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直到有一天,皇帝的鑾駕忽然來了柳府,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
原來皇帝還是皇子時就已經與阿娘相識。
可謂青梅竹馬,情深義重,可這情深義重的是皇帝而非阿娘。
他說阿娘的父兄為國捐軀,須善待忠良之後,於是便封了阿娘為安成縣主。
後來又幾次三番地想將阿娘納入宮中,可都被阿娘嚴詞拒絕了。
阿娘說她不想進宮,她志不在那堵高高的紅牆之內。
皇帝來得過於頻繁,這件事情終究還是被舅公知道了。
說到這兒,柳家姑娘的眼中滿是哀婉,「爹讓我和娘勸勸柳姐姐,橫豎她孑身一人,不如進宮為妃,那可是滿門的榮寵啊。我們勸了她一夜,她卻隻說心有所屬,不願意進宮。娘雖疑惑不解,可還是尊重了她的決定,反過來去勸爹莫要再提此事。」
我皺起眉問道:「那為何我娘還是進了宮?」
她抽噎著朝我們大喊:「我隻是睡了一覺,醒來娘就被打傷了,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爹向聖上許諾,一定有辦法讓柳姐姐自願進宮,我娘又做錯了什麼!是她柳拂春不知道好歹!」
爹爹走過來,還在滴血的劍刃發著寒光。
「你們柳府如今的氣派輝煌,全都是你爹出賣拂春換來的。至於你娘,她確實沒有做錯什麼,她的傷和死,你該問你爹。」
柳家姑娘崩潰大叫:「他被你弄啞了!什麼大將軍!也隻會這些腌臜手段!」
爹爹將一張染著血的白紙遞到我面前,我仔細辨了辨上面的字跡,是認罪書。
「拂春乃舍妹和安遠將軍愛女,舍妹臨終前曾託付於我,若有朝一日隻餘拂春一人,我定要替她好好護住拂春。然柳某貪圖富貴,為了攀附皇權,親手將拂春送進了吃人的牢籠,害得拂春慘死,自知罪孽深重,萬死難辭其咎。」
我一字一句念出來,柳家姑娘哭哭笑笑,像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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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認罪書,有多少是爹爹的手筆,無從得知。
一念貪嗔痴,舅公的貪念,毀了阿娘的一生。
就連剛剛的那場鴻門宴,他還在用唯一的女兒試探爹爹。
事已至此,阿娘緣何進了宮,我已知曉。
可阿娘和爹爹之間,究竟還發生了些什麼?阿娘為何有了我?
對上我的目光,爹爹垂下頭,拉著我離開了柳府。
身後是榮華落敗,金玉飄零。
17.
寒曇寺的山腳下,爹爹打開了話匣子。
「我在寺中,見過你娘的,但我不敢與她相認。
「那日她穿了一件鵝黃色的衣衫,挽著同心髻,跪在一堆香客中間,我一眼就看到了她。」
爹爹拉著我隨意找了塊大石頭坐下,同我講起了他和阿娘的事。
阿娘因著父兄慘死,消沉了一段時間,聽人說寒曇寺靈得很,便去寺中請了香火為故人祈福。
離開之際,隻是匆匆一瞥,卻不想發現了一個很像爹爹的身影。
阿娘追上那道身影,來到一處院子,叫住了他:「荀夜?」
爹爹正準備推開房門,卻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阿娘一眼。
桃花樹的花瓣落在阿娘的發間,阿娘衝著爹爹奔過去,「為何不應我?」
爹爹目光躲閃,「在下寒曇寺檀清,施主恐怕認錯人了。」
那張臉曾無數次出現在阿娘的夢中,化成灰她也不會認錯,「你分明就是荀夜,何故不敢承認?我以為你也死在了寒山關,沒想到……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
爹爹嘆了聲氣,「荀夜確實死在了寒山關,我非荀夜。」
阿娘沉默片刻,許是想到了同樣死在寒山關的父兄,淚水順著臉頰滴落。
爹爹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桃花樹靜靜佇立在風中,阿娘踮起腳尖,將剛剛求來的香包系在了樹上。
爹爹在一旁看著阿娘的背影,攥緊了手中的佛珠。
那一夜,寒曇寺中,爹爹的房間燈火通明。
念了一晚上的佛經,可心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
如同一池春水,被風吹皺。
阿娘臨走前同爹爹說,對他的心意從未改變。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爹爹也曾有過片刻的動搖。
可寒山關的場景一直縈繞不散,十萬的英魂,數不清的業障。
若是他放下了,又有誰來贖呢?
18.
阿娘從來不是會輕言放棄之人。
她幾乎每日都去寺中祈福,順便看一看爹爹。
那夜忽然下起了大雨,她蹲在爹爹的院門口,倔著不走。
爹爹看著落在地上的雨珠,和阿娘瑟瑟發抖的身軀,終於忍不下心,推開了屋門。
屋內的燭光透過門窗照在阿娘身上。
爹爹踏著細碎的光,撐了一把烏木傘,走向阿娘。
終於站在了阿娘的身畔,為她擋住了風雨。
阿娘睜著迷蒙的雙眸望了爹爹一眼,忽然一把抱住了爹爹,身子滾燙,嘴裡喃喃不斷。
爹爹湊過去聽,便被阿娘仰頭吻了上去,這才發現她好似中了毒。
那是一味叫做七日歡的毒藥,多是秦樓楚館用在不聽話的姑娘身上。
後來爹爹才從舅公口中得知,那是他為了逼娘跟了皇帝使出的下作法子。
那時阿娘啞著嗓音問爹爹:「佛渡一切苦厄,渡世人,為何不渡我?」
爹爹被這句話擊潰了緊繃已久的防線,摟著阿娘,給出了回應。
雨聲未歇,屋內紅燭長燃,一室溫情。
第二日,阿娘同爹爹說,她知道爹爹心中困苦不堪,她不會逼爹爹還俗。
可爹爹卻答應阿娘,給他一些時日,定十裡紅妝八抬大轎娶了她過門。
隻是阿娘沒能等到那一天。
皇帝見阿娘解了毒,還有了別的男人,當下大怒,直接將她強行帶進了宮。
若不是阿娘進宮後跪在太後娘娘面前求太後娘娘庇佑。
怕是我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
我忽然想起,阿娘和我說過,她這一生做得最出格也是最快樂的事情,便是有了我。
阿娘在宮中很少流露出笑容。
隻有看著我的時候會有平靜和溫柔。
她總是望著那堪堪一角的天空。
如今想來,應該是在思念爹爹吧。
他們本來有機會在一起的。
一步錯,步步錯,這輩子便錯過了。
19.
