買買的哦。

計劃三，色誘！PS：哥哥！必要的時候可犧牲色相！畢竟，誰會拒絕一個高智商濃顏系帥哥呢！

越往後看，萬顥天眉頭擰得越深。

總覺得這一二三計劃相當不靠譜。

他覺得，還是按他的方式來吧。

23

這天下班後，我掃了一輛共享單車準備騎回出租屋。

剛解鎖，身後突然，滴——

響了一聲。

一輛車停在路邊。

車窗落下。

萬顥天那張眉目清明的臉露出：「回家？我送你？」

我還在猶豫。

他已經探過身子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現在都凌晨一點了，你一個女孩子，騎車回去不安全。」

想到最近刷到的女生下班被變態猥瑣男尾隨的視頻。

凌晨的冷意越發明顯。

我鎖上單車，坐上了副駕：「謝謝啊，今天急診來了很多病人，忙到現在。」

萬顥天把手機遞了過來：「導航一下你家的位置。」

24

想起之前刷到的段子，男人一般都不會讓女生看他的手機。

我不免打趣他：「哎喲，你不怕我亂翻你手機？」

「你隨意看。」

我挑挑眉：「萬一哪個小姐姐找你被我看到……那可就不太好了。」

頓了兩秒，他說：「不會有什麼女人找我，最多就是一些就是推銷醫療器械的女代理。」

我吐吐舌頭，開個玩笑而已，搞這麼認真。

我把地址輸了進去，車子開始自動導航。

萬顥天單手握著方向盤調了個頭。

我手肘撐在窗戶上，感受著空氣中湿潤的涼意。

25

寂靜的夜晚。

萬顥天輕咳了一聲，開口道：「我很少跟女孩子接近，一般基本醫院家裡兩點一線，周末會去省圖書館翻閱資料看會兒書。」

我禮貌性附和道：「哦哦。」

「之前忙工作沒談過戀愛，今年約會過兩次，都是相親，就是見個面吃了個飯就結束了，沒有深層次的交流，也沒有牽手。」

我越聽越奇怪，好端端地跟我說這些幹嗎。

扭頭看他。

開車的男人還在繼續說。

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還能看到他耳垂粉粉的，透露著一絲小緊張。

「家裡，家庭成員也比較簡單，有個妹妹，妹妹你認識，父親是醫科大醫學院的老師，母親是高中老師，父母之前催得有點急，想讓我早點結婚。」

我：「有聽希希講過。」

「婚後我會單獨出去住，我媽不會幹涉我的婚後生活。

「以後我如果有了孩子。我媽媽可以帶，科學帶娃，另外孩子的教育他們也可以安排。

「父母都比較開明，也不會存在什麼婆媳矛盾。」

話進行到這裡，我已經聽得一臉懵逼。

「你跟我說這些幹嗎？」

他看起來很緊張，像是大學裡那些純情的小男生一樣。

把車停靠在路邊。

他看我：「我說這些的意思，是想說，所以，我們要不要接觸下看看？

「以結婚為前提，認真接觸一下。」

腦袋裡有根弦，突然間，猛然炸裂，像是點燃滿天煙花。

我怔愣呆住了。

所以。

「萬顥天你這是在表白嗎？」

他認真地點了點頭。

「寧枝，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我喜歡你。」

直到被送到樓下，上了樓，洗完澡躺到床上。

我整個人都還是暈暈忽忽的。

腦海裡還回想著剛才萬顥天的話。

「起初看到微信，我隻當是你們小朋友之間的玩笑，隻是說著玩玩。

「但後來我會不自覺地關注你，想要幫你，見到你。

「我從來沒對一個女生，產生過疼惜，想要保護她的感覺，你是第一個。

「那一刻我才認清自己的內心，好吧，不管你是不是認真的，我淪陷了。」

我望著天花板，笑得像個二傻子。

嘿嘿。

萬顥天說喜歡我欸。

自那天冰敷眼睛我表達過自己的心意後，我以為，我們以後就是普通的——閨蜜的哥哥Ṫú⁷，醫院的同事這種關系了。

已經把他默默放到了心底的秘密箱裡。

「嘿嘿嘿！」

我在床上扭曲變態地蠕動著，直到入睡，我的嘴角還咧在後腦勺上沒下來。

26

端午節放假前一天，我正上著班，萬顥天突然出現在了急診室門口。

他這幾天老往急診室跑。

同事們見怪不怪，一個個擠眉弄眼地：「哎喲，萬醫生又來啦，枝枝啊，你快去問問萬醫生來找誰？」

我一溜煙小跑到了門口，臉頰熱熱的：「怎麼啦？」

萬顥天已經從一開始的純情局促，變得坦然自若：「端午節想請你吃個飯，賞個光？」

啊啊啊答應！

快答應！

我心裡在咆哮。

但面上還是故作矜持了一下，才說：「好的呀。」

等返回急診室，一張張八卦的臉盯著我看：「明天要約會哦。」

「嘖嘖嘖，真是羨慕死我們這些單身狗了。」

一下班，我就以百米衝刺速度回了家。

挑選明天約會的衣服。

等到第二天萬顥天來接我，試的那些反而都沒穿，還是穿了一套平時日常穿的，簡潔大方款的連衣裙。

他選的餐廳地點很不錯。

一家很多網紅打卡過的淮揚菜餐館。

