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又轉向我：

「那麼纜車事故發生時，你和那個姐姐，哪個是他的未婚妻？」

我嗤笑一聲：「我。」

直播間一下炸開了鍋。

纜車事故的視頻之所以流傳那麼廣，就是因為足夠純愛。

一個人舍生忘死去救自己的愛人，這多令人動容啊。

然而現在大家才明白過來，真相是——

真正的愛人在看不見的地方摔得半死不活，而周靖杭卻選擇去保護另一個人。

【不是啊，純愛文學直接變曉三文學，我的眼淚白流了。】

【樓上嘴太毒了吧？生死攸關時刻，保護自己的妹妹也沒什麼不對吧？這不就跟「你媽跟你女朋友同時掉水裡，你救誰」差不多嗎？】

【天吶樓上是水軍吧？什麼妹妹啊，他們營銷的不就是多年禁忌之戀修成正果嗎？情妹妹差不多。】

【我去，憐愛大小姐了，看直播背景還在醫院吧？估計摔得夠嗆。】

「關於這件事，我想向大家解釋一下。」

周靖杭看著越滾越快的彈幕，語速飛快。

「希望大家給我點時間，不要這麼輕易地下判斷。」

——我早就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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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不得不答應連麥的那一刻起，就一定想到了現在，又怎麼可能沒事先準備點什麼呢？

果然，隨著大家全都期待地安靜下來，周靖杭忽然掉下了眼淚。

14

「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在我們這個圈層裡，很多時候，『合適』比『喜歡』更重要。

「況且大家應該也明白，以我和曉蘿的關系，我們之間的感情多少是有些難以啟齒的……

「我承認自己不夠勇敢，抵抗不了來自外界的壓力，最終接受了商業聯姻。

「不過我發誓，從跟塗箏訂婚那一刻起，我跟曉蘿就再也沒有一點點逾矩的行為。

「我尊重我的未婚妻，也在努力嘗試愛上她。

「但上天就是這麼愛捉弄人，發生了那件你們都知道的事情……

「我是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才會下意識抱緊曉蘿，跟她坦白心意。

「但我沒想到，我還能活下來。

「我覺得這是上天給我的暗示，所以，我想勇敢一次——

「我願意補償塗箏女士所有的醫藥費、精神損失費、戀愛期間的花銷等，隻求她也好，你們也好，能給我一次站在曉蘿身邊的機會。」

周靖杭滔滔不絕地說完，就對著鏡頭深深鞠躬。

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他刻意選的淺灰色地毯上，洇開明顯的水漬。

姜曉蘿也站在後面哭，幾乎背過氣。

畫面實在太慘，彈幕的風向也逐漸轉變。

【唉，這哭得……未知全貌，口下留情吧。】

【我覺得周靖杭挺真誠的，豪門婚姻確實跟我們普通人不太一樣，並不是喜歡誰就能選擇誰。】

【而且他也給補償方案了，聽起來挺合理的。】

【沒有人覺得塗箏太冷靜了嗎？】

【她肯定冷靜啊，都說了是商業聯姻，她怎麼可能付出太多真情？鬧這麼大，說不定就是利益沒談攏。】

我譏诮地掃了眼這些內容，朝鏡頭掀了掀唇角：

「周靖杭，沒別的要說了嗎？」

周靖杭嘴唇翕動：「暫時沒了……」

我點點頭：「那我開始了哦。」

15

「請水軍、找公關團隊寫稿子都不便宜吧？

「我有時真覺得在你腦子上接根水龍頭，能直接解決非洲的用水問題，都什麼年代了，你還覺得靠賣慘能打贏輿論戰？

「話不是嘴皮子上下碰碰說出來就好了，你得拿出證據——不過我猜你也拿不出，那不好意思嘍，我就先上證據了。」

我看著鏡頭，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各位網友別急著刷彈幕，我這邊做了個 pdf，主要想回答三件事：

