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不同。

因果報應，我信。

我信因果有輪回，謝與辭的苦日子，才剛剛開始。

7

沈意回來了。

他打了勝仗。

皇兄要賞賜他。

他什麼賞賜都沒要，隻說為國出徵，是每一個男兒郎的分內之事。

這一招以退為進。

把皇兄哄得龍顏大悅，賜予他虎符，送給他一支軍隊。

我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參加詩會。

芙蓉為了這次詩會，準備了許久。

她也算是一個有才情的人，隻是，比不上我。

不過，這一次，我沒心情和她爭個高下。

因為我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奪魁。

如我記憶中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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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坐在席下，他的舔狗，坐在他一旁，出言嘲諷：

「咱們京城的女子，就是隻會舞文弄墨，哪裡有大漠的女子有風情。」

有人好奇問道：「沈將軍，大漠的女人是什麼樣的？」

沈意淡笑，回：「騎馬射箭，舞槍弄劍，巾幗不讓須眉！」

「哦？就算是這樣，也不是沈將軍的對手啊。」

沈意被他們捧得在笑，但我分明看到，他的笑意未及眼底。

恐怕在他心裡，這些人，都是蠢貨。

這一下，芙蓉的魁首，也就無人在意了。

芙蓉想懟幾句，但又忌憚沈意的身份，隻能默默咬住嘴唇，忍耐下來。

上一世，被嘲諷的人是我。

我沒有忍氣吞聲，而是懟了回去。

立刻就有人，給我扣上了不忠不敬的帽子。

說公主頑劣任性，對打了勝仗的功臣不敬。

我憤然離席，給沈意留下了很壞的印象。

這一世，我靜靜坐在一旁，等待時機。

時機很快就來了。

芙蓉到底不是個省油的燈。

她不敢忤逆沈意，卻瞧不上他帶回來的侍女。

她假裝笑著說：「臣女不懂這些，也從未見過大漠的女子，不知道沈將軍帶回來的這位小姐，有沒有大漠的才情呢？」

沈意勾了勾手，那位女子走上前來。

不要小瞧她的身份。

她表明是沈意的寵妾，其實是他的影子護衛。

上一世，如果不是她擋在前面，沈意早就死在皇兄的劍下了。

「芙小姐，我的人，可不是隨隨便便能給你表演的。」

「那就比一比！」

「哦？」沈意眼中含笑，來了興致。

芙蓉突然朝著我的方向，施施然行了一禮。

「早就聽聞公主擅長騎術，不知公主敢不敢代表我們大京出戰，與大漠姑娘比上一比？」

好一出一箭雙雕。

侍奉我的宮女故意說：「芙小姐，公主也是你可以命令的嗎？」

芙蓉很得意，故意抬高了音量，說：「公主是不敢嗎？」

「芙蓉。」

令我詫異的是，出面阻止的人，竟然是謝與辭。

「休得無禮！」

芙蓉早就不再是那個跟在他屁股後面轉悠的小丫頭了。

她回頭，語氣有些不屑，說：「我跟公主說話，有你這個醜八怪什麼事！」

「你……」

「好了。」

感謝他們的配合。

鋪墊已經夠多了。

足夠引起沈意和其他人的關注了。

我就在這時，站了起來，迎上沈意試探的視線，笑著問：「如果沈將軍輸了，怎麼算？」

沈意很自信，搖了搖頭，說：「不會。」

「凡事皆有萬一，沈將軍就這麼自信嗎？」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問：「依公主之見呢？」

