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麼好的酒,沈川柏不喝,阿姐這麼好的人,他也不珍惜。」
「從今往後啊,這酒他想喝,再也喝不上嘍,這人他想要,也要不上嘍!」
4
從寒山寺接了張鳴月,一路趕回家中時,沈川柏心底隱隱生出幾分不安。
恍惚間,有馬車擦肩而過,簾子微掀,露出半張秀美臉龐。
沈川柏莫名覺得有些眼熟,待仔細看去,那簾子復又放下了。
馬車一路遠去。
張鳴月也掀了簾子,遞出一方繡帕,嬌嬌柔柔地叫他擦汗,不要著了涼。
纖長如蔥,白皙細膩,一看便是養尊處優的一雙手。
與李瑤光的,截然不同。
李瑤光的手,修長有力,指尖有薄繭,指蓋上還有尖尖的月牙。
那是一雙做慣了粗重活計的手。
頭兩年沈家族親還顧著名聲幫補,後來看沈川柏一蹶不振,幹脆一文錢也不出了。
家中拮據,李瑤光便在西市盤了間小鋪面,賣起了酒。
為了省錢,隻招了一個伙計。
祖母嫌她拋頭露面做買賣,說話總是不太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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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話說狠了,李瑤光也從不在意,總是一笑而過。
她性子潑辣,吵起架來分寸不讓,把灶兒胡同那些個嚼沈家舌根的長舌婦罵了個遍。
唯獨對他總是和顏悅色,從不說一句重話。
他原以為,這輩子,就這麼稀裡糊塗跟李瑤光過下去了,直到他收到張鳴月的信。
信裡字字泣血,重提當年情分,叫他生出許多不忍,許多憐惜。
與李瑤光不一樣,張鳴月溫柔小意,又與他青梅竹馬,當年若不是那樁案子,兩人早成了夫妻。
這些年,張鳴月過得不好,嫁了不過三年便死了丈夫,一個人在寒山寺禮佛清修。
沈川柏盤算著,等宮裡的旨意下來,自己恢復官身,便擇日納了張鳴月為平妻。
畢竟當年張鳴月非他不嫁,同家中生了嫌隙,被迫匆促嫁了人。
如今她過得不好,自己總要幫襯一二。
李瑤光當年逼著自己娶了她,本就虧欠了他,想來也不好反對。
可他沒想到,剛回到家,祖母便說李瑤光走了,抱著那壇寶貝女兒紅走了。
張鳴月柔弱地扶著牆,咬著唇,眼裡含著淚,委屈道:
「我知道的,瑤光妹妹容不下我,川柏,我還是回廟裡吧,總不能叫你為難。」
一番話說得沈川柏心頭酸澀,不免對李瑤光有些怨懟。
怨她不懂事,怨她小肚雞腸,為這點小事就鬧離家出走,傳出去叫人看笑話。
他想著,走了也好,權當散心。
總歸她和小喜也隻有一處可去,定是回滄州了。
隻是那份不安,隱隱擴大,他坐立難安,幹脆去了渡口。
寒夜蕭索,江面寂靜,隻剩風聲嗚咽。
守渡口的船老大被他吵醒,睡眼惺忪,心下不快,隨口應了,說那一大一小兩個小娘子,的確上了去滄州的船。
沈川柏這才放下心來,他想再過些日子,自己親自去接便是。
隻要放低姿態說上兩句軟話,李瑤光消了氣就好了。
往後日子總歸是越過越好,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那麼傻,放著到手的榮華富貴不要。
如此一想,他心安理得地吩咐下人:
「給滄州老宅遞個信,就說夫人回去了,各處都提前打點好。」
5
來年春天,我在雲州開了一家小酒坊。
雲州的糧好,水也好,釀出來的酒更好。
裘娘子在隔壁開了一家小飯莊,她的好廚藝,加上我的好酒,生意蒸蒸日上。
聞公子是我的常客。
他極擅品酒,每一種酒,光咂上一口,便能說出許多名堂來。