「第一，我和周靖杭是不是毫無感情基礎的商業聯姻。

「第二，在我和周靖杭確認戀愛關系後，姜曉蘿是否具備一個正常妹妹該有的分寸感。

「第三，纜車事故細節 repo。」

我話音落下，周靖杭和姜曉蘿都不哭了。

跟我們連麥的女大學生也驚呆了。

「不是姐，你也太超前了吧？你不要告訴我這些東西是你提前整理的？」

我點頭，微笑道：

「我好歹也是當年裸分能上 C9 的人，隻不過最後選擇了出國留學而已。

「我可不像某些人，花錢讀的俄某斯野雞大學，還給自己包裝成海歸精英，實際上說話邏輯都捋不清，隻能靠賣慘贏得別人的同情心。」

誰讀的俄某斯野雞大學，大家一扒就知道。

一時間，彈幕都少了一半，估計全去吃瓜了。

很快，他們就從我提供的證據裡，拼湊出了一個與周靖杭所說的、截然不同的真相。

周靖杭口口聲聲說，我們是商業聯姻，他是迫不得已。

可當初明明是他主動追求我，各種甜言蜜語、噓寒問暖，我才會慢慢動心，答應他的求婚。

至於姜曉蘿……那就更抽象了。

她幾乎參與了我和周靖杭的所有約會。

每次不是挽著周靖杭的手，就是穿他的衣服，玩他的手機……

甚至好幾次，他們都穿著顏色極為相似的衣服出現，就連餐廳裡的服務員都搞混了我們的關系，以為他們兩個才是情侶。

我把這樁樁件件全羅列了出來。

第一批看完的人很快回來感嘆。

【圖文並茂，關鍵詞突出，沒點學術功底都做不出這種東西，姐，你是真的牛嗶。】

【我天，男人的話真像老太太嘴裡的牙，沒多少是真的，這男的口口聲聲最愛姜曉蘿，實際上一直在給姐獻殷勤？這不純純既要又要嗎？差點被他騙了！】

周靖杭和姜曉蘿早就傻眼了。

他們本想借著這波流量推出新品牌，再以支點撬大球，用這個品牌帶動公司時尚產業的崛起，從而幫助日漸沒落的公司成功轉型。

可惜，香檳開太早了。

他們計劃好了一切，唯獨沒把我這個變數計劃在內。

眼看彈幕裡的罵聲越來越多，請的水軍根本控不了評了，兩人又徒勞地解釋了幾句，匆匆下線。

而我則高興地發了幾個大紅包。

「慶祝我擺脫渣男，喜大普奔。」

想了想，我又加了句：

「剛才罵過我的牆頭草不許領。」

16

下播後。

我才恍然想起，我還沒解釋抄襲的事情。

不過大家被一波又一波大瓜砸得似乎也不關注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圈子裡倒是有些人也看了這場直播。

明明隻是點頭之交，卻給我發來消息：

【小塗啊，你和小周鬧這麼厲害，實在太不體面了，不怕有損企業形象嗎？】

我冷笑，飛快打字，很快把他們懟得啞口無言。

我忽然覺得有些悟了。

這麼久以來，我所受的教育一直都是——

千金大小姐就要有千金大小姐的樣子，要溫和，要不動聲色，要保持體面，永遠不要跟任何人撕破臉。

我也曾謹遵這些教條，可我得到了什麼呢？

無情的背叛、毫無顧忌的拉踩、滿是謊言的指責……

說起來，我還要感謝周靖杭和姜曉蘿，如果不是他們為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我都不知道，原來有仇就報是這麼爽。

