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從屍體堆裡把謝徵背了出來，手握滴血的長槍保他登上了皇位。

可他卻為黎若愁一句「貴妃殺戮太多，臣妾為貴妃擋了災，才掉了孩子」，

便將二十根鐵釘嵌入我體內，為黎若愁消災。

我哭著求父母幫我時，他們圍著黎若愁哄她高興。

直到我被扔進冬日的湖水中，我的父母我的兄長，我愛了十年的謝徵，無一人念著我。

所幸上天憐憫我，一朝重生，所有負了我的人，都要死在我槍下。

1.

我從睡夢中驚醒時，骨頭裂開的聲音還很清晰，我下意識的捂著自己的腹部，卻發現平坦光滑。

我的孩子沒了。

我記得被釘入鐵釘後，黎若愁依舊不滿意，謝徵便讓人把我扔入了冰水之中，連帶著我肚子裡的孩子，他都不想見一面。

「姑娘，你醒啦？」

熟悉的聲音傳來，是英歌。前世她為了護我而死。

我緊緊抱著英歌，淚流成河。

我重生了，重生到了十二歲那年。

2.

不一會兒，屋裡擠滿了人，父母、祖母、兄長，各個抹著淚笑著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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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他們還是真心拿我當親人看待的。

隻可惜哪怕是至親，在利益面前也會睜眼瞎。

傍晚時，謝徵來了，帶著一臉歉意。

我十二歲的這次昏迷，是因為他。

兩年前謝徵被從敵國接了過來，他在敵國作為質子長到十三歲，我父親李大將軍一舉殲滅敵國後，把他帶了回來。

但皇帝不喜歡他，說看到他就會想起被敵國束縛的屈辱史，父親隻好把他帶回將軍府暫住。

這一住，就是兩年。

謝徵話少沉默，父親說他憂思成結，我便時常跟在他身後逗他笑。

我十二歲這一年的冬日，謝徵坐在結了一層虛冰的湖邊望著牆外「從前在一個小院子，如今是一個大院子，都是被困在裡面。」

我不忍心看他如此消沉，便爬上牆伸手拉他「我帶你翻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象。」

可他腳一崴，將我從牆頭拽了下來，砸碎了那層虛冰，跌進了湖水中。

這讓我整整昏迷了兩日。

前世我為了安撫謝徵，不讓他內疚，第二天就逞強舞了紅槍，結果落下了病根。

這一世，我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但也要讓他對我有愧。

我喘氣虛聲道「不礙事，謝徵哥哥，不必擔心。」

被窩裡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淚奪眶而出。

果然，謝徵不像上次一樣釋然，臉上的歉意更深了。

3.

這一病，我便順勢在床上躺了一整個冬天。

謝徵每日來看我一趟，從前我給他編故事講笑話，現在他絞盡腦汁幫我打發無聊的病中闲日。

人吶，永遠隻有付出多的那一方會念念不舍戀戀不忘。

這一世，我要讓謝徵做這一方。

身體受再多疼，都不及希望一點點破滅、所愛之人一個個離開，隻留給自己絕望和孤獨更加痛苦。

我要讓謝徵把我上一世受過的苦，全部體會一遍。

等我身子好全時，已經春日了。

算著日子，黎若愁快來了。

黎若愁是父親手下副將的女兒，副將戰死後，她帶著書信來投奔我李家。

父親收她為養女，讓她過的和我一樣尊貴。

黎若愁很會拿捏男人，她總會撩撥起謝徵對她的好感，重重拿起卻又輕輕放下。

半推半就間讓謝徵一顆心死死的放在她身上。

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貴的。

她是謝徵得不到的人，我是上趕著哄謝徵的人。

最後她贏了，我輸了。

4.

但重活一世，我不會再重蹈覆轍。

我坐在窗邊描字時，英歌來報，黎若愁到了。

「不急，去請謝徵過來，我們一起去。」

黎若愁沒那麼喜歡謝徵，她隻是喜歡搶走我所擁有的。

我的家世，我的親人，我喜歡的男子，以及本應屬於我的被人稱頌的無上榮耀。

前世大明內亂時，我帶兵打仗，平息戰亂，把謝徵送上了皇位。

沒人知道我在前線是如何廝殺的，他們隻知道黎若愁在相國寺跪了七天七夜，雙腿浮腫，幾近昏厥。

黎若愁這番為國祈福的心意感動了謝徵，也感動了滿京城的老百姓。

最終謝徵登基時，她是正宮皇後，而我隻是一個負傷被可憐的貴妃。

謝徵來時和往常一樣，穿著一身黑色長袍。

其實他膚色白皙，穿青色或湖藍色更顯脫俗。

「謝徵哥哥，我送你的那件繡雲紋長衫，倒是與我今日的水藍襦裙相配。」我提醒他去換了我前幾日特意送的新衣裳。

等他換好衣裳回來時，英歌正在一旁哭「姑娘，英歌不是故意的。」

我的衣衫上沾了墨汁，不得已隻能換了一件。

等我們到正廳時，母親正拉著黎若愁的手安慰她「往後隻當這是自個兒家。」

黎若愁和謝徵看向彼此時，眼裡的驚訝和欣喜無法掩飾。

他們穿著的衣衫無論是顏色還是花紋，一模一樣。

「世間竟有如此緣分，還都在我們李家，可真是巧了。」我笑著推了謝徵一把，他愣愣的和黎若愁相互行禮問安。

這男人，我不要，你也不必搶，我親自送到你身旁。

5.