我暗暗咋舌。
他這條舌頭,該是多少金銀養出來的啊。
每逢釀了新酒,他總是我的第一位客人。
作為回禮,他總時不時給我捎上點東西。
一開始是釀酒的古籍,亦或上好的酒曲,不知怎的,後來就逐漸多了珍寶閣的朱釵,月臨樓的胭脂,霓裳坊的新衣。
日子久了,裘娘子看出端倪,拿我打趣:
「我就說你那夫君沒福氣,居然同你和離了,他不知道,你這樣的好姑娘,多少男子惦記著呢!」
我被說得有些赧然。
剛放下懷中的酒壇,一抬頭便撞入一雙熟悉的眼眸。
沈川柏怔怔地看著我,眸底全是不敢置信:
「瑤光,我何時同你和離了?」
時隔一年,沈川柏消瘦了些,眉目依舊清雋如玉。
冬日夕陽溫柔地沉沒,餘暉一寸寸涼了下去。
我的心也一寸寸靜了下來。
「沈大人怎麼會來雲州?」
見我疏離,沈川柏有些錯愕:
「自然是來接你回家。」
「瑤光,我一直在找你。」
他說起這一年,自己瘋了一樣地找我。
這其中來來回回的折騰和耽擱,浪費了許多時日。
見我不接話,沈川柏眉眼茫然,終於有些急了:
「瑤光,你我是夫妻,本該彼此包容體諒,別再使小性子了,跟我回去吧。」
「至於鳴月,我已經同她說清楚了,往後她隻是我義妹。」
我平靜地看著他,隻覺荒謬:
「沈大人,我們已經和離了。」
「你和張鳴月的事,與我無關,也無須同我說。」
那封休書,早在五年前成婚那日,沈家祖母就逼我籤下了。
「川柏娶你,不過是沈家門庭清正、誠信重諾罷了。」
她與我約定好,隻要沈川柏治好小喜的病,我就自請下堂。
可如今沈川柏卻一副不知情的模樣,難不成沈家祖母未曾告訴他?
果真沈川柏一聽,臉色煞白,嘴唇微顫:
「瑤光,你在同我開玩笑?」
我輕輕搖了搖頭,心底清明:
「這樁婚事,本就是我強迫你的,並非你情我願。」
「當初我為了小喜的病,狗急跳牆,鬼迷心竅,如今想來,從一開始……」
話音未落,小喜下學回來,正碰見我同沈川柏說話。
她一下子飛奔到我身前,雙手大張,惡狠狠喝道:
「你來幹什麼?難不成你傷阿姐心還沒傷夠嗎?快滾!」
沈川柏出身顯貴,叫一個孩子這般當面奚落,臉上有些掛不住。
見他站著沒動靜,小喜急了,一個箭步上去連推帶搡,想把他撵出去。
我有心想把話說清楚,可眼下亮了燈,街市人潮攢動,正是熱鬧的時候。
這點動靜已惹得過往行人頻頻回首,我隻能安撫了小喜,無奈說道:
「沈大人,如今你官復原職,沈家門楣顯貴,我們身份懸殊,自當回到原本的位置。」
「從前的事,就當隻是你我做了一場夢,如今夢醒了,我們也再無瓜葛了。」
一句再無瓜葛,讓沈川柏愣在原地。
人潮洶湧,燈火灼灼,他張了張口,再沒能說出一句話。
6
李瑤光走後的第十日,沈川柏才得知她和小喜並未回滄州。
下人匆匆來報時,沈川柏隻震驚了片刻,就急忙披了大氅,趕往滂江渡口。
還是那個船老大,一臉無辜,撓著頭又想了好半晌,才說應是去了茱洲。
那日除了去滄州的船,便隻有去茱洲的了。
沈川柏急忙遣人回家遞了口信,又同宮中告了假,翌日一大早,就坐上了去茱洲的船。
同行的侍從面面相覷,心下疑惑。
坊間傳聞沈大人很是不待見這位商賈出身的發妻,如今看來倒不像真的。
湖面寒煙生波,看不清彼岸,一如沈川柏此時心緒。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何會這般焦灼。
明明是李瑤光強迫自己娶她,為的也不過是讓自己給小喜治病,怎麼會這般,這般,放不下。
那時他年少成名,驕矜自傲,一朝落難,墮入泥潭,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有人卻拿著信物上門逼婚,口口聲聲要他娶她。