什麼體面不體面的。

我爽了就是體面。

17

Vlove 官方賬號自從被網友衝了後，就再也沒發過任何動態。

我爸我跟媽倒是感嘆了幾句：

「聽說他們準備了一堆貨物，原計劃是能賣脫銷的，結果現在全積在倉庫裡了，還得重新想辦法。」

「不是我看不起他們。」我輕笑，「好吧我就是看不起他們，就憑他們兩個，根本無力回天，再讓他們努把力，周家底褲都要賠出去了。」

我隻是隨口一說，但仿佛谶言般，很快，周靖杭和姜曉蘿又給了我驚喜。

那時我已經出院了，個人賬號也多出一百多萬粉絲。

一堆人天天催著我更新花式懟人教程……

我無奈地把頭像換成了一朵蓮花。

【我平常真的不罵人。】

結果評論區一水的魯豫表情包。

【真的嗎？我不信。】

就在這堆復制粘貼般的表情包裡，有一條評論顯得格外突出。

那人發了一張照片。

【兄弟姐妹們，這家店的模特是不是周靖杭和姜曉蘿啊？

【我今天去商場玩，進了這家店，裡面掛了一個巨幅海報，我越看越覺得，這上面的背影好像他們倆啊……

【他們是不是線上怕被罵，改開線下門店了啊？】

我點進照片看了看，再點出來時，已經有好多條回復。

【我的眼睛就是尺，這背影絕對是他們。】

【剛搜了一下，這個品牌最近入駐了好多商場，網上一堆營銷。】

【蛙趣，我也搜了一下，我怎麼覺得他們新一季的主推款那麼眼熟啊……】

有時我不得不佩服網友們的搜索能力。

連我這個跟周靖杭、姜曉蘿認識許久的人，都沒法確認海報裡是不是他們，而網友們已經扒出了跟這個品牌有關的一切。

——確實是 Vlove 改頭換面，去開線下店了。

而海報上，也確實是周、姜二人。

我不由得更想嘲諷了。

看來我沒說錯，周靖杭脖子上頂的就是腫瘤。

正常人都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躲風頭，他倒好，迫不及待地開線下門店拋售貨物，還非要暗戳戳地讓別人見證他們的愛情。

那麼大的海報掛著，不是等著翻車嗎？

很快，又有網友扒出來，這個品牌的當季主推款，跟國外某比賽的獲獎作品高度相似。

我點進去看了看，沒忍住挑挑眉梢。

這回旋鏢來得真夠快的。

18

周靖杭這回下了血本，要是還賺不回來，估計資金鏈就直接斷了。

所以輿論愈演愈烈時，他隻能硬著頭皮出來回應：

【這個品牌確實是我們在做，但我們不是抄襲，是致敬。

【而且 SOT 也致敬了那個獲獎系列啊，你們為什麼不去攻擊塗箏？

【我們要是算抄襲，那 SOT 也是抄襲！】

我笑了。

這是理不直氣不壯，準備拉我共沉淪了。

我直接發出獲獎系列裡的九張設計圖， 他：

【把你眼屎擦了，看清楚再說話，看看角落裡的署名是誰？

【我還活著呢，用不著你致敬。

【你們倆英文名是 CtrlC 和 CtrlV 嗎，這麼愛學人？】

是的。

這就是我當初在國外留學時參賽的作品。

隻不過官網為了展示起來好看，P 掉了我的署名。

惹到我，周靖杭這回算是踢鐵板上了。

他顯然也沒想到，他都抄到國外了，居然還能抄到我頭上。

不過這個時候顯然不能認錯，否則品牌和他都要被徹底釘死在抄襲的恥辱柱了。

於是當晚，周靖杭又發了一組對比圖。

明明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卻被他硬湊在一起，繼續指責我抄襲。

【大家不覺得這些設計很像嗎？】

我直接大號開懟：

【你跟莎士比亞還有點像呢，你是莎比。

【腦子跟腸子也有點像，你是不是把腸子裡的東西塞腦子裡呢？

【有空衝我狂吠，不如蹲小區門口看大門去，至少還能體現點狗生價值。】

周家這段時間投入得太多，卻遲遲沒有收益。

周靖杭顯然連水軍都請不起了，很快，就被一群網友嘲諷得落荒而逃。

就連他的線下門店，也被人連夜噴上了「抄襲品牌，狗都不買」的字樣。

19

周家估計是要涼涼了。

周父周母居然屈尊降貴，親自提著禮物，來到了我家門口。

周靖杭和姜曉蘿則垂頭站在前面。

看起來跟押送戰犯似的。

我媽開門就看見這一幕，一時有些愣住。

周母立馬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

「親家母，好久不見啊。」

我媽回過神來，立馬面無表情地抽回手。

而我這時也走了過來，眼看周母想往客廳邁，我手一橫攔住了她。

「不用進了，有事就在這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