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我沒有想到,山伯的關注點在於:
「阿娘,您說……英臺是女的?」
我:……
我試圖再勸,勸他珍惜小命,勸他不要戀愛腦,勸他戀愛鬧就算了,不要害了英臺。
「阿娘在想些什麼?英臺又對我無意。
「阿娘且放心,孩兒……」
他的目光黯淡下去。
他說他會控制的。
於己,考評在即,於國,山河飄搖,他已無心想再多。
17
可少年人的情誼,又哪裡是自己能控制得了?
不經意間眼神的對視。
行事時的默契。
我的疑神疑鬼。
我總覺得,自己察覺到後,這倆人的相處狀態也變了。
但好在,相比山伯,我更加信賴英臺。我知道她要更理智成熟些,她知道自己明年就要嫁去馬家了,她會克制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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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想到,沒過幾天,英臺就跟我攤牌了。
少女心思敏感,從喜歡到意識到心動,比山伯要快得多。
她對我說:「我心悅山伯。」
我:……
累了。
劇情在原來的軌道上瘋狂奔馳。
我想同她說門第,說世家與寒門,說父母愛子之心,說他們的家族榮耀要維持,說門閥要合作,說他們的婚姻就是最強的紐帶。
可是,看著看著她,我又想起山長的話:
「勇氣,輕狂,才是少年人最寶貴的財富啊。」
我恍然中問她,她之所以會心悅於山伯,可是因為山伯這次救了她?
我實在想不到其他的,她喜歡山伯的原因。
她之前明明隻是埋頭苦學。
可沒想到,她否認了。
「當時情景,任何一位同窗,山伯都會救。」
「我因山伯站出來而心悅他。他護著任何一個人我都會心悅他。」
「可我真正心悅他要更早些。」
「不因哪件事,隻因他這個人。」
「他很好很好的。」
「心悅」一詞,少女提起來時,整個人都柔和了。
「我與山伯,志同道合。」
18
時光流逝,蝗災早已控制,趙兵不再南下。
餘杭似乎恢復了過往的生活。
一眨眼,第二年開春。
這倆人,竟也隻是互相暗戀,誰都沒有同誰說過。
真正劇情的到來,是山伯前往建康,參加考試,定下品階的幾日前。
上虞忽然來信,說祝母病重,催英臺回家。
可我們都知道,不是因為祝母病重。
而是英臺的嫁期,快到了。
下課後,少女離開教室。
期期艾艾叫了我一聲:「夫子。」
我看向她。
「您說,有個世間,女子可以想不成婚就不成婚,想嫁誰就嫁誰,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是真的嗎?」
我想答的。
我想答是真的。
如果那時我知道,那回是我和少年英臺最後一次見面,我一定會答:是真的。
可英臺叫住了我。
我沒有機會再回答。
她衝著我行了個女子才會行的禮:「夫子,就此別過。」
那日,我推遲了上課,於山門前看著兩輛馬車駛遠。
就像當初她來書院時一樣。
轉身再回書院。
一眾學子中,卻不見最熟悉的身影。
「山伯呢?」
「山伯。」山伯關系最好的同窗眼神遊移,最後自暴自棄:「山伯,山伯追出去了!」
19
山伯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他的眼神裡帶著少年人的雀躍。
也有愧色。
他想跟我說什麼。
「快些復習吧。」我道,「你過兩日也要去建康了。」
書院裡常常有人提起英臺。
山伯卻再沒有提過。
直到即將前往建康。
他問我要不要和他同去。
「不了。」我說,「你長大了,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阿娘在書院裡等你的好消息。」
山伯走了兩個月。
我在他的考核結果下來時,終於下定了主意。
山伯的考核為「中上」,這已經是寒門士子中最好最好的結果。
可以派到鄞縣為令。
和故事裡一摸一樣。
我將整理好的書籍交給了山長。
「我若去鄞縣一年,再回來餘杭,山長還願讓我當夫子嗎?」
山伯來書院接我,同赴鄞縣。
少年仍舊不願我處處要跟著他:「阿娘是喜歡教學,阿娘不必為我……」
我又找了理由:「你去求娶人家的時候,阿娘總得在場,與你操持,人家才不會說咱們不懂禮節。
「若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阿娘也隻守你們一年,一年之後,阿娘還回來。」
若你真的如同故事裡,沒有能和英臺在一起。
若你真的相思而死,總得有人斂屍立墳吧?