趁人之危,挾恩圖報,他無法不震驚,無法不震怒,於是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就是心機深沉的女子。
僅僅用了一瞬,他便全盤判定了她的品性。
新婚之夜,他拂袖而去,連合卺酒都沒喝,留她獨守空房。
後來那壇酒,被她埋在院中桃樹下,再也沒提起過。
被迫娶了她,沈川柏心底總有幾分不忿,待她總是冷淡。
直到某日他偶然路過西市,看見李瑤光正彎身去搬一隻腰身粗的酒壇。
說不清當下怎麼想的,沈川柏下意識伸出手去。
李瑤光卻不讓他幫忙,她笑著說他的手是救命的手,不能幹這種粗活。
沈川柏面色訕訕,革職兩年,他還不敢拿起手術刀。
可李瑤光總說,總有一日,他會好起來的。
這份篤定,也不知從何而來。
說多了,沈川柏不知不覺便信了。
後來偶然得了機會,沈川柏重拾醫箱,給人看起診來。
雖說依舊不敢做手術,也算一大進步。
李瑤光高興壞了,特意做了一桌子菜,又拿來自己新釀的桃花仙。
沈川柏從不飲酒,那日照例拒絕了她。
可見她眉目低垂,恹恹不語,鬼使神差地,竟從心底生出幾分疼惜來。
幾乎要伸出手去,將她摟入懷中。
日子一天天過去,李瑤光像一株石壁長出的海棠,生生扎進他的心中。
那日為三皇子施刀時,他闔了眼,靜了心,心頭浮現的,是李瑤光的臉。
她笑臉盈盈同他說,會好起來的。
那一瞬,心底一片清明,下刀的手越發堅定。
風起浪湧,甲板猛地一晃,晃得他猝然回神。
腦海裡下意識浮現的,還是李瑤光的臉。
這一刻,他無法再欺騙自己。
原來不知不覺中,自己早對李瑤光動了心。
隻是他骨子裡太自負,太傲慢,覺得娶了她便是恩賜,再不能給予多餘的感情了。
還在事情還有轉圜餘地。
他給祖母去信,讓祖母認張鳴月為孫女,以後兩人兄妹相稱,盡了當初年少情分。
他為李瑤光退了這麼一大步,做了這麼大的犧牲,想來她會高興的。
不承想,兜兜轉轉,一年後才有了她的確切消息。
沈川柏的脾性早被這漫長時光磨得沒了稜角。
他想,見了面,該把她擁入懷中,該親口告訴她,自己心底的愛慕。
可李瑤光冷淡得叫他有些手足無措,還說早跟他和離了。
約莫還在怨恨他吧,才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待他一件件彌補回去,她總歸會消氣的。
如此一想,沈川柏心頭的苦澀才淡了些。
他轉身吩咐侍從:
「隨我去街市轉轉,給夫人買些可心物件。」
7
一連三日,沈川柏都沒碰見李瑤光。
酒坊打了烊,他厚著臉皮去隔壁飯莊打聽,掌櫃的斜瞟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李娘子去了外地。
再問何時回來,那掌櫃的驀地發了火:
「你就是瑤光那個討人嫌的前夫吧,不是早同她和離了,怎麼還眼巴巴追到這裡來?」
沈川柏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一時尷尬愣在原地。
裘娘子出身市井,說話頗為刻薄:
「什麼詩禮大家,不過做做樣子罷了。你們沈家為著名聲娶了瑤光,娶了又待她不好,這不是虛偽是什麼?!」
沈川柏被說得臉皮發紅,無從辯解。
裘娘子掃了他一眼,越說越氣:
「的確是長了一副好皮相,難怪我問起,那丫頭說十五歲就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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