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竹馬接受了我的告白,要和我接吻。
我睜開眼睛,看見的卻是陌生面孔。
竹馬在一旁狂笑:
「現在知道什麼是惡心了嗎?」
後來,我和被他用來惡心我的工具人在一起了。
竹馬抱著我的大腿哀求:
「別離開我,我隻有你。」
我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
「你現在這樣,就挺惡心的。」
1
我緊閉著雙眼。
無比忐忑,但更多的是甜蜜。
被盛珣牽著的那隻手,手心微微出汗。
一陣風吹過,空氣中傳來腐臭味。
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裡是垃圾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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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開了我的手,聲音還是和往常一樣溫和悅耳:
「當然不是,乖,千萬不要睜眼。」
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們一起長大,我從小就喜歡他。
如果不是喝醉了,可能這輩子我都不會告白。
沒想到,盛珣竟然接受了。
柔軟的觸感掠過我的唇瓣,像一片羽毛。
我的心髒仿佛要跳出胸腔。
「對不起。」
耳邊傳來完全陌生的聲音,我猛地睜開眼睛。
面前是一個髒兮兮的少年,雙眼卻格外地清亮銳利。
短短幾秒,我如同從天堂墜入冰窟。
盛珣在一旁爆發出刺耳的笑聲:
「你剛剛那個表情,不會真的以為我會親你吧?」
「周衍,現在知道什麼是惡心了嗎?」
那張令我心動不已的臉,此刻變得扭曲。
心痛、屈辱、憤怒堵在一起,壓得我無法呼吸。
一秒都不想在這裡多待。
我抬起雙腿,轉身逃離。
腦海中想起在 KTV 的場景。
我抽中真心話,如實說出喜歡盛珣。
他溫柔地笑著:「我和小衍永遠都不會分開。」
2
鏡中,我的雙眼通紅,嘴唇被搓得破了皮。
我媽在衛生間外敲門:
「怎麼上這麼久?小珣來找你了。」
我關掉水龍頭,喊道:「不見,讓他滾!」
我媽很不滿:「這孩子怎麼說話的?」
「不好意思啊,小珣。」
盛珣的語氣體貼又乖巧:「沒事的阿姨,是我不對。」
「我玩笑開得太過了,小衍生氣是應該的。」
玩笑?
聽見盛珣的聲音,怒火瞬間蹿到我的頭頂。
我走出門,一把揪住盛珣的衣領,將他拽到我的房間。
「你們倆好好談……」
「砰!」
關門聲阻隔了我媽的叮囑。
「你還來幹什麼?不是嫌我惡心嗎?」
他整理著被抓皺的衣領,慢悠悠說道:
「男人喜歡男人這件事,很惡心。但我不覺得你惡心。」
我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怒火,畢竟我媽還在外面。
「你要是恐同,那時候明說不就行了?我絕對不會再纏著你。」
他說得很理所當然:「我就猜到會這樣。你臉皮薄,我要是當眾拒絕你,恐怕以後你都不會再理我了。」
我理解不了他的腦回路,將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所以你就找了個流浪漢來羞辱我?」
他不慌不忙地開始解釋:
「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的感受。我們一起洗過澡,睡過一張床,你卻對我有那種想法,我怎麼可能接受得了?」
他越說,我越覺得心口那道裂痕在加深。
「現在都過去了,我可以當一切都沒發生過,以後我們還是好兄弟。」
他俊朗的臉上綻放出笑容,自信又明媚,刺痛了我的雙眼。
我竟然今天才發現,自己喜歡了這麼多年的人,是個沒心沒肺的瘋子。
我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
「你滾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他篤定地說道:「我可以給你時間。小衍,你一定會回到我的身邊。」
他走後,我的身體一下泄了氣,癱坐在床邊。
臉頰上掛著湿意,我抹了把臉。
抬頭看到書架上一排排的手辦和模型,都是盛珣送的。
我發瘋似的衝上前,將它們統統砸了個稀巴爛。
3
暑假很快過去。
再次回到學校,恍如隔世。
和舍友走在路上,他們談笑風生,互相打趣。
但我沒有絲毫興致。
話題突然轉到我的身上:
「周衍,怎麼沒見你和盛珣走在一起?」
「你們不是交往了嗎?」
我心下一沉:「誰說的?」
舍友撞了撞我的肩膀:「我們都聽說了。」
「KTV 告白嘛,你小子真夠行的。」
我語氣生冷:「沒有,以後別在我面前提他。」
舍友訕訕一笑,抓了抓後腦勺:
「快看!那小子是不是最近特火那個?」
我下意識循著舍友指的方向,往籃球場看去。
那人掀起背心的下擺,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手臂和腰腹上的肌肉,一看就是運動或勞作自然形成。
不是在健身房裡練出來的。
那張臉眉目濃重,輪廓深邃,是渾然天成、不加修飾的帥氣。
我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拳頭。
當時我沒怎麼留意他的臉,但那雙眼睛我永遠不會忘。
「他是誰?」
「好像是叫沈屹吧,他的軍訓照都在網上傳瘋了。」
「都說他長得特帶勁兒。」
舍友接著補充。
聽說脾氣挺臭的。
開學沒多久,就得罪了不少人。
學校裡有個富少的女朋友看上他了。
富少叫了一伙人堵他,結果全被他打趴下了。
不過為人還挺仗義,很多高年級的都愛和他玩。
舍友突然降低音量:「那人怎麼往咱們這兒來了?」
「臥槽,近看果然很不好惹。」
「你們誰得罪他了?」
沈屹在我面前停下了腳步。
他眼神凌厲地從其餘幾人身上掃過。
他們立馬意會,一溜煙跑沒了影。
4
我們一言不發地僵持在原地。
沈屹後退了半步,終於開口:
「那天的事是我對不起你。你可以揍我,我不會還手。」
我是有這麼個打算。
但看他這副身子骨,打他疼的還不知道是誰。
我瞄了眼他的嘴唇,冷冷地說道:
「給了你多少,男人都下得去嘴?」
「五千。」
他猶豫著又添加了一句:「我外婆的醫藥費。」
五千?
