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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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書名:逆命 字數:3794 更新時間:2025-01-09 17:05:36

我曾救過流落民間的太子,後入太子府做了良娣。

可世人不知良娣陳玉娘。

隻知太子與太子妃舉案齊眉。

我被太子妃刁難責罰,秦疏冷眼旁觀。

夜裡卻心疼地為我上藥。

「玉娘,你與鯉兒是孤的軟肋,孤越護你,越保不住你。」

我拂開他的手,不再言語。

眼前飄過一條條彈幕。

【天哪,太心疼男主了,為了女主一直隱忍。】

【女主懂點事吧,男主才是真的不容易。】

後來,鯉兒落水溺亡。

我瘋了般求秦疏給個公道。

可他卻說,這是意外……

無人處,他紅著眼,神情悲愴。

「太子妃是丞相嫡女,孤動她不得,玉娘,你要理解孤。」

熟悉的彈幕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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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也很傷心,他不比女主付出得少。】

【女主真的要多成長一點,她一點都不為男主考慮,隻知道耍小性子……】

我輕聲應下。

在當天夜裡,一把火燒了太子妃的院子。

滾滾大火中,我看著那些瘋狂滾動的彈幕笑罵:

「秦郎啊秦郎,恭賀你從今往後,再無軟肋!」

1

「阿娘!」

小孩子銀鈴般的笑聲在我耳邊響起。

暮然回首,鯉兒拿著風箏,笑著朝我跑來。

「阿娘,你帶鯉兒去放風箏吧!」

孩童高舉著紅色的蝴蝶風箏,肉乎乎的臉頰露出兩個酒窩,張開雙臂朝我撲過來。

我下意識蹲下來伸手接他——

可我沒接到想象中溫熱的身體,

他穿過了我。

變得透明。

我蜷縮了一下手指。

「阿娘!阿娘救我,這裡好冷啊……」

周遭場景飛快變化。

陽光褪去,花草破碎,樓宇崩塌。

我看見黑漆漆的湖水。

鯉兒在裡面不停掙扎。

「鯉兒!」

我怎麼也跑不過去。

心急如焚中,我喘著粗氣,猛地睜開眼睛。

「陳良娣!」

丫鬟月竹急忙放下手中帕子,將我慢慢扶起來:「謝天謝地,您終於醒了。」

我靠在她身上,看向窗外。

院子裡的杏花樹上掛滿了白綢。

風一吹,杏花飄落,白綢飛舞。

劇烈跳動的一顆心逐漸平息。

我閉了閉眼。

一滴淚滾落下來。

是了,鯉兒死了。

三天前,死於溺水。

2

「良娣,太子殿下來了。」

門外傳來下人通傳聲。

我垂下眼:「把窗戶關上吧。」

月竹起身關窗,回頭看我,面露猶豫:「良娣,今日也不見太子嗎?」

我背對著她躺下,將臉埋於被褥。

月竹嘆了聲氣,輕輕推門出去。

我聽見她壓低了聲音說話:「去回稟太子殿下,良娣睡了……」

「月竹姐姐,殿下這都是第三次來看良娣了,真不見嗎?」

「去回稟便是。」

腳步聲遠去,我睜開眼睛。

眼前條條彈幕飄過。

【女主可長點心吧,男主就是被你這麼一次次推遠的。】

【男主又要在杏花樹下等一夜了,嗚嗚嗚,好心疼。】

【說實話,看到女主這麼作,我都想讓作者換女主了。】

【我也是……】

這些彈幕旁若無人地討論著。

畫面詭異,我卻已經習以為常。

他們口中的女主是我,而男主,是太子秦疏。