菜品是他選的，也全都出奇地好吃。

也是後來我才知道，在約我前，萬顥天已經提來這家餐廳踩過點。

把這家招牌菜全部嘗了一遍，最後綜合萬希希給他的 PPT 選了五個我最會喜歡的菜。

上菜前，萬顥天朝服務員招招手，低聲說了什麼。

Ṱù₇不一會兒，一輛小推車，推著一大束玫瑰花走了過來。

我震驚地捂住了嘴巴。

萬顥天說：「第一次正式的約會，從一束花開始。」

家人們誰懂啊。

永遠臣服於認真和真誠。

說不感動是假的。

27

「寧枝，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傻子啊，都同意跟你約會了當然是願意的了。

我嬌羞低頭，輕輕嗯了一聲。

就在這時，一對氣質儒雅的中年夫妻突然走了過來。

「兒子？你也在這裡吃飯啊！」

說話的是中年女人，一襲修身水波紋旗袍襯託著姣好的身姿，像是江南水鄉出來的人兒，溫柔大方、輕聲細語的：

「兒子，這個姑娘是？」

萬顥天抬眼看著突然出現的老爸老媽。

他眼神徵得我的同意後，開口道：「這是寧枝，我女朋友，你未來兒媳婦。」

第一次約會順便見了男方父母。

這放在戀愛界也是相當炸裂的。

28

「枝枝啊，來，嘗嘗阿姨的手藝，聽希希說你最愛吃魚，清蒸的、糖醋的，阿姨都給你做了一條。」

第一次約會的後續就是，阿姨和叔叔熱情地喊我去家裡吃飯。

明明是他自己家，萬顥天卻比我還要緊張。

萬希希高興不已。

原本還有點局促的我，瞬間被熱情溫馨的家庭氛圍感染。

希希趴在我的肩膀上：「枝枝，看你這待遇，可是馬上要超過我這個親生女兒咯~」

「去去去，別以為我跟你爸不知道你談的那前男友的事兒，學學你哥的眼光，不談則已，一談，就給我們帶回枝枝這麼好的姑娘。」

希希撇了撇嘴：「哎呀，這吉祥的日子，提那晦氣玩意兒幹嗎！」

萬顥天在廚房幫叔叔打下手，聽到這句，嗤笑了一聲：「喲，放下了？放下就好，哥替你開心。」

飯菜差不多做好的時候，姐姐也來了。

叔叔阿姨聽到姐姐之前動過大手術，這幾天忙前忙後聯系了幾個醫學界的大佬，又給姐姐做了個全面的術後檢查。

檢查結果出來沒什麼大問題，一家人的心才落到了肚子裡。

姐姐帶了幾個她自己做的小菜。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了頓飯。

吃完飯，姐姐和叔叔阿姨到客廳聊天了。

萬希希還在大快朵頤，萬顥天在等她吃完收拾碗筷。

萬顥天突然湊近，悄聲跟我說：「萬醫生，我想了一個月，終於想起來,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

我驚喜：「啊？你竟然想起來了？」

他抓住我的手，在我手心寫了六個字——

【醫科大學禮堂】。

我嘻嘻一笑。

隨後，萬顥天從衣服裡掏出一張照片。

上面，赫然是萬顥天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  回醫科大禮堂發表演講的大合照。

他站在講臺正中間。

而我,  蹲在他腳邊,  是扯著橫幅比耶那個。

萬顥天摩挲著下巴：「第一次見你,  我就覺得很眼熟。

「後來才在家裡翻到這張照片。

「萬醫生，這麼說起來我可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們緣分頗深哦～」

他視線晦澀地掠過我的唇：「哦，你還把我初吻奪走了。」

我握緊他的手。

原來，青春期的暗戀不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他都記得。

兩年前。

大三開學第一天，班導交代了我一個任務,  讓我作為優秀學生代表,  在畢業生代表發表演講後，上臺獻花。

結果上臺後，我低血糖貧血暈倒，失去了意識昏倒在了臺上。

是萬顥天率先反應過來，採取急救措施,  救了我一條狗命。

也給臺下的學弟學妹做了一次很好的急救示範。

這事兒當時在學校,  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學校官博上都掛了一個星期呢。

我的大學時期，因為一個閃耀的前輩,  使我更加努力，立志追上他的腳步,  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

萬顥天捏了捏我的臉蛋，朝客廳喊道：

「媽，我明天給你報個遊泳班吧。」

向來溫柔的阿姨翻了個白眼：「滾犢子,  救你媳婦就行！老娘已經報了，掉水裡不用你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