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壞人！壞人！」

小地瓜衝了出來，抱住付靜章大腿，就是狠狠地一咬。

小地瓜喜歡咬人，為這個，我打了他好幾次，因為他咬得真疼。

付靜章眉頭不皺，一把將他抱起來，說：「我是你爹啊！」

小地瓜開始抓他的臉。

我要去搶兒子，結果他一個手掌劈過來，我就暈了過去，耳邊還有小地瓜的大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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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我感覺脖子很痛，一想到小地瓜， 我猛地睜開眼睛。

「醒了？」

付靜章正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我。

小地瓜正躺在我身邊，睡得正香，眼角還掛著淚痕。

「你想做什麼？」

他「噓」了一聲，指著小地瓜道：「兒子才睡著不久，別吵醒他。」

他指指外面，示意我出去說。

我……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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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開門見山吧。」我直接道，「當年我非要嫁給你，是我對不起你，我已經不禍害你了，求你現在別來打擾我生活，我夫君如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了，你別搞這些讓大家都沒臉的事。」

他靜靜地看著我，給我倒了杯茶：「渴了吧，喝點茶潤潤嗓子。」

「不用了，我不在家，我夫君他們會急瘋了的，你現在送我們回去。」

他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半晌道：「這些年，我……很想你。」

我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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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信嗎？」

他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說：「我當年找你都快找瘋了， 我以為你出事了，被賊人擄走了，或者掉進河裡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每天下了值，就是去京城的各個地方找人，馬市、妓院，甚至張貼告示，滿城的人都知道我的夫人走丟了。」

我抽回手：「真是不好意思，要是我走之前，知道你這麼在乎我，我也就不會走了，畢竟跟著你，吃香的、喝辣的，我也舍不得。」

他半跪在我面前：「我知道，原來我們成親，有許多誤會……是我做得不好，我們現在有了兒子，就把過去的都忘掉，重新開始，你想要我什麼樣，我就什麼樣。」

「你別這樣了，我嫁人了！」我煩躁道，「你聽不懂我什麼意思嗎？我嫁人了，我對你不忠了， 我和別人在一起，高興得很！我也實話告訴你，我根本不溫柔、不體貼，也不賢惠，我原來都是裝的，我也天天嫌棄你窮酸！我就是故意讓你在我爹娘面前對我好，因為那樣我能把你的正妻之位賣個高的價錢！你那個妹妹，我看著就討厭，要是姜措敢帶個什麼妹妹回家，我能立刻扇得他找不到北！你以為我真那麼下賤，趕著給你照顧你情妹妹？」

我惡狠狠道：「你賤不賤啊， 我實話告訴你，你就是我的利用工具，什麼名節、什麼清白，我統統地不在乎，要是我姐姐喜歡什麼張三李四，你以為我會找你，我就是要搶她喜歡的人，我就是要報復她！

「你，還有我爹、鄭氏、我姐姐，你們都讓我惡心！」我擦了把眼淚，「知道為什麼嗎？你們讓我覺得，我連一條狗都不如！狗衝人搖尾巴，還能得到個笑臉，老娘卑躬屈膝、奴顏媚骨地討好你們，你們還越看不起我！呸！以為我稀罕你們啊！離開你們，老娘照樣過得好！」

53

他一把抱住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當時你心裡這麼多委屈……」

我哭得很傷心，好像這麼多年的傷口，突然就開始潰爛流膿了。

哭夠了，我推開他：「滾開。」

他看著我：「我保證以後會護著你，不讓你受委屈了，行嗎？」

「用不著你護著。」

我平靜了下心情，想起姜措他們，心裡舒服了些，過去已經翻篇了，而且我已經拿了他們那麼多錢，我才不會再為這些爛人痛苦。

我過去抱去兒子，就要走。

他攔住我，道：「夫人，不是所有事都要按照你的意願來的。」

「你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就是我找了你這麼多年，現在我們團聚了，當然是要和和美美地過日子了。」