「沈將軍的侍女若是輸了，沈將軍就要答應我一件事。」

「好。」他爽快答應了。

笑容暗下一分，問：「如果是公主輸了呢？」

我也很幹脆地回答：「隨將軍處置。」

8

謝與辭攔住我，說：「你瘋了嗎？」

「你應該知道，如煙的真實身份，憑你的三腳貓功夫，怎麼可能敵得過她？」

我劈開他的手，說：「與你何幹？」

「蓮兒，我知道你在同我怄氣，但是沈意和我不一樣，不是你能隨便招惹的？」

「是嗎？哪裡不一樣？」

我停下步子，瞳珠注視著他，問：「是不會讓他心愛的女人抽我？還是不會讓他心愛的女人把我扔進狗籠？還是不會讓他心愛的女人灌我鶴頂紅，還是……」

「夠了！」

謝與辭目眦欲裂，聲聲泣血：「別再說了。」

「蓮兒，你就這麼怨我嗎？」

是啊。

怨極了。

巴不得，你現在就去死呢。

我翻身上馬，與如煙比試。

我知道，她最擅長箭術，果然，剛一上馬，她就提議比箭術。

正合我意。

上一世，也是今日，我落敗了。

我不服氣，找了最擅長弓箭的暗衛，教我箭術，隻是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和如煙比試的機會。

這段時間，我什麼都沒幹，每天都來馬場，練習箭術。

可以說。

現在的如煙，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如煙扔給我一把弓箭。

我穩穩接住。

她一愣，閃過一絲欣賞，說：「我還以為你們大京的女子，都是拿不起弓箭的廢物。」

我笑笑，看到她拉弓射箭，嗖嗖三發，全部正中靶心。

「公主，請指教。」

我點了點頭，銘記老師對我的指導，拉弓射箭，三發出去。

全場靜默。

緊接著有人喊：「不可能！」

「這不可能！」

「發生了什麼？」沈意去看。

才發現我的三根弓箭，都射到了同一個孔中。

他一愣，隨後帶頭鼓掌：「是公主贏了。」

「願賭服輸，公主，想讓沈某做什麼？」

我坐在馬上，在高處，俯視他。

我拿出一根弓箭，輕佻點在他的下巴，挑起他的下巴，緩緩說：

「沈意，我要你，給大京的女子們道歉。」

「啪。」是謝與辭捏碎杯盞的碎聲。

芙蓉嚇了一跳，指著他的手，說：「血！你流血了！」

謝與辭恍若未聞，直勾勾盯著我們。

有人出來打圓場，說：「跟沈將軍沒關系，都是我們胡說的，我們胡說的。」

「是啊，公主，是我們錯了，和沈將軍無關。」

我沒看任何人，隻是一直盯著沈意。

不遠處的謝與辭，已經做好了防備狀態，隻要沈意敢對我做什麼，他一定會動手。

沈意一怔，突然大笑，問：「道什麼歉？」

「你心裡清楚。」

他突然翻身上馬，把我從馬上抱下來，說：「好，我道歉。」

「是我出言不遜，我錯了。」

我掙開他，說：「沈將軍，我勸你一句，別瞧不起舞文弄墨的女人。」

說不定未來。

你就會死在這種女人的箭下。

沈意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看著我。

我不偏不倚，對上他的視線。

他笑了笑，說：「早就聽聞公主氣質非凡，今日一見，還真是讓沈某，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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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視線，追隨著我的身影。