回寺中取了些東西,爹爹帶我去了西市的一處小巷。
巷子深處有一座老宅,上面門匾題的是「檀」字。
我望著門匾問爹爹:「這就是爹爹說的那處老宅子嗎?我們以後便住在這裡?」
爹爹的目光也落在那個「檀」字上,神情有些哀痛,輕輕點了點頭,「當時,我買了這座宅子,準備去柳府提親,荀夜已經死了,就以檀清的名義……」
我愈發痛恨那些拆散爹娘,欺辱過阿娘的人。
爹爹抱著我上了房頂,不遠處就是皇城,森嚴中帶著一絲詭秘。
「月兒,再等等,過些時日,爹爹就讓那個人給你娘贖罪。」
我靠在爹爹肩上,默不作聲,回憶裡的那些人,身影越來越清晰。
爹爹著手調查寒山關的事情,想起當年朝廷發往宛州城的詔書急之又急。
就好像……生怕他們不回去領封似的。
那時皇帝剛剛登基,爹爹以為隻是新帝年少貪功冒進,並未多想。
而後路過寒山關卻慘遭伏擊,巨石堵路,天火墜落,真的是天火嗎?
這會兒細細推敲起來,未免太過於蹊蹺。
詔書經由兵部發出,當年的兵部尚書已官拜右相,正是榮妃的爹。
爹爹帶著我夜潛榮府,身輕如燕般跳躍於房梁之上。
耳畔呼嘯而過的風聲吹得我心裡怦怦直跳。
爹爹將我放在牆角,讓我乖乖等著他。
他一個縱身躍進去,摸索一陣子後又出來拉上了我。
見到榮相的那一刻,我發現榮妃臉上的刻薄和陰險真是同他如出一轍。
哦,榮相還多了幾分老奸巨猾。
「荀……荀大將軍!?」
「榮尚書,好久不見。」
聽見這個稱呼,果然榮相的神態頗有些不自然。
「榮尚書午夜夢回之時,可曾看見過寒山關十萬將士們的亡魂?」
榮相臉上的慌亂稍縱即逝,故作鎮定道:「荀將軍沒死固然可喜可賀,但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往老臣身上潑髒水啊!老臣寒心啊!」
爹爹笑了笑,提劍便刺入榮相的大腿。
榮相拖著腿一步一步往後退,Ṱü⁹向外呼喊著求援。
「不會有人的。」爹爹冷聲對他說道。
「你!你都殺了?」
爹爹沒說話,握住劍柄的手又多用了一分力。
「再往左偏一偏就可以收拾收拾入宮了哦。」我笑得很是無辜。
「想不起來嗎?需不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甲庫的文檔我全都看過了,當年寒山關的事情你參與了多少,說出來!我留你一條狗命!」
榮相面色一驚,「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安平元年,榮尚書晉了右相,榮府送女兒入宮,一入宮便是四妃之首。
「你確定,你什麼都不知道?」
榮相那張老臉瞬間灰白一片,身子頹然坐在地上,滲出的血四處蔓延。
「當年的事情,兵部隻是停了陛下的詔令,要說起原因,還是你啊荀大將軍!」
爹爹冷冷掃了榮相一眼,「與我有什麼關系?」
「新帝登基,你功高蓋主,已經封無可封。
「陛下問我們幾個老臣,封無可封該如何封。
「當然是不封啊哈哈哈!」
「這些年你魚肉百姓,為非作歹,欺男霸女的事情做了不少。」
爹爹話鋒一轉,手腕強硬地逼迫榮相寫下了自己的累累罪行。
拿到榮相親手寫下的罪己狀後,爹爹幹脆利落地一劍刺進了他的胸口。
趁著夜色無人時,將榮相的屍體掛在了榮府大門上。
爹爹淡淡地對我笑了笑,「月兒,很快就要變天了。」
20.
歷年官員調動全部都記錄在甲庫的檔案中。
爹爹在查閱任免記錄時,發現從安平元年到安平三年,兵部竟有近半的官員調動。
仔細瞧下去,但凡升遷的,都是隱隱與榮相交好之輩。
而被貶或被下放的,很明顯就是些不願趨炎附勢的剛直官員。
爹爹去了京郊的懷柔縣,在一處古樸簡單的小院裡找到那位名叫周不阿的縣令。
他就是從兵部被踢出的數人之一。
周不阿看見爹爹,激動萬分,眼眶中甚至盈滿了熱淚,「荀將軍竟然還活著!」
爹爹與他徹夜長談之後,終於弄明白了一切。
新帝登基之處便下了多道詔令,命爹爹率大軍班師回朝。
彼時朝中分為兩派,一派以尚是榮尚書的榮相為首,支持皇帝。
另一派則考慮到戰事剛平,此時大軍回朝不妥,懇請皇帝三思。
但他們的提議無一例外被皇帝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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