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我收到了 Fog 的 offer。

我問 HR，「季妄是公司什麼人？」

「算是投資人，不過季總不參與公司管理也很少過來，面試那天純屬巧合。」

我事先了解過這家公司，確實沒查到季妄的名字。

我不想因為他丟掉這個工作機會，「請問什麼時候能上班？」

「下周一，方便麼？」

我連忙應了好，在心裡盤算了下。

這周我找到了新的住處，一居室。

房子不大勝在便宜。

周末這兩天搬家收拾收拾，時間剛剛好。

然而在得知我要搬出去的時候，蘇思妍卻不能接受。

「是不是我這段時間老是麻煩你，你不高興了？」

「你要是不願意我就不問你，你住在家裡吧。」

母親聞言冷哼，「你讓她走，我看她是翅膀長硬了，自己賺點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當年想出國就出國，現在想搬走就搬走，我看她眼裡根本就沒這個家！」

我把手裡的東西丟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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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到大的家長會，你們參加過幾次？」

「我出國留學的錢，你們一共掏了幾毛？」

「除了罵我不如姐姐，你們和我說過幾次話？」

「就連我在國外這麼多年，你們可有問過我一次過得好不好？」

「你們說我眼裡沒這個家，你們眼裡又有我這個女兒麼？」

「那是因為你姐比你懂事！」

「對啊，所以你們隻有蘇思妍一個女兒。」

我把行李箱合緊，「謝謝你們這幾天的招待，以後沒什麼事不用喊我回家了。」

蘇思妍想追出來，被母親一把拽住。

「白眼狼，我看她能堅持多久。」

一家四口，三位都是老師。

隻有我是那個鳳凰窩裡的土雞。

同是雙胞胎，姐姐是父母朋友圈裡的驕傲，而我隻會讓他們抬不起頭來。

怪不得他們都不喜歡我。

就連我自己，似乎都變得有點不知道怎麼喜歡自己了。

不然當年我怎麼會瘋狂到……假扮成另一個人接近自己喜歡的男孩呢。

剛到公寓樓下，我就接到了季妄的電話。

「聽說你被錄用了，恭喜。」

「謝謝。」

他聲音吊兒郎當，「當時我可投了你一票，不該請我吃個飯麼？」

「改天吧。」

「這該不會是蘇小姐推脫客氣的說辭吧，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有時間。」

「我晚上沒空。」

「有約會？」

「嗯。」

季妄嗤笑，緊接著掛斷了電話。

然而片刻後，季妄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你搬家了？」

「蘇思妍又跟你告狀了？你想怎麼辦，撤掉我面試的崗位？」

「新家地址。」

「和你沒關系。」

「不敢告訴我，就這麼怕我打上門？」

這次我沒回復季妄的調侃，率先切斷了通話。

但我沒想到半個小時後，季妄直接敲響了我的家門。

「你是怎麼知道我住址的？」

「你人事檔案上有。」

我都忘了，自己填表寫的聯系方式是這裡的新地址。

我和季妄分站在房門內外。

他沒進來，我沒出去。

季妄一雙眼緊緊盯著我，「哭過了？」

「不是人人都是蘇思妍。」

「但你以前受到一點委屈就喜歡抱著我哭。」

語畢，整個空間都沉默了。

的確，和季妄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不堅強的時候。

板磚砸到身上都不會掉一滴眼淚的我，那時候簡直變成了小哭包，一遇到不順心的就和季妄撒嬌。

開始我以為自己是扮演姐姐太過投入。

直到分開後我才意識到，原來我也不是堅不可摧的女超人。

原來我也很渴望有人能依靠。

隻是在那場偷來的愛情裡，我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你到底來幹什麼？」

「和你討飯吃。」

「堂堂老板會差我這頓飯？」

「嗯，畢竟你有逃跑的前科。」

話音落下，一道男人的聲音從季妄身後傳來。

「霧眠，怎麼開著門不進去？」

他走過來看向季妄，「這位是……」

「季妄，我未來姐夫。」

然後搶先介紹，「這是姜凡，我男朋友。」

「沒想賴賬，今晚我真有事兒。」

季妄笑容有片刻凝固，但飛速調整好情緒，視線在我和姜凡身上逡巡片刻才伸出右手，「幸會，連襟。」

姜凡稀裡糊塗伸手過去跟季妄握了握。

隨後就聽季妄說道，「既然都是一家人，晚飯應該也不介意加我一個吧。」

06

姜凡是我的心理咨詢師。

隻不過剛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個攻讀 phD 的學生。

彼時我剛和季妄分手，換上了嚴重的焦慮症。

我沒錢心理咨詢，他缺人練習技巧。

一拍即合。

在最難過的時間，是姜凡陪我一路度過的。

畢業後姜凡率先回到國內發展。

這頓飯是我回國前就約好的，隻是時間趕巧，半路殺出來了季妄這個程咬金。

狹小的出租屋因為多了兩個男人變得擁擠起來。

姜凡陪我在廚房準備火鍋的食材。

「外頭這個，就是你說的那個男生？」