第一次看到彈幕,是在我入太子府,成為良娣的第一天。

彈幕興奮地說,主劇情開始了。

我那時就知道,我們不過身處一部大男主權謀小說裡。

當時的我,並沒有太惶恐不安。

因為我有愛人,有可愛的兒子,無論這個世界真相如何,我相信自己能幸福度過一生。

如今想來,卻是異想天開。

……

初遇秦疏,是在鬧市。

他被捆綁著,夾在一群面黃肌瘦的人裡顯得尤其突兀。

因為他很好看,即使蓬頭垢面,臉上髒汙,可仍遮不住他出色的五官。

那雙明亮的眸子看向我,我便走不動道了。

我爹娘死得早。

雖給我留了幾間鋪面,可我一個孤女,想護住家產,還是有些困難的。

所以我上街,本是準備給自己買個相公的。

傻傻看了好一會兒,我在人牙子的忽悠下,稀裡糊塗買下了他。

當時還沾沾自喜,一兩銀子的價格真便宜。

可把他帶回家後我才發現。

這人是個啞巴,還瘸了條腿。

怪不得人牙子這麼急著出手……

他總是冷冷地看著我,剛開始,我不太敢靠近他。

可沒辦法,他是我買回來的夫君。

我便全心全意對他好。

給他做好吃的,給他講話本兒逗他笑。

花重金為他請大夫,夜裡為他按摩傷腿……

結果他還沒好,我便先病倒下了。

燒得昏沉,我感覺有人在輕輕給我喂水。

男人喑啞的聲音滿是無奈:「姑娘,你何至於此……」

我這才明白,他並非啞巴。

隻是原先不屑於跟我說話。

他開始對我有所回應,偶爾也會對我笑了。

在我為他按摩傷腿時,竟也會臉紅……

秦疏這塊硬石頭終於被我捂熱。

我們成婚三年,育有一子。

我經營商鋪,他無事時會教附近孩子讀書認字。

日子平淡幸福。

直到一日傍晚,秦疏抱著鯉兒來接我回家。

可小小院子,卻被身穿黑甲的衛兵緊緊圍著。

他們朝秦疏跪地行禮。

高呼「殿下千歲」。

3

秦疏是當朝太子。

被奸人所害,流落民間數載。

因此與我結緣。

我不舍愛人,鯉兒也舍不得父親。

我隨秦疏入了京城太子府,因身份低微,做了良娣。

這位分,還是秦疏為我求來的。

「玉娘,我這輩子,必不負你。」

入府前,秦疏握著我的手,向我許下諾言。

這也是他最後一次,自稱「我」。

以後,便成了「孤」。

……

入府四年,我與鯉兒逐漸成了太子府不起眼的存在。

世人不知良娣陳玉娘。

隻知太子與太子妃天作之合。

太子妃賀淑蘭是丞相嫡女,才學相貌皆是京城第一流。

有時候,看到他們相攜而立,我竟也覺得般配。

4

思緒回籠,我不願再看眼前這些字字戳心的彈幕。

剛閉上眼,背後房門被推開。

我以為是月竹,便問:「他走了嗎?」

沒人作答。

扭頭看去,秦疏站在床榻幾步之外,一身寒氣。

「玉娘……你在怪孤嗎?」

我攥緊了身下被褥,垂眸不願看他:「殿下真覺得鯉兒溺水是意外嗎?」

秦疏快步,單膝跪於榻下:「玉娘,孤有苦衷……」

「孤知道鯉兒的死於賀淑蘭脫不了幹系,可她是丞相嫡女,孤眼下所謀之事離不開丞相府助力,所以動她不得。」

「玉娘,你要理解孤,孤並非那般無情之人……」

他握住我的手,眼底微紅。

「孩子……還會有的,玉娘,你再等等,再等等……」

我掙開手。

深吸一口氣,忍著心髒處傳來的陣陣酸痛,我問他:「等什麼?」

「等太子妃的孩子出世嗎?」

秦疏猛地抬頭看我。

我笑得難看:「賀淑蘭有了孕,全府上下都知道,你偏偏瞞我……也正是因為她有了孕,所以賀家便再留鯉兒不得!」

「可鯉兒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視他如珍寶,秦疏,你若也不想要他,我帶他走便是,你為什麼任由賀淑蘭要了他的命?!」

