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修時，我要買洗碗機。

遭到了全家反對。

公公說：「幾個碗順手就洗了，買那玩意浪費錢，看你嬌氣的。」

婆婆說：「能省就省點，這不掙錢不知道錢難掙啊。」

我忍著怒火，看向周凱。

「老公，你答應我，這次裝修聽我的。」

他卻回避我的視線。

「雨桐，洗碗機就沒有必要買了吧？」

我解下圍裙，淡淡道：

「行，我看這日子也沒必要過了。」

1

我話剛說完。

公公先炸毛了。

他拿著遙控器，站起來指著我。

「夏雨桐，你在這擺臉色給誰看？

「我兒子掙錢容易嗎？供你吃供你喝，為了個破洗碗機，你日子就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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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是不知道錢難掙屎難吃的道理！」

他瞪著眼睛，聲音洪亮。

「我告訴你，這洗碗機就是買得起，老子也不同意買！」

婆婆佯裝生氣地捶了公公一下。

「你少說兩句！」

接著扭頭衝我說：

「雨桐啊，你爸剛才氣頭上，說話難聽了點，你甭跟他置氣。

「你看你們才換的房子，凱凱一個人掙錢養一大家子，多不容易！洗碗嘛，就順手的事兒！」

我在心中冷笑，早已習慣她的伎倆。

從結婚、生孩子，到坐月子。

發生過太多次口角。

她和公公一人唱紅臉，一人唱白臉。

最後忍氣吞聲的還是我。

這次，我真的不想再忍了。

「好啊，那以後家裡一日三餐的鍋碗都讓你來洗。」

婆婆臉上的笑頓時僵住。

作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媽不是不想幫你，我這腰啊——」

她說著說著，眼眶就湿了，聲音也哽咽了。

「媽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眼看就要大哭一場。

公公突然大吼：「你不知道你媽有心髒病啊？還這樣氣她？！」

周凱站起來，皺著眉說：

「好了，都少說兩句，一會兒鄰居又要投訴了。

「雨桐，洗碗機的事以後再說好嗎？

「你先做飯吧，我去接睿睿放學。」

我看著面前這三張相似的臉孔，忽然覺得，我從始至終都是個外人。

太陽穴突突地疼。

心裡卻異常冷靜。

結婚七年，我一直忍著。

現在，我不想忍了。

我推開周凱，冷聲道：

「這飯，誰要吃誰做。

「我們離婚吧。」

我拿起外套和車鑰匙去接兒子。

走的時候，婆婆正捂著心口，倒在公公的懷裡。

周凱忙著給她找藥。

大門一關。

耳根子終於清淨。

2

當初他爸媽要過來住，我就不同意。

提議租個房子。

周凱卻說，老兩口來看孫子，還要租房住。

被老家的人知道了，會笑話。

可自打他們來了之後，家裡再沒安寧過。

去年老家拆遷，房子暫時還沒拿到。

周凱說把老兩口先接到我們這裡來住。

原先我不同意。

這是我們的婚房，兩個小臥室，加一個衣帽間。

勉勉強強一家三口住而已。

我提議租個房子給二老先住著。

周凱卻說，這樣會被老家的人說闲話。

「老婆，你和兒子睡主臥，爸媽睡次臥，我在衣帽間鋪個折疊床，將就將就。」

我照顧他的面子，同意了。

這可倒好。

自打他們住進來的那天起，家裡就沒安生過。

我睡眠淺，生完孩子之後，落下偏頭痛的毛病。

可是公公一大早四點多就起床，讓我做早飯。

「就沒見過誰家懶媳婦睡到五點鍾還不起床的！」

周凱說老人家覺少，又不會用天然氣，讓我多擔待。

換房子的事情，是周凱兩年前就和我商量好的。

現在房價低，正是入手的好時機。

到了他爸媽這裡，變成家裡拆遷，我開始飄了，八十平方米的房子容不下我了。

周凱孝順他父母，總是勸我多包容。

我想著，不能讓周凱夾在中間難做。

一次次忍了。

但是生活在一起的摩擦又何止這些？

今天我在廚房做飯，看見中午的碗還堆在水池裡沒有洗。

我和周凱說，新房裝修的時候，我要裝一臺洗碗機。

周凱滿口答應。

結果被公婆聽到，立刻就炸鍋了。