我的掌心已經出了汗。

我知道。

這一次，我賭贏了。

9

詩會那天的事。

很快就傳得滿城皆知。

民間都傳公主好魄力，給大京女子長臉。

皇兄大喜，問我想要什麼賞賜。

大殿之上。

我跪下，說：「皇兄，蓮兒隻求能嫁給心上人，還請皇兄成全。」

身後的謝與辭，差點沒站穩。

輕聲喚我：「蓮兒。」

「別再鬧了。」

我頭也沒回。

皇兄興致大好，問：「蓮兒已有心儀之人？」

我點了點頭，半側過頭，對上沈意散漫的笑臉：「有。」

「是誰？不妨說來聽聽。」

皇兄是明知故問。

但我不說。

欲擒故縱，是我的下一步棋。

沒想錯。

剛下早朝，如煙就來找我。

「今晚有燈會，我家將軍請公主務必賞光，他等您。」

我慢悠悠插花，問：「我為什麼要去？」

如煙沒想到我會拒絕。

她沒了耐性，威脅我：

「公主，如果你不想去，如煙有一百種方法讓公主過去，公主信嗎？」

我笑了笑，抬眼看她，問：「這麼快，就忘記輸給我的滋味了？」

「手、下、敗、將。」

她急了，抬手就想打我。

一陣風掠過，是沈意施展輕功飛來，擋住了她的手。

「將軍。」

一巴掌打在她臉上，如煙嚇得跪在地上。

「放肆。」沈意收了笑意，怒斥她。

抬起眼，朝我笑笑，說：「公主，不想和沈某一起賞花燈嗎？」

「不想。」

「公主是約了別人？」

「沒有。」

「那沈某到時來接公主。」

說完，也不等我的回答，拖著跪在地上的如煙，又如一縷煙，飛走了。

「公主。」

宮女擔憂地看著我，我拍拍她的腦袋，遞給她安慰的一笑。

我出門前。

又看到謝與辭和芙蓉。

兩人不知為什麼起了爭執。

謝與辭竟抬起手臂，給她一巴掌。

芙蓉被他扇倒在地，愣住了，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宮女告訴我，芙蓉最近纏上了沈意，每日都去找他，說要跟他學箭術。

我這才明白。

上一世的芙蓉，並不是喜歡謝與辭。

她隻是喜歡，我喜歡的人。

可是，她的算盤打錯了。

我不喜歡謝與辭。

也同樣不會喜歡沈意。

沈意來接我時，碰巧撞見了同樣來找我的謝與辭。

謝與辭攔住我，問：「蓮兒，你當真要和他一起去嗎？」

我還沒說話。

沈意就鎖住了我的腰，說：「公主，坐穩了。」

他帶著我飛到馬上，狂奔而去。

我轉過頭，看到謝與辭失魂落魄，站在原地。

不錯。

至少現在。

他應該不想拉著沈意謀反了吧。

或者說。

他應該拉不動了吧。

10

沈意不喜歡逛燈會。

也對猜字謎沒興趣。

我們一同去酒樓喝酒。

碰巧看到有人在扔繡球。

繡球扔到了他的身上。

他一愣，隨後風流笑笑，回頭看我。

我冷著一張臉，說：「看什麼，又不是我接到的。」

「吃味了？」

我沒理他。

沈意沒有上樓，而是又把繡球拋了回去，說：「本……小生已有家室，恕難從命。」

他攬過我的腰，說：「娘子，你說是不是？」

我冷笑問他：「你想當驸馬？」

「那公主想不想讓我當？」

「你覺得呢？」

他湊近到我耳邊，緩緩說：「今晨，本將已經去找聖上，求娶公主為妻，你猜，聖上怎麼回我？」

我皺了下眉，問：「怎麼回？」

「他告訴我，公主的心上人，正是本將。」

「公主，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我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

大概，就是從他想謀反的那一刻開始吧。

我早就知道，沈意想要謀反。

他並非看不慣我皇兄。

他是看不慣整個大京。

他痛恨綱常禮教，身為庶子的他，從小到大，沒有過一天好日子。

上一世，也是他先找上的謝與辭，謝與辭會動心，是因為他想要給芙蓉證明自己。

他倆裡應外合，帶兵逼宮。

這一世，我先一步割斷了他們的聯系。

隻是，沒了謝與辭，沈意還會找誰呢。

11

謝與辭一直跪在皇兄殿前。

隻求他能收回成命。

皇兄已下旨，沈意為驸馬。

娶我的日子。

就在下月初七。

下月初七。

黃道吉日。

也是我上輩子。

徹底不能行走的那一天。

我找到了謝與辭。

我不信，單憑一個我，能讓他徹底和沈意失去聯系。

我需要更高的籌碼。

比如，讓他消失。

「蓮兒，你終於肯見我了。」

我點了點頭，說：「謝與辭，我就有話直說了。」

「什麼？」

「你想娶我，是不是？」

謝與辭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還有感激，不可置信。

「蓮兒，你終於肯再給我一次機會了嗎？」

「不是我給你機會，是你自己給自己機會。」

謝與辭沒有聽懂。

我指了指他的臉，學著他上一世的語調，詢問：「你覺得，殘缺之人，配得上驸馬之位嗎？」

好半晌，他點了點頭，說：「蓮兒，我知道了，你等我回來。」

我望著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