母親和前世一樣，為黎若愁張羅了一大桌子酒席。

席間，我夾起一筷子桂花釀藕「咱們家隻有謝徵哥哥愛吃甜，這釀藕是他最愛。我卻吃不出美味，隻覺得膩。」我笑著對黎若愁說道。

她眼睛閃了閃笑道「謝徵哥哥是南方人嗎？我從南方來，也愛吃甜。」

雖然在南國做質子是謝徵不願提及的事情，但畢竟在那兒生活了十年，飲食習慣是無法改變的。

所以隻是微微點頭，應了一聲。

黎若愁是個極看重名利的人，隻要讓她知道謝徵是皇子，她才會利用她與謝徵的相似點去接近他。

「謝徵哥哥在南國生活了十年，所以口味偏甜。」說完我趕緊捂嘴，裝成是說漏話的樣子。

黎若愁腦子靈活，很快就反應過來謝徵就是那個做了質子的皇子。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皇帝不喜歡，也終究會是王爺，一樣有著旁人不能企及的富貴。

6.

李家前院自帶練武場，所以府邸比起其餘武將家會大一些。

一般人來了，也得十天半個月才摸得透李家布局，而黎若愁在英歌的引導下，隻用了一個晚上就找到了謝徵的房間。

我和英歌躲在假山後等著，月上樹梢時，她來了，提著個食盒。

「謝徵哥哥，我是若愁，今日聽金金提起你愛吃甜，想來李家的飯菜並不完全合你口味，所以自己做了些小食送來。」黎若愁聲音軟糯纏綿，隔著一扇門向謝徵表心意。

很快，門開了，黎若愁進屋了。

我帶著英歌心滿意足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們今晚會聊些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黎若愁在利益和權利的誘惑下，已經踏進了我設的圈套。

7.

前世眾皇子為皇位爭得頭破血流時，叛軍趁機起兵，名不聊生，我和謝徵一起帶兵出徵討伐叛軍。

叛軍被剿滅後，我帶著一身的傷和戰績，帶著李家的兵權站在了謝徵身後，讓他順利的拿下了皇位。

隻可惜那時我隻知道逞強，苦和累從不言說。黎若愁便是挑中了這一點，在我們即將戰勝時跑去祈福，聲勢浩大到整個京城都知曉，最後成為了所有人心尖上那個為國為民的人。

所以在黎若愁忙著討好謝徵時，我難得清闲每日出去逛逛。

我要去找一個人，一個謝徵這一生都爭不過的人——他的孪生哥哥，謝昀。

謝徵和謝昀的生母死前隻是個才人，極不受寵，她死後兩個兒子便被送去了南國做質子。

隻是謝徵被嫌棄後，住進了我家。

謝昀被嫌棄後，自請革去皇子身份，成為了平民。

8.

我找到謝昀時，他正在客棧後院劈柴，穿著粗布麻衣，但通身卻有著遮掩不住的貴氣。

這讓我不禁想起來謝徵，在李家依舊按照皇子規制生活，卻總是唯唯諾諾。

我每日去找謝昀，但從不與他講話，隻坐在一旁看他劈柴，收拾院子。

謝昀做的是客棧最低等級的活，他甚至不夠格進廚房和大堂。

我第十次去找謝昀時，已經是冬日了，那天下著大雪，英歌為我撐著傘，坐在後院時我冷的發抖。他卻依舊一絲不苟的劈著柴幹著活，直到雪把我通身遮蓋，快成為雪人時他才停下了手裡的活。

拿著帕子把我身上的雪劃拉幹淨「說吧，要我幫你什麼。」

我對於他這樣開門見山並不意外，他是個有城府的人，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已經在心裡盤算過千萬遍。

所以前世當他帶著大批心腹加入到奪嫡之爭時，才會讓人那麼意外。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我幫你拿下皇位，你幫我殺了謝徵。」

謝昀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依舊細心的幫我掸雪「我憑什麼信你？」

他沒有問我，為什麼認定他會奪嫡，說明他並不在意被我知道這些。

「你和謝徵雖不受陛下寵愛，但畢竟還有你外祖留下的舊友，如今的重臣。所以其餘皇子哪怕再好，重臣們始終認為陛下理應虧欠你們。你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才自請革去皇子身份，讓重臣對你的同情達到了頂峰，日後好為你所用。」我抬頭看著他說道。

不知道為何，明明是相似的兩張臉，但謝昀卻更俊朗一些。

「我知道你胸有溝壑，可你別忘了，謝徵在李家，李家關系著大明一半的兵權。而我，是李家唯一的女兒。」

兵權，自古以來都是帝王們最忌憚的，偏偏也是他們最想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