「嗯。」

「猜到了，能讓你慌陣腳的也隻有他了。不過你說他是你……未來姐夫？」

「他現在跟我姐在一起了。」

緊接著，是長達一分鍾的沉默。

姜凡抿了口開水，「真是有點意思，甚至讓我有種立刻打開電腦做個訪談的衝動。」

我：……

客廳，季妄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那架勢，簡直比在自己家還自在。

茶幾上擺了兩瓶紅酒。

也不知道季妄什麼時候變出來的。

「都是連襟，我算是你前輩。在你見老丈人之前，我這個準姐夫先測測你的酒量。」

「姜凡不會喝酒。」

季妄挑眉，「你不是說你就喜歡野的，我看這位長得像個細……文質彬彬的，怎麼連酒也不會喝。妹妹，你這是換口味了？」

季妄的那個詞在我的眼神下被迫換掉。

我還想說什麼，卻被姜凡笑著阻攔。

「沒事，我可以喝點。」

逞強的結果就是，姜凡直接被喝得不省人事。

季妄嗤笑了一聲，到底還是罵了句「細狗」，然後和我說，「季霧眠，你看男人的眼光越來越差了。挑來挑去，挑了個不如我的，你讓我怎麼甘心？」

「你喝醉了。」

我冷著臉撥通了季思妍的電話。

「你女朋友馬上就到，你下去等吧。」

我下了逐客令，季妄慢慢悠悠站起身。

然而他沒走，居高臨下看向我。

「當年，為什麼騙我？」

「現在問這個有意義麼？」

「蘇霧眠，我他媽找了你七年，想要個解釋很過分嗎？」

他盯著我，「隨便什麼理由，隻要你說，我就信。」

「沒有為什麼。」

我錯開視線，「想騙你，就騙你了。」

話音剛落，季妄就像被激怒的猛獸朝我撲了過來。

我被吻得措手不及，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季妄，你他媽瘋了，看清楚我是誰！」

「我再清楚不過了，你不是就喜歡刺激的。」

說完男人扯掉自己的領帶，再次低頭親了過來。

他把我咬得生疼，粗粝的拇指在我脖頸後面的疤痕上反復摩挲。

良久，我聽到季妄的低喃。

「蘇霧眠，當年欺負你的那些人全被我送進局子，他們再也不會出現了。隻要你別消失，你想出國、你想學設計，我通通都答應。你說你喜歡野的，你想假扮蘇思妍繼續跟我在一起也好，讓我假扮那個細狗也好，你想玩什麼花樣我都奉陪到底。我隻求你回頭看看我，好不好？」

手機鈴聲打破了所有的旖旎。

是蘇思妍到了。

我如夢初醒，將季妄直接推開。

瘋了。

好像全都瘋了。

07

那之後我刻意避開所有與季妄有可能的接觸。

半個月後，我接到了蘇思妍的電話，通知我周末舉辦高中同學聚會。

蘇思妍聲音帶著祈求，「霧眠，你會來的吧？」

「這是我畢業後第一次搞活動，如果連自己妹妹都不來捧場，大家就更不願意參加了。」

高中我沒有溫柔乖巧姐姐的好人緣，對這種聚會我向來是不熱衷的。

但那天的事，讓我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隻是我沒想到，季妄也來了。

他坐在包廂角落低頭打遊戲，周圍似乎有籠罩著一層無形的結界。

季妄從上學的時候就惡名在外。

抽煙打架翹課樣樣都有他，考試更是常年交白卷。

我聽見有人小聲討論，「他不是我們班的，怎麼今天也來了……」

「季妄是我姐的男朋友。」

我話音落下，方才低聲討論的人全愣住了。

「什麼？季妄不是你男朋友嗎？」

「當然不是，你們怎麼會這麼說……」

「當初大家瘋傳你被校外的人侵犯的時候，是季妄找人黑了帖子，還拎著那個傳謠的人到咱們班打了一頓，然後威脅所有人說誰再造你黃謠，就撕爛誰的嘴……你不知道麼？」

我不知道。

不過女生的話，倒是喚起了刻意想要忘記的記憶。

我和季妄，就是因為這件事認識的。

當年一個男生追求蘇思妍，瘋狂送她禮物。

蘇思妍面子薄不好意思傷害人家，東西照單全收帶回了家。

結果對方以為蘇思妍答應了自己。

卻沒想到正式表白的時候，蘇思妍拒絕了。

男生惱羞成怒，找了自己在校外的混黑的哥哥想給蘇思妍點教訓。

那天下晚自習，蘇思妍慌Ŧű̂ₔ裡慌張地跑到我身邊求我和她一起回家。

到了外面我才知道，蘇思妍被堵了。

「你們誰是蘇思妍？」

為首的男人一看就不好惹，他的身後還站著七八個不良青年。

蘇思妍垂著頭，在對方再次逼問之後一把將我推了出去。

「她、她是蘇思妍。」

我滿臉震驚。

蘇思妍看向我，眼底全是祈求。

然後根本容不得我解釋，那人身後的小弟把我拽走了。

我從小就是打架能手，被拖拽的時候抄起板磚就往對方身上砸，想要尋找機會趁機逃跑。

然而這樣的行為卻激怒了他們，受傷的動作也越發粗暴起來。

他們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鋼絲勒著我的脖子，將我拖到了巷子裡。

然後過來幾個人開始扒我的褲子。

「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罰酒。」

「還特麼好學生，今天老子就嘗嘗好學生什麼味道！」

一拳難敵眾手，很快我沒了力氣掙扎。

被鋼絲勒住的脖頸已經滲出血跡，我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起來。

這是一條暗巷。

但卻不是沒有人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