而這個人選,除了我,還有誰合適呢?
20
少年人是這樣的。
明知心上人要嫁人,明知前面是南牆,卻依舊要頭破血流,義無反顧。
以前我要攔的。
可現在,我如何攔呢?
我隻能把所有的銀錢加到了聘禮裡。
隻希望山伯的聘禮重些,更重些。
祝家當然看不上這點錢財。
我隻是希望山伯這邊的砝碼可以稍微重一點點。
畢竟,他初入官場,前途大好,兩個孩子兩情相悅……萬一,萬一祝家同意兩人在一起呢?
可山伯回來時失落的神情讓我知道,是我想多了。
「阿娘。您說的沒有錯。」山伯喃喃:「她的爹娘為她定了馬家。
「馬文才,聽說是個俊才。
「我……我……」
我卻自顧自地收拾那些聘禮去了。
大件不管,銀錢先拾掇好。
山伯回了屋子裡,燈燭亮了一夜。
我也一夜未歇。
如同我幾年前,忽然聽到自己兒子是悲劇男主時一摸一樣。
不過,那時我忐忑不已,又很快下了決心,要避免自己兒子走向 BE 的結局。
如今的我,卻是下了決心,帶著他走向那個既定的結局。
去他娘的門第有別!
怕什麼怕什麼?
於是,又是天剛蒙蒙亮。
我揣好了銀票,敲開了山伯的房門。
「兒砸!
「你知道什麼叫私奔嗎?」
我,一個老母親。
在教兒子跟女孩子私奔。
當垆賣酒,紅拂夜奔……
私奔怎麼了?
「你若願意就點點頭,阿娘陪你去。
「拐到人咱們就回書院躲著。
「少年人該一往無前,這句話可是山長說的。」
說要找山長,不過是說笑而已。
「阿娘。
「孩兒不孝……」
有什麼孝不孝呢?
現在的我,除了梁祝身死雙雙化蝶這個結局不能接受外,其他的什麼都能妥協。
誰還有心思管笑不笑的啊?
21
第二日亥時,我和山伯出現在了祝府院牆外。
再有三條巷子之外,還有我請來的二十多個人。
我已經打點好了一切。
山伯一會兒翻牆進去,會有我早早收買好的丫鬟引著他去找英臺。
如果事情順利,他就能把英臺偷出來。
如果事情不順利,山伯被祝家的家丁發現了,那也不用怕。
隻要我一聲令下。
巷子裡的人就會衝到祝家,把兩個人搶出來!
私奔不行,我們就強搶民女好了!
山伯翻進了牆。
山伯進去了一刻,兩刻,三刻……半個時辰。
在我忍不住回頭時。
「吱呀——」一聲,祝府朱紅色的大門打開了。
祝府的家丁把失魂落魄的梁山伯送了出來。
「英臺呢?」我問他。
我試圖令下,叫出我攏的人,強搶民女。
「山伯,英臺呢?」
山伯握住了我的手腕,終止了我。
「以後……不要提英臺了。
「她並非我同窗祝英臺。
「是我傾慕祝家小姐,有心求娶。可祝家小姐從未見過我,又怎會無緣無故,許我終身?