「你有病吧。」我要推他，被他制住，綁了起來。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付靜章能做出來的事。

54

我被關了起來，還被綁住了。

第二天，他換了條鎖鏈，套住了我的腳。

他說：「如果你不聽話，我就把你的手腳都綁起來。」

我已經沒了言語。

就像我曾經去一個人家吃酒，那家人的一個少爺，得了個貌美的女子，那女子總是要逃跑，那少爺就給她的腳上套了鎖鏈，限制她隻能在院子裡走動。

那時我還很小，看到她很憂鬱地坐在廊下，看著我們。

後來那女子瘋了，被那少爺隨手賣了。

我沒想到，這事能發生在我身上！

兒子很害怕新的環境。

付靜章對他解釋我們的關系，一個勁兒地討好他：「我是你爹，原來你娘和你走丟了，爹一直在找你們，你看爹的白頭發，都是找你們的時候，擔心你們，所以才白的。爹見到你，特別高興，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爹都恨不得給你。以後爹會帶你去學堂， 帶你去玩，帶你一起長大，爹有的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恨不得給你……」

兒子問我：「娘，他真是我爹？」

看著兒子懵懂純真的眼神，看著付靜章期待哀求的目光，我艱難地點點頭。

55

兒子松了一口氣。

其實他那麼小，我不該把大人的恩怨加到他身上。

兒子說：「那你現在讓我騎馬吧。」

他在秣陵看過隔壁嬸子的孫子，那個小家伙經常騎在他爹的肩膀上，兒子一直很羨慕。

那時姜措要上學，忙著考試，哄他的時間少，有空時，姜措也給兒子當馬騎，但兒子能感覺到不一樣。

原來沒和姜措成親前，兒子也問我：「娘，我爹呢？為什麼隔壁小豆子有爹，我沒有。」

他很早熟，又很聰慧，我隻能告訴他，他爹死了，他很失落。

現在，兒子騎在付靜章的肩膀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娘，你看我，我好高啊！」

付靜章帶著他滿屋子轉，兒子笑得很開心。

我嘆了口氣。

坐在窗邊看外面的花圃。

這裡很精美，是個很不錯的院子，下人們很沉默，想要求救都沒辦法。

56

付靜章好像默認了我們還是原來的夫妻一樣。

他變化很大，白日出門，下午或者傍晚回來，然後和我說話，我不回答，他也能自顧自地說下去，然後陪著兒子，喂他吃飯、洗澡，哄他睡覺。

小孩沒有記性，剛開始，兒子鬧著要奶娘，要和小桃他們玩，現在他見到付靜章，就很高興地叫爹，要騎馬。

晚上的時候，付靜章非要和我睡一張榻，有時候他動手動腳，我覺得很屈辱，他便停手。

有次我們打了半天，他氣餒道：「當年你非要上我的床，我以為你很喜歡我，沒想到你這麼排斥我。」

如果有的選ẗű̂₂，我至於討好他？

我被關了半個月時，姜措翻牆進來了。

我的鎖鏈很難地打開，他隻能去把鎖鏈的另一邊砍斷。

我們抱著兒子還沒有走出房門，就被家丁攔住。

付靜章冷著一張臉：「大膽賊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入室盜竊，按照本條律令，可以仗五十，發配邊疆！

「來人，打一頓。送官府！」

 姜措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地就被按倒在地。

「住手！」我恨恨地盯著付靜章，「住手！」

57

姜措初出茅廬，怎麼可能是在官場浸淫了幾年的付靜章的對手。

付靜章讓人把姜措綁起來。

兒子一直在大哭。

付靜章對我道：「夫人，這賊人私闖民宅，意欲盜竊，就算是當朝的進士，也不能姑息啊。」

姜措道：「付靜章，你王八蛋！你還我夫人！」

「呵，你看清楚，她是柳依依，不是趙冬雪，還有我兒子，和我幾乎一個模樣刻出來的，你隨便找個人問問，誰能不說一句是你勾引良家婦女？」

「你想怎麼樣？」我恨恨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定是算準了他會來，是不是？」

付靜章揮揮手，下人退下，道：「夫人，我不可能強迫你一輩子，如果你要和他在一起，那我就會報官，不僅會毀了他的前途，還會讓他發配邊疆。如果你能光明正大地回來，我就當沒有發生過這件事。」