而周凱含糊其辭的態度，才是最讓我心寒的。

在他心裡，無論有理沒理，天平永遠傾向他的爸媽。

3

我在輔導班門口接上兒子。

他手裡拿著一張畫。

興衝衝地朝我跑過來。

「媽媽！今天吳老師教我們畫一家人啦！

「你看我畫得好不好？」

我接過畫紙。

上面畫著三個火柴人。

頭發都飛到了天上。

從裙子可以看出，左邊的是我。

那戴著眼鏡瘦瘦高高的，是周凱。

中間的小孩，胖嘟嘟的，彎彎的笑臉，嘴巴咧到了耳根。

我拍拍他的腦袋，誇獎他。

「睿睿畫得真好！」

小家伙自己爬上車，系好安全帶。

「其他同學還畫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呢。

「睿睿沒有外公外婆，但是也不想畫爺爺奶奶。」

我動作一滯，小心地問：

「睿睿為什麼不畫爺爺奶奶呢？」

他白嫩的小臉皺成一團。

「我討厭爺爺奶奶，他們太沒有禮貌了！」

說完後，又怯怯地看我。

「媽媽，我這樣說是不是也很沒有禮貌？你可以幫寶寶保密嗎？

「我害怕爸爸生氣。」

我的心驀然一酸。

這一年，不光我受折磨，睿睿也是不堪其擾。

孩子想安安靜靜看會動畫片，他爺爺就一直在旁邊和他說話。

他的玩具都是自己整理的，不需要我多操心。

我做飯的時候，他會自己一個人在地毯上搭積木或者畫畫。

可是婆婆來了之後，一會說他畫得不好，一會說搭得不像。

我提醒他們不要這樣做。

會分散孩子的注意力。

卻被他們說我自私霸道。

結果孩子上幼兒園，上課總是分神，老師找我談話。

說睿睿這學期狀態很不好。

回答問題也不積極舉手了。

一點也不像從前自信開朗的模樣。

我把情況和周凱說了。

結果他在飯桌上，剛開口說兩句。

婆婆就開始眼淚拌飯。

紅著眼睛說自己以後會注意的，保證不礙事。

公公氣得拍桌。

當天晚上，孩子晚上躲在懷裡，悄聲問我：

「媽媽，我們到底什麼時候可以搬家啊？

「爺爺奶奶怎麼還不回他們自己的家……」

我摟著他，掉下淚來，一整夜都沒有睡好。

我彎腰，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睿睿不喜歡他們對嗎？巧了，媽媽也不喜歡。

「今晚就不回家了好嗎？」

小家伙一聽，眼睛都亮了起來。

「真的嗎？那媽媽要帶我去吃必勝客嗎？

「我好久沒有吃比薩了！」

婆婆節儉，也不讓我們吃外賣。

我偶爾帶他吃個比薩，回家就被念叨好幾天。

以後，再也不用顧及她的心情了。

「走，現在就去吃！」

4

我和兒子在必勝客排隊的時候。

周凱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沒接。

他也沒有再打。

而是發來微信。

【老婆，兒子接到了嗎？】

【什麼時候回來做飯？】

【別跟爸媽生氣，他們就是嘴壞，心不壞的。】

【剛才我已經說過他們了，洗碗機你想裝就裝，悄悄地買，悄悄地裝上，她也不懂。】

我看著一條條消息。

直想發笑。

我自己的家，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還要偷偷摸摸的。

那樣的家，真的屬於我嗎？

想了想，我給他回了一條。

【不回去了，在外面吃。】

他回復得倒是快。

【也好。】

【你帶睿睿吃點好吃的，散散心，晚飯我來做。】

接著轉來五百二十塊錢。

他在哄我開心。

想等我氣消了，再回家。

我點了退還。

直接把話挑明。

【周凱，我們離婚吧。】

【那個家不是我的。】

【你媽有……】

我這邊還在打字，他又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我一不小心按到了接聽。

「雨桐，婚姻是兒戲嗎？不能因為吵了幾句，就小題大做，把離婚掛在嘴邊！」

我捂住話筒，讓兒子在這裡先排隊。

推開玻璃門，到了沒人的角落。

「周凱，原來我受的委屈，在你眼裡是小題大做。」

他深吸一口氣，無奈道：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難道我就不累嗎？可他們是我爸媽，我能怎麼辦？