老子的初吻就他媽值五千?
我沒好氣地說道:「揍你有什麼用?你疼的是身體,我受到的是精神上的傷害。這是一回事兒嗎?」
他黑得發亮的雙眸似乎淡了幾分:
「我平時刷牙挺認真的,那天隻是臉髒。而且那是我第一次……」
我不耐煩地打斷他:「行了,我沒興趣聽為了錢出賣靈魂的爛大街故事。以後見著我,繞路走就行。」
說完我轉身就走。
手腕卻被一隻寬大粗糙的手掌扣住。
「那人是個混蛋,配不上你的喜歡。」
我甩開他的手:「別碰我!你又能好到哪兒去?」
5
我平時住校,周末回家。
周五傍晚。
校門口,盛珣倚靠在車邊,像一切都沒發生似的,打開車門:
「快上車,我送你回去。」
我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給司機。
盛珣說道:「我已經讓王師傅回去了。」
我不為所動,打開滴滴頁面。
手機卻被抽走。
他笑著說道:「都這麼久了,該想清楚了吧?我們回到以前不好嗎?」
我的嗓子一陣發緊,冷笑出聲:
「我是得多賤,才會繼續和你做朋友?」
他的笑容驟然收起,取而代之的是陰惻惻的目光:
「小衍,喜歡男人是不對的。我都原諒你了,你就不能體諒下我嗎?」
刺骨的寒意包圍了我的全身。
體諒他?
我沒把他送去醫院治腦子,已經算對得起他了。
「我這輩子都是惡心的同性戀。不喜歡你,也會喜歡別的男人。」
盛珣雙眼發紅,一個字一個字地厲聲道:
「周衍,你敢?」
看他這副模樣,我隻覺得心底一陣痛快。
「對了,還記得你給我找的廢品站小子嗎?他就是我們學校的,大帥哥啊,真謝謝你了。」
「啪」的一聲,手機屏幕被砸得粉碎。
我說道:「滾吧,我會當你已經死了。」
盛珣摔上車門,疾馳而去。
我撿起手機。
艹,壞了。
「要用嗎?」
我抬頭看去,沈屹黑 T 牛仔褲,挎著單肩包。
再簡單不過的裝扮,卻帥得毫不費力。
我接過他的手機,打開滴滴。
輸入地址看到估價後,我心想還是算了。
「你身上有硬幣嗎?」
6
這個天氣,公交上人擠人的,一股汗臭味。
我時不時地憋著氣,祈禱能快點到站。
沈屹似乎看出了我的不適,說道:
「下一站下吧,我給你叫個車。」
「不用,站著挺好,就當鍛煉了。」
突然,司機一個急剎車,我往前栽去。
我出於本能地伸出手,想找個支撐。
手掌觸到什麼柔軟的東西,在我的手下變得緊繃起來。
我尷尬地將手從他的胸肌上移走,清了聲嗓子:
「你外婆身體怎麼樣了?」
他看著窗外,耳圈微微泛紅:「好多了。」
沈屹身上散發著清新的皂香,讓我不由自主地想靠他更近。
好在上車的人越來越多,我的目的很輕易就能達成。
我輕嗅著他的衣物,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直到上方傳來他低啞的聲音:「周衍。」
我猛然驚醒。
這哪裡是在聞衣服,鼻尖都湊到了人家的脖頸上。
他不會以為我是變態吧?
