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久,顧簡就被林嶼攙扶著進了屋。
顧簡的視線很快就落在了角落裡隨意躺著的那幅畫上。
她努了努嘴,像在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林嶼很快出來打圓場:
「我們正準備換個地方掛你的畫呢,你怎麼來了?也不打電話說一聲?」
顧簡坐在沙發上,抽抽噎噎、斷斷續續地說起了昨晚的遭遇。
她說,昨晚討債的又來了,三五個壯漢在家樓底下等著她:
「我趕緊掉頭就……就跑了。」
「我在這也不認識別人了,隻能……隻能來找你。」
「但是……但是我知道哥哥你昨天剛領證,我不敢打擾你們,所以在門口等著……」
緊接著,又是一陣梨花帶雨。
並在適時之時,「剛剛好」靠在了林嶼的肩頭。
顧簡的頭一落上去,林嶼條件反射似的朝我看過來。
眼睛像在對我說話,說自己是被迫的,說現在不好放任她不管。
林嶼最終還是把手放在顧簡肩頭,安撫起她來。
要是說林嶼還有點顧及在一旁的我的話,顧簡此時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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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邊抽噎邊往林嶼身上貼,情到深處還把頭微微抬起四十五度角,眨巴著紅彤彤的眼睛看向林嶼。
心裡像有一團無名火,正噌噌往嗓子口燒。
我隻想先離開這。
「昨天是顧簡生日吧?我去買點菜,中午在家吃。」
我故意提起生日這事。
顧簡終於是把頭從林嶼肩頭拿了起來:
「啊?我生日在三月,昨天不是我的生日哦~」
她嘴角向下一努,眼睛眯縫起來,眼裡有尖銳的笑意。
空氣中霎時激起電光石火。
行。
若今天根本不是她的生日。
那她設在我們領證那天,便是故意的,故意想鬧點動靜。
看看會不會剛好被我看到,攪亂一切。
5
「那也是要吃飯的。」
我在這場眼神交匯裡率先挪開了眼神,回房間拿外套和包。
房門隻是虛掩著,我隱約聽到外面顧簡說話的聲音:
「你們沒領成證,是吧?」
「你怎麼知道的?還不是因為你亂搞我手機啊……」
「嘿,看你們的氣氛和唐眠那腫泡眼就知道咯~」
語氣中盡是小女生的嬌縱與得意。
我還是出門了。
當然,我不可能是要去給他們買菜的。
我打了輛車,直奔閨蜜林茵蕊家。
到樓下時,外賣小哥剛好推門出來。
我省去按門鈴那步,直接上了樓。
我有些失神地看著電梯電子屏上的數字越變越大。
心「突突」地跳得厲害。
比剛剛用力砸上家門後,倚在門上緩的那一分鍾跳得還厲害。
像是有所預兆的。
正把手放在門把上開指紋鎖,門卻從裡推了開來。
那門重重地撞在了我的鼻子上。
於是鼻子一酸,從昨天到剛剛所積攢的一切情緒瞬間匯集到了鼻頭,又上湧到了眼眶。
淚腺被激活,我「哇」地哭了出來。
門內之人聽到這動靜,趕緊走了出來。
我正張開雙臂,想要抱住茵蕊。
卻驀地發現,眼前此人的身形,顯然不是我那剛過一米六的姐妹。
我睜開模糊的雙眼。
下一秒,認清來人身份,我更崩潰了。
段斯嶽微蹙著眉,皮笑肉不笑地低頭看著我。
我的眼淚都被這場面嚇回去了。
腦海裡瘋狂在頭腦風暴。
要不就假裝自己不是唐眠算了,反正我現在的臉肯定也人不人鬼不鬼的。
可下一秒,茵蕊就打散了我的小算盤。
一聲驚叫過後,段斯嶽被人推開,茵蕊衝出來攬過我:
「天吶,唐眠!」
我兩眼一黑。
「你不是昨天才領證?你別告訴我沒過二十四小時你就離婚了?」
我閉上雙眼,真想真的昏過去啊……
「那我先走了,謝謝你了。」
再睜開眼,段斯嶽已經一隻腳上了電梯,手上牽著一隻還在幼年期的拉布拉多。
像是真的沒認出來我似的。
林茵蕊朝他揮了揮手,一把把我拉進屋子。
她熟練地從冰箱裡舀了一杯冰,倒了一瓶烏龍茶進去,推到我面前:
「說吧!」
林茵蕊是知道顧簡的。
於是,我的陳述變得很方便。
「看吧!我早就知道,搞什麼哥哥妹妹的,就是不靠譜!」
我吸了吸鼻子,幹了一大杯烏龍茶。
「那現在呢?你就放那奸夫淫婦兩個人在家裡?」
「他們可能還以為我真出來買菜給他們做飯呢吧,呵呵……」
有些事還真是說出來就好多了。
我這才有心思從包裡拿出手機來查看。
「你也真是放心把他倆留你家呢,留那臭不要臉的抱你的男人,睡你的床!」
林茵蕊說話向來這樣不吐不快。
話糙了點,但從來都是為我著想。
「這還不至於吧,林嶼還是有點節操的,不會……」
我的話戛然而止。
手機一打開,赫然刷到的第一條朋友圈。
是顧簡十分鍾前上傳的一張照片。
她躺在床上,素顏清純可人。
配文:【找男人還得找前任教好的才貼心,連卸妝都會诶 o3o。】