「等拆遷房一拿到，他們就回去了。

「別任性好嗎？」

我輕笑一聲。

「周凱，那是你爸媽，要忍你忍，我受夠了。」

周凱聲音降了幾度。

「你真要離婚？」

「對。」

「夏雨桐，你想清楚，離開我，你靠什麼生活？」

我聽出來，這是在威脅我了。

懷孕之後，他讓我辭掉工作，在家裡照顧孩子。

說他一個人養家完全沒問題。

我出了月子，開始在網上寫文。

起初收入不穩定。

我不想告訴他。

這兩年我突然開了竅一樣，稿費猛增。

碼字搭子說這是我堅持下來的成果。

勸我最好不要把收入告訴家裡。

自己存好。

我想想也有道理。

就沒告訴周凱。

現在我卡裡有三十多萬元。

這些錢，足夠給我和兒子一個安靜的環境。

「周凱，離婚的事情，我沒衝動。

「倒是結婚的時候有點衝動了。

「今天起，我就不回你們的家了。」

電話掛斷，我開啟靜音。

一轉身，睿睿正衝我招手。

「媽媽，到我們啦！」

我陪著他坐在窗邊的位置，吃了牛排和比薩，他又求我給他加一份冰激凌。

「媽媽我保證，就吃這一次！」

我笑著點頭。

回頭望向窗外時，在樓下看到了周凱的身影。

手拿電話，正急匆匆地尋找著什麼。

忽然間，他抬眸看了過來。

目光相遇，我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慌亂。

5

在看到周凱的一瞬間。

我想過快點拉著兒子逃走。

可轉念一想，事情總要當面談的。

樓梯口很快出現他的身影。

睿睿看見他，高興地迎上去。

「爸爸！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我答應媽媽，就吃一次冰激凌！保證下次不會吃了！」