58

姜措恨恨道：「付靜章，你別得意，匹夫之怒，血濺五步！」

付靜章道：「所以，你妹妹的安危，你也無所謂了，是嗎？真讓人感動。」

「你！」

付靜章笑笑，道：「年輕人，你以為你娶了一個什麼樣的女人，你以為她愛你？難道不是因為你的條件剛好合適，她才和你成婚的？她愛她自己，愛錢財，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擇手段，也可以不顧一切。你今天為了她自斷前程，明天她就能選一個更有利於她的人。」

我冷冷地看著他。

他衝我笑笑：「怎麼樣？夫人，我很了解你吧，雖然我現在還做得不夠，了解你的人性超過了了解你的喜好，但不可否認，我現在的條件也很適合你，你想要的榮華富貴，你想要的正妻之位，甚至你的過去我都能一概不論，再說了，我的兒子，需要在他親生父親身邊長大。」

「但我看著你就惡心！」

「沒辦法, 這可能就是你當年勾引我, 非要毀了我的清白也要嫁給我的代價吧。一個人做錯了事, 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人，要學會負責。這些你的父親可能沒教你，沒事, 你的夫君會教你。」

59

小桃和奶娘被付靜章接了回來。

我被找到的消息也傳了出去。

兒子三歲生辰宴的時候，付靜章大擺筵席，帶著我, 抱著兒子挨桌地敬酒。

他如今變了很多，不再是當年那個一身傲骨、一臉冷霜的寒門學子，而是一個言笑晏晏、脾氣溫和的翰林。

看著他眉眼間偶爾閃過的精明, 我隻覺得陌生得緊。

送走了客人, 我爹和鄭氏留在最後, 我爹對我道：「依依啊，你走丟了這麼些年，靜章都沒嫌棄你, 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地伺候好他，做好為人妻子的本分，千萬不能惹他生氣！」

我冷著臉。

付靜章作揖道：「多謝嶽父嶽母關心, 不過這是我們的家事，嶽父嶽母過問太多，有些失禮, 再者，依依當初在柳家受到了諸多苛待, 如今已經是我的夫人，為我生了兒子，我斷不可能再給她委屈受了，嶽父嶽母, 依依和你們感情也不深厚, 以後還是少來往吧，免得她心裡不舒服。」

我爹和鄭氏臉色很難看。

我翻了個白眼, 一群偽君子。

付靜章拉著我就回了屋，對下人道：「送客。」

60

月色微涼, 我們的影子被拖得很長。

他在前面溫聲道：「咱們得給小地瓜找個啟蒙的師傅, 你看前太傅孫大人如何？他學問好, 如今賦闲在家, 離我們家也近……」

「太早了吧，」我有點猶豫，「他現在吃飯都不能集中精力, 還啟蒙？」

付靜章笑著轉身，看著我道：「我小時候就是吃飯不能集中精力，但是對詩詞歌賦卻很有天賦。你呢, 你小時候喜歡什麼？」

我小時候喜歡什麼？

「沒有喜歡的東西。」

「那現在呢，現在喜歡什麼？」

「快走吧，一會兒小地瓜看不到我, 要哭的。」

我甩開他的手, 他不放，反而拉得更緊。

他說：「我真後悔，如果我當初早點接受現實, 不讓你受氣，我們就不會白白地錯過這些年了。」

我不在乎。

隨便他們怎麼樣，我隻要我、兒子、小桃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