我趕忙與他拉開距離,大腦飛速運轉:
「那個……我困了,真不是故意的。」
他抬手蹭了蹭自己的側脖頸,鼻腔中溢出一聲「嗯」。
我掃視了一圈。
滿滿當當的車子不知不覺中已經隻剩我們倆了。
明明空間變大了,我卻覺得手腳更加無處安放。
我瞅了眼到站提示,問道:
「我下一站就到了,你哪站下?」
「我不坐這班。」
我怔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
又不是約會,被人護送回家,還怪不好意思的。
之前我的態度也很差。
出於禮貌,我問了句:
「今天多謝你了,要不要吃個飯再走?」
「不用了,我晚上還有兼職。」
他這麼說,我隻能作罷。
「那行,學校見。」
7
我媽見我回來了,往我身後張望道:
「小珣呢?怎麼不留他吃飯?」
「他有事。」
我和盛珣之間的破事,沒必要說出來讓我媽擔心。
我媽嘆了口氣:「上次的矛盾沒處理好吧?以前你們恨不得長在一起。」
我低頭扒了幾口菜,平淡說道:
「我們都長大了,有自己的生活。」
我家庭相冊的每一頁都有盛珣的照片。
將這樣的人從我生活中完全抹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誰離了誰,不都是一樣活?
回到房間後,我打開電腦。
在搜索欄上輸入「沈屹」二字。
一溜排的軍訓照立馬跳了出來。
我將照片放大,拖動鼠標仔細查看。
都是一樣的軍訓服,但他穿著就顯得格外英挺。
確實很帶勁兒。
8
忘記和沈屹要聯系方式了。
我開著車,滿校園地找他。
終於在西北角的小樹林,看到了他的身影。
但他不是一個人,對面還站著盛珣。
盛珣不知道說了什麼,沈屹揮拳朝他砸去。
眼見兩人就要扭打起來,我急忙下車阻止:
「住手!」
我將他們拉開,擋在了沈屹的身前,衝盛珣喊道:「有病就去治!別整天跟條瘋狗似的。」
他額頭青筋凸起,抹了下嘴角的血跡:
「周衍!你好好看看,受傷的是誰?」
我不假思索地說道:
「肯定是你先挑事,沈屹不會無緣無故打人。」
盛珣眼底起了一層水汽,聲音低了下來:
「你幫著他?你才認識他幾天?以前我腿破塊兒皮,你都心疼得要死。」
見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慘樣,我扔了包紙巾給他:
「這能怪誰?你要是真還記著過去的情誼,今後就遠離我,還有我身邊的人。」
他的情緒又激動起來,眼底一片猩紅:
「憑什麼?憑什麼是這個撿垃圾的窮鬼?還是說你們同性戀真就不挑?你知不知道,甩他點錢,他什麼都能……」
「啪!」
盛珣捂著臉,表情滯住了幾秒。
緊接著,他淚水縱橫,哽咽道:「小衍你……你打我?」
我看向發燙的掌心,有些喘不上氣:「我……」
以前別說打他,吵架都是我讓著他。
他爸喝多了會家暴。
小時候他經常鼻青臉腫地跑來我家。
不哭不鬧,隻是安靜地躺在我懷中睡去。
我們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一隻結實有力的大手覆在了我的掌心之上。
「打疼了吧?走嗎?」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握緊沈屹的手。
任由他牽著我離開了小樹林。
9
學校的人工湖邊。
我將手中最後的小石塊橫擲出去。
石子在湖面跳躍了三次後,落入水中。
沈屹攤開手掌:「我這兒還有,要繼續嗎?」
我擺了擺手,坐在了臺階上。
蹦得再遠,不都是打水漂?
他自顧自地繼續往湖面投擲石子。
「我小時候經常一扔就是下午。把自己當作扔出去的石子,在沉入水底前,總想多留下些痕跡。」
我仰頭看去。
沈屹目光堅定,身姿矯健,十分輕巧地擲出石子。
跳躍了多少下,我沒看,也沒數。
石子落水的聲音響起,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瞬間,我的心湖也漾起了一圈波紋。
我這才意識到,他總是出現在我最不堪的時候。
但我對他幾乎一無所知。
我移開目光,看向湖面。
他會覺得同性戀惡心嗎?
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吻我的呢?
想到如果那天的人不是我,他還是會親下去的可能性。
我的胸口便聚起了一股難以消散的氣團。
他突然問道:「你今天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其實我也沒想好。
大概會借著感謝的幌子,請他吃飯出去玩。
那之後呢?
成為好朋友,繼續重蹈覆轍?
「如果給你五千,你會再親我一次嗎?」
話問出口,我才發現有些變味。
沈屹剛舉起的手臂僵在了空氣中。
我恨不得也給自己來一巴掌。
說這話的我和盛珣有什麼區別?
我捋了把頭發,站起身: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我:「那你有什麼要這樣做的理由嗎?」
我很想直接問,但又怕得到答案後會失望。
畢竟如果不是我的一時衝動,我和盛珣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沒有。」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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