「祝姑娘她……再過月餘就要嫁往馬家了。」
我愣在原地。
嘴唇動了動,我想要問些什麼。
山伯又道:「她自願的。
「阿娘,我也願意的。」
22
萬萬沒想到,故事改變了。
沒有相思成疾,沒有殉情而死,這段感情似乎就這般匆忙結束了。
我在鄞縣沒有待夠一年,隻待了匆匆三個月。
那夜回到鄞縣,山伯進了屋。
一連睡了兩日,未用水米。
第三日,我終於忍不住,想要敲門把他叫出來的時候,門開了。
他收拾齊整,走了出來。
用飯,出門,上值……一切和以往沒有絲毫區別。
直到英臺出嫁那日。
我與山伯站在道旁,遙遙相送。
遠處,新郎高頭大馬,意氣風發。新婦似有所感,掀起轎簾。
可遙遙相望,面容看不真切。
我恍惚想起,原故事裡山伯的墳就埋在英臺嫁往馬家的路上。
回鄞縣途中,山伯又是沉默。
「孩兒不孝。」他又說。
「梁家……怕是要絕後了。」
他說他不會再娶。
我沒有說信與不信。
隻是看向道旁垂柳:「嗨,不娶媳婦兒算什麼……」
早說了的啊。
隻要不雙雙身死,隻要不兩個孩子在正當好年華的時候同赴黃泉,我什麼結局都可以接受的。
三個月後,山伯親自送我回了趟萬松書院。
他和山長談了很久很久,結束的時候,山長把阿阮叫了進去。
出來的時候,阿阮哼了聲,看到山伯就翻白眼。
不久之後,山長竟然重新開始授課。
隻是,不授經史,不授書畫……
他開了一個小班,隻挑出了幾個人,將自己之前幾年的為官之道進行教學。
非但如此,他還同我商量:「書院裡也有幾個算學好的老師,到時我準備留他們教算學。
「夫子可願騰出時間來,專門講授一門'故事'中的歷史課?」
一時之間,天下學子紛紛慕名而來。
當然,都是衝著山長來的。
就連上虞祝家,也又送來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對方眉目英氣,說曾聽英臺提起過我。
「阿姊說,夫子的課好極了。」
我算了算,這個孩子應該是英臺那個戰死沙場的堂兄的親弟弟。
應該是已經死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祝家也不願送往沙場去了。
23
再一年冬,祝父五十大壽,祝家夫人給山長夫人送了帖子。
夫人邀我一同赴宴。
我拒絕了。
半月後,在上虞住了些日子的山長夫人回來,同我講起她的見聞。
她說祝夫人和少時不太像了,臉上長了皺紋,不大愛笑了。
說起祝老爺的壽宴上,她還見到了英臺,不像以前那般清冷,行事有度,像是個合格的宗婦。
「英臺過幾日便要隨馬家前往建康去了。」
建康是都城。
馬家勢大,便是在建康也能說得上話。
我刻意忽略英臺近況,岔開話題:「我沒有想到,夫人和祝夫人也有交情。」
「怎麼沒有?」山長夫人就笑,「她當初也和她女兒一樣,女扮男裝來書院讀書。
「那時候的她,比如今可憐可愛得多。」
話題一轉,又講起回來餘杭前,去了一趟鄞縣。
「山伯啊,太忙了。
「他瘦了好多,也黑了好多。」
24
山伯鄞縣為官三載後,政績漂亮極了 。
被破格提拔,到建康為官。
建康和餘杭離得近,不似在鄞縣之時,於是我能常常去看他。
彼時,他很多同窗也都離開了書院。
大部分繼續治學求知,少部分入朝為官,各地為令。還有極少的一部分,務農從商。
山伯成了他這部分同窗裡走得最高最遠的一個。
他有能力後,偶有提攜同窗之舉。
書院中人人都知我是山伯的母親。因此,來上我的課的人更多了。
書院的學生來了又走。
山伯在朝堂之中也多了不少好友。
山伯說,他遠遠比不上山長,當時山長一個人踽踽獨行,而他有眾多同行之人。
也隻是在三十六歲之時,堪堪和山長一樣,走上了他曾經坐過的那個位置。
成為中書令那日,山伯來書院,看望了一趟垂垂老矣的山長夫婦。
那時,山長垂老健忘,拉著山伯的手不讓走,迭聲問他,是否有朝一日,他能看到南遷的百姓重回黃河以北,看到科舉擢才,看到門閥瓦解……
「會的。」山伯說,「會有這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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