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們現在的相處模式,總有些尷尬,但也隻是我覺得而已。
他竟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阿昭,你說想擁有屬於自己的院子,想種很多花,現在這個地方就是屬於你的了,你想種什麼花都可以。」
池南宸指著前面一片空地對我說。
我沉默許久。
「我養不好,不想了」
他嘴角上揚的弧度謝了下來。
「沒關系,我可以跟你一起養。」
「以後再說吧。」
對此,我毫無波瀾。
倒是他,很激動:「真的嗎?你的意思是願意跟我從頭開始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個?但我沒有反駁。
池南宸眉眼帶笑,不知從哪裡拿出來的小盒子遞到我眼前。
我看著包裝精致的禮盒。
心裡泛起一絲漣漪。
伸手拿過,打開,果然是戒指,一枚女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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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約而不失精美,很符合我的喜好。
池南宸一臉期待:「喜歡嗎?這是你之前說喜歡的款式。」
「很好看,可惜不屬於我。」
我將東西蓋好,還給他。
後者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給你的東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你要是不喜歡,丟了就是。」
我很想直接丟掉,但眼下不太適合。
「好,那我就收下了。」
池南宸臉色這才緩和不少。
「中秋家宴,你是不是要回家?」
我趁機問道,不曾想,他竟誤會了我的意思。
「是。」
「阿昭,我已經在努力了,很快就能帶你回家。」
他慌忙解釋,生怕我因此難受。
「好啊。」
我淡淡一笑。
他驚喜於我今日的順從,以為我在漸漸重新接受他。
「中秋那天你給我準備一些吃的吧,多準備一點,外面那些人也挺辛苦的,過節熱鬧一下。」
他輕輕一笑:「你開心就好。」
當晚,他試圖同我親近,我拒絕了。
好在他並未強迫我。
10
直到家宴那天,池南宸日日守在家裡陪我。
傍晚前去赴宴時,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
倒是讓我於心不安起來,生怕他有所察覺。
我將晚飯備好後,同那幾個保鏢吃了便飯。
看著昏睡的幾位大哥,我連忙跑進臥室,拿了一身衣服就走。
門外接應的人早已前來,我坐在車裡時,還心驚膽戰。
沒想到,竟然這麼順利。
保鏢將一個錢包遞給我:「殷小姐,你的身份證和銀行卡都在裡面,你等下按照手機的導航走就行了,尹小姐說相信您的車技。」
我連忙點頭。
尹月想的還挺周全,還給我備了新手機。
看著時間差不多,我立刻啟動車輛。
幸好當初纏著池南宸教我賽車,現在的車技一般人還真趕不上我。
但現在還不能放下警惕。
很快,很快我就能離開。
心裡激動又緊張。
尹月給我安排的路線很隱秘,路上行人不多。
看著周圍隱約可見的陳設,我總覺得這條路不正常。
我有些猶豫,要不要按導航繼續前行。
已經行駛有一會了,怎麼越走越偏。
還未來得及思考,前方突然出現一輛車。
我驚慌失措,條件反射似將方向盤往左邊打。
強烈的燈光猛然照射,突然間我感到頭暈目眩,來不及思考,接著就失去了知覺。
恍惚之間,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喚我。
「阿昭,阿昭……」
11
在一片恍惚中,我漸漸蘇醒,感受著心跳的頻率。
我的頭部隱隱作痛,像是有根繃緊的弦在不斷彈撥,疼痛難以忍受。
渾身上下都不舒服,目無焦距。
「阿昭!你醒了,你終於醒了,覺得哪裡不舒服?」
池南宸驚喜不已,他的眼睛裡充滿了疲憊,仿佛一夜未眠,臉上也盡顯倦態。
我看著滿臉驚喜的男人問道:「你是誰?這是哪裡啊?」
池南宸激動的心情戛然而止。
他小心翼翼說:「阿昭,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努力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他沉默良久,不知在想什麼。