面對兒子的撒嬌，周凱臉色好轉一些。

他拍拍兒子的臉。

「你的蛀牙還沒去補，少吃一點，要聽媽媽的話。」

溫情的一幕。

惹來旁人的圍觀。

周凱這幾年沒什麼變化。

褪去了校園裡的青澀，身上那份沉穩的氣質，為他的外形又增添了幾分魅力。

他坐在兒子身邊，扶了扶眼鏡。

「吃完了爸爸帶你們回家。」

我淡淡開口：

「不用了，我們不回去住了。」

周凱眉頭一皺。

「雨桐，在兒子面前你也要這麼任性嗎？」

睿睿看了看我，又轉頭看他爸爸。

「爸爸，媽媽答應我今天帶我去住奧特曼套房！有迪迦奧特曼！還有特利迦奧特曼呢！睿睿好想去住一次啊！

「過生日的時候，你就答應過我的，到現在都沒帶我去……」

說著，小嘴一扁，委屈得很。

周凱看了看兒子，又松了口：

「好，那你和媽媽去住一晚，明天再回家好嗎？」

小孩子心思敏感，我和周凱都沒再提離婚的事情。

下樓之後，周凱讓兒子在車裡等一會。

「我和媽媽說會兒話，你乖一點。」

立秋後的晚風，多了絲涼意。

我理了理發絲，靜靜等他開口。

「雨桐，氣頭上說的話，通通都不作數。

「你帶兒子出去住一晚，我沒意見，回去我媽要是問起，我來解決。

「離婚這件事，我就當你沒有提過。」

我等他說完，輕輕笑了一聲。

「周凱，你真的覺得，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痛色，輕輕點頭。

「好，夏雨桐，你不要後悔。」

6

爭吵無益。

明天周一，我和周凱約好九點在民政局見。

他準點到達。

帶著證件，冷著臉。

我笑了笑。

離婚嘛，哪有好臉色的。

拿了號，我們坐在長椅上等。

周凱今天要去公司開會，穿的西裝是我今年剛買的。

從衣櫃拿出來，大概忘了熨。

胸前有幾處褶皺。

我低頭笑了笑，真是操心慣了。

都離婚了，還管他這些瑣事做什麼？

等籤完字，拿了材料。

我和他在門口商量財產分割。

買婚房的時候，周凱和我在熱戀期。

他堅持要寫我一個人的名字。

所以房子歸我。

他名下那部奔馳，我沒要。

「孩子歸我，你想來看他，隨時過來，沒有意見吧？」

周凱掃了我一眼。

「這麼著急，你有能力養孩子嗎？」

我笑笑，沒有說話。

他站在車門旁問我：

「你回酒店還是家裡？我請了兩個小時假——」

「我約了朋友吃飯，你先走吧。」

他生著悶氣，將車門關得震天響。

飛一般開走了。

離婚有一個月的冷靜期。

但是我一天都不想和他們住在一起。

我寧願在外面住一個月，安安穩穩地拿到離婚證，再回去把他們都趕走。

我回去收拾行李。

看了眼時間，這會兒公婆應該在公園晨練。

我打車回到家。

收拾完和孩子的東西，卻怎麼也找不到結婚時買的三金和鑽戒。

那時候剛付完首付，周凱身無分文。

他們老家訂婚又要面子，一定要有三金。

我心想，反正也是自己戴。

就用自己的存款，挑了自己喜歡的款式。

生完孩子後，戴首飾不方便，我就摘下來放在梳妝臺的抽屜裡了。

可現在，連盒子都不見了。

我正要打電話問問周凱。

公公婆婆回來了。

他們一進門，看見門口的兩個行李箱。

登時變了臉色。

「都要走了還回來幹什麼？」

我不想理他。

撥通了周凱的電話，開門見山。

「你看到我的首飾盒了嗎？」

電話裡，周凱說不知道，他沒碰過，讓我問問他媽。

話音剛落，婆婆臉色變了。

我盯著她看了一眼。

她躲在公公身後，眼神躲閃。

我想，我知道是誰拿的了。

7

掛了電話，我冷冷開口：

「我的首飾盒，是你拿的吧？」

公公眼睛瞪得溜圓，中氣十足地喊道：

「你少血口噴人，你媽拿你那玩意幹啥？

「你見她戴過首飾嗎？」

我不理他。

隻是盯著我婆婆。

「你要是沒拿，那就是家裡進賊了，我報警處理吧。」

婆婆慌了。

淚眼汪汪地攔住我。

「不要報警！是……是我拿的。」

公公啞口無言。

我在心中冷笑，讓她快點把東西還回來。

她卻支支吾吾。

「你不會是賣掉了吧？我的鑽戒上面都有編號，可以查得到的。」

她抽抽噎噎地說：

「我拿去給小婷了，小婷處了個對象，男方家裡挺有錢的，小婷沒有個像樣的首飾，會被人家看不起的！

「現在金價那麼貴，小婷才上班，哪裡買得起？

「我看你又不戴，放著也是放著，就……就拿去給她了。」

我驚到說不出話。

周婷是周凱的妹妹。

她學習不如周凱，讀了一所二本。

但是她長得好，嘴巴也甜。

每次見面都「嫂子嫂子」地喊得親熱。

我壓住怒火，問婆婆：

「什麼時候的事？」

她一個勁地哭，哭得我心煩。

「兩個月前。」

我差點氣笑了。

上個星期周婷還來我家吃飯。

拎著一串香蕉和一箱牛奶，說給睿睿吃。

我做了一大桌好菜。

他們吃完了，坐在沙發上聊天、吃水果、看電視。

我在廚房洗洗刷刷弄了快兩個小時。

結果走的時候，婆婆說她才畢業，上班辛苦，這些東西讓她帶回去自己吃，補補營養。

我絲毫沒看出，她和她媽媽，裡應外合，拿走了我的首飾。

看我臉色不對。

公公發難了。

「你掛著個臉幹什麼？那三金還不是我兒子給你買的？

「是我兒子買的，拿給我女兒戴戴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