「為什麼?!」

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像一個瘋婆子一樣捶打著秦疏。

【我真是受不了,女主能不能成熟點,隻要她忍過這兩年,以後她就是皇後,還會跟男主生很多孩子的。】

【一個孩子而已,至於嗎?】

【太心疼男主了,他付出的可比女主多得多。】

【為了大局,不得不跟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同房,男主也很痛苦的。】

看著那些閃爍的彈幕。

我動作慢下來,隻感覺到濃濃的哀戚。

在他們看來。

鯉兒隻是個小角色。

他的生死無關緊要,因為秦疏不止他一個孩子。

我的感受心情無關緊要。

最好做個沒有思想的提線木偶。

因為他們更想看秦疏在朝堂上攪弄風雲。

見我呆望著半空不說話,秦疏顫抖著手擁我入懷。

「玉娘,還記得孤曾跟你說過的話嗎?」

「孤看似風光,可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

「你跟鯉兒是孤軟肋,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孤越護著你們,越保不住你們……」

記得,當然記得。

這話,他不止說過一次。

初入太子府的第一年,秦疏與賀淑蘭成婚。

大婚當日,他便讓我理解他。

而後,他來看我跟鯉兒的次數便越來越少。

在旁人面前,他對我們,也越來越冷淡。

鯉兒起先還會哭鬧著要找爹。

可我不讓他找。

我說,阿爹忙,阿爹又更重要的事做。

鯉兒很懂事,我隻說了三次,他就再沒說過要阿爹了。

還在我傷心時,笨拙地用手給我擦眼淚。

「阿娘不哭,鯉兒會陪著阿娘。」

……

賀淑蘭不如表面和善寬厚。

每當看見我與鯉兒,她那帶著淺淺笑意的臉便會瞬間陰沉下去。

她不喜歡我們。

我也幾乎不去招惹她。

可畢竟同住太子府,我不可避免地與她有交集。

那年隆冬,我被賀淑蘭隨意尋了個由頭在雪地罰跪。

從天亮跪到天黑。

跪到四肢僵硬麻木,臉上血色全無。

秦疏從外面回來,路過院子看見了我。

他隻停頓一瞬,問侍從:「良娣為何罰跪?」

「今日是太子妃生母忌日,良娣穿了紅衣。」

秦疏立於廊下,不沾一點風雪。

就那麼冷眼旁觀。

我聽見他說:「那確實該罰。」

深夜,他把藥膏輕輕塗抹在我的凍傷處。

眼裡心疼,聲音哽咽。

那時他就說:「玉娘,孤是太子,不能有軟肋……所以孤不能明目張膽地護著你。」

諸如此類的話,我聽了很多。

【天哪,太心疼男主了,為了女主一直隱忍。】

【女主懂點事吧,男主才是真的不容易。】

諸如此類的彈幕,我也看了很多。

可我還是,忍不住對秦疏生了怨。

鯉兒溺水而亡。

我抱著他冰冷的身體哭得幾近暈厥。

秦疏匆匆回府。

我如看到救命稻草般,第一次跪著求他。

我求他查清鯉兒溺亡真相,求他給鯉兒一個公道。

秦疏垂眸看了我很久。

最後,還是撇開臉,去安撫受驚的太子妃。

晚上,他派人來傳話。

他說,鯉兒的死,是意外。

讓我節哀。

從那時起,我對他的怨裡便摻進了恨。

5

我像個失了魂的木偶,任秦疏說得太多也不再有任何回應。

他握著我肩膀的手無奈放下。

而後輕輕嘆了口氣,離開了我的院子。

可那些彈幕仍瘋狂在我眼前跳過。

【女主確實格局太小。】

【現在不應該趁著男主愧疚瘋狂裝可憐裝柔弱嗎?那樣男主才會更愛她。】

【女主有些不知好歹了,男主已經給了她愛,她還不滿足。】

【男主這樣隱忍的愛意實在太戳人了!】

【秦鯉不得不死,他死了才能推進劇情。】

【是啊,他死的又不虧。】

「不虧」……

這樣的字眼徹底讓我緊繃的那根弦斷了。

我抓起桌子上的茶盞猛地砸在半空。

茶盞穿過那些彈幕砸在牆上。

瓦片四濺。

「你們算什麼東西?」

「你們憑什麼這麼說他?」

我嘶啞著聲音:「沒人能決定我的人生……」

「鯉兒的公道,我會替他去討。」

【這是什麼情節?我好像沒見過……】

【女主在跟誰說話?】

【我靠,有點頭皮發麻,她好像……在跟

我們說話?】

【開什麼玩笑?這隻是一本小說。】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

月竹在門外小聲喊我:「良娣……太子妃派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