身下的床單,我再熟悉不過了。
前天早上,我親自換上的、林嶼挑選的床單。
6
茵蕊看我臉色不對,奪過了我的手機:
「靠!這小賤蹄子跟你示威呢?肯定是搞了個僅你可見來惡心你來的!」
喉嚨像悶下了一口甜膩的糖漿,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來。
我默默地退出了朋友圈,再次確認了一遍沒有收到林嶼的任何消息。
耳邊是茵蕊的謾罵聲:
「走,我陪你回去手撕了他們!」
回過神來,茵蕊已經作勢要穿鞋出門了。
我伸出手,抓住茵蕊的手腕:
「算了。」
我從喉嚨口艱難地憋出了兩個字。
茵蕊翻了個白眼,把鞋一丟,坐到我對面:
「真拿你沒辦法,唐眠,你就是太好欺負。」
「我能在你這住幾天嗎?我暫時不想回去。」
「說什麼呢?你住我這當然沒問題,但是憑什麼是你走啊唐眠?我真替你著急。」
我默不作聲,想起之前和林嶼鬧過一次分手。
他連夜坐高鐵去了我家,給我打了幾十通電話,我才下樓。
他緊緊抱住我,把臉埋在我頸窩。
我感到肩頭一陣湿潤。
「唐眠,發生什麼事情你別隻想著逃避,以後不許這樣了。」
看來這麼久過去了,我還是這樣的。
有什麼事,第一解決方案永遠是「逃」。
思緒繞來繞去,繞到了剛才久別重逢的段斯嶽身上。
他比原來又高上許多,我的臉才剛到他胸口。
我仰首看向他時,鋒利的下颌和微抿的薄唇透露出四個字——生人勿近。
剛才沒顧得上思考,現在算反應過來了。
段斯嶽可是從茵蕊家裡出來的。
「剛才那個……是你男朋友?」
「唐眠,我要有男朋友了你可能真得去酒店住了。」
在茵蕊的介紹下,我大概知道了段斯嶽現在的情況。
模特,單身,住在樓下五樓,養了隻拉布拉多。
有工作要去別的城市時,狗會放在茵蕊家寄養。
報酬是會幫茵蕊帶 S 市買不到的中古包包和衣服回來。
模特……
原來,他做起模特來了。
茵蕊給我拿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出來。
我簡單洗漱完後轟然睡去。
再醒來,屋裡一片漆黑。
我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有林嶼十幾條微信和若幹個未接電話。
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還好,還算是想到我的。
我慢慢滑動著手機屏幕。
最後一條消息是:【你在茵蕊家我就放心了,睡醒可以給我回個電話嗎?】
我裹上被子爬起來靠在床頭,思索再三還是回了電話。
林嶼很快開車來接我。
茵蕊帶著一副恨鐵不成的表情把我送到電梯口:
「有什麼事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我衝她擺擺手:
「知道的。」
茵蕊的臉消失在電梯門後。
林嶼站在車外等著我。
回家路上,一路沉默。
一進家門,我直奔臥室。
床鋪得整潔,房間裡絲毫沒有翻雲覆雨過的痕跡。
豆包從窗簾後蹿了出來,親昵地在我腳邊蹭來蹭去。
我暫時顧及不到它。
我忙著環顧四周,像福爾摩斯一般搜索著線索。
一切如舊。
直到走進廁所,看到洗手臺邊蓋子還未蓋上的卸妝膏。
才拆封不久,可惜已經髒得不能用了。
我把它拿到客廳,當著林嶼的面丟進了垃圾桶裡。
林嶼顯然並不知道昨天顧簡發朋友圈那事。
估計隻覺得我是嫌棄顧簡用過,就扔了。
他默不作聲地轉身進了廚房忙碌起來,絕不自投羅網。
接下來的那一小段日子,過得像這幾天的荒唐事從未發生過似的。
我不提,林嶼也不提。
也許是出於想要修補感情,他下班時間少了很多應酬,花更多時間回家親手給我做飯。
晚上也不再被各種理由的電話叫走,他會陪我出去散散步,或是看一場新上映的電影。
這幾天,我私下裡叫茵蕊幫我找個合適的工作。
畢業後,林嶼叫我給他的公司做設計。
時間自由,工作輕松,薪資豐厚。
可林嶼家一個進出口貿易公司,能有多少需要設計的東西呢?
茵蕊在一天傍晚給我發來消息:
【工作的事有著落了,速來。】
本跟林嶼說好去散步,現在我隻說有事,便匆匆換好衣服要出門。
「什麼事這麼著急,要不要我送你?」
林嶼還是在我出門前喊住了我。
「不用了,我託茵蕊找工作有下文了,我去找她。」
他洗著碗的手驀地停下,嘴巴張了張,還是沒說出話來。
自欺欺人罷了。
即便你不說,我也不說。
空氣中所飄浮著那微妙的疏離感,就算自己騙自己,也會悄無聲息地流離在心間。
7
來到茵蕊家,她神情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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