見狀,我有些不忍:「對不起,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不記得池南宸是誰,但我記得自己是誰。
他抬眼,衝我搖搖頭:「沒關系阿昭,你永遠不用說對不起。」
他輕柔地將我擁入懷中,同我一一解釋:「我叫池南宸,是你的未婚夫,我們相愛很久了,本來就要準備結婚,但因為一些意外,你出了車禍。」
我困惑不已:「真的嗎?」
池南宸重重點頭:「當然,阿昭,我會對你很好的。」
聞言,我乖乖躺在他懷裡不作聲。
「那我可以叫你阿宸嗎?」
「當然可以,你以前也這麼叫我的。」
他將我抱得更緊了,仿佛珍貴的東西失而復得。
隻是抱得太緊我感覺有點疼了。
「阿宸,你抱太緊了,疼。」
他忽而松開,滿臉歉意:「對不起阿昭,我太開心了,忘記你身上還傷著。」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叫醫生。」
我輕輕點頭會意。
醫生說我傷的很重,好在都不是關鍵部位才沒有危及生命。
隻是我的失憶症,卻是意料之外。
池南宸急忙問:「那她還能恢復記憶嗎?」
「這個說不準,若是哪天碰到熟悉的場景或事物,也許會突然恢復,也有可能一輩子恢復不了,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啊。」
醫生嘆氣惋惜,但倏忽間他似乎看到這個家屬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想來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池南宸回想起她車禍時的樣子至今心有餘悸,若不是他早有所察覺,派人暗中盯著。
就算車禍沒傷到要緊部位,那個地方又偏又僻,要想等到被人發現,殷南昭也早因為血盡而亡或者疼死。
-阿昭啊阿昭,你就這麼想離開我了?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重新相信我呢?
池南宸直勾勾盯著病床上熟睡的人。
她的臉龐毫無血色,蒼白得如同亡者,令他心慌。
直到那一刻,他才徹底明白,殷南昭早已插進他心底深處。
泉水般懊悔湧來,如同秋葉的苦澀,永遠揮之不去。
家宴上,他剛單方面宣布解除與尹月的婚約。
他想自己做主一回,至於後果,他也自會承擔。
隻是,他的阿昭不信他了。
池南宸感到深深地無力,在職場他殺伐果斷從不留情,而曾經他也在感情中嘗試過同樣的手段。
但行不通。
好在老天對他尚有一絲憐惜,殷南昭失憶了。
這一次,他一定會護好她,不再讓她受到傷害。
12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讓我不舒服,身體稍好些,我就纏著池南宸要出院。
他拗不過我,仔細詢問醫生,待其表示無礙後,終究還是答應了。
車在一座寂靜之地停下,周遭杳無人煙。
我腳還沒沾地,就被他攔腰抱起。
而身後跟著的幾人均默契地轉過身去。
這下,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快放我下來,我隻是手受傷了,腿沒傷!」
池南宸依舊視若無睹,徑直將我抱進去。
他將我輕輕放到沙發上,接著吩咐那些人。
我沒仔細聽,大抵是注意照顧我的細節罷了。
我拉扯他的衣角:「這裡是哪裡?」
池南宸看向她,拉著的手微微顫抖,眼底下的無助和脆弱讓人情不自禁地感到心疼。
他低下身來,輕輕撫摸我的臉:「阿昭別怕,這裡是我們的家。」
我疑惑地掃視周圍陌生的環境:「家?」
「是啊阿昭,這是我們的家,會好的會好的,慢慢來就好了。」
他避開我受傷的手,緊緊將我擁入懷中,似乎要把身體的力量全部傳給我。
感受到他的身體在顫抖,我不自覺地伸手環上他的腰。
他好像哭了?不確定。
我說:「好,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家了。」
池南宸欣喜萬分,一掃方才的陰霾。
多日後,醫生上門診斷,他說,我身體恢復得很好,隻是左手傷得有些重,恐怕無法恢復如初。
池南宸聽完很難受,卻還是第一時間安撫我的情緒。
可我欣然接受了,凝視後院的空地。
我想到要種什麼了。
我向他提議:「阿宸,後院那麼空,我們種點什麼吧?」
池南宸喜上眉梢:「當然好啊,你想種什麼?」
「鼠尾草吧。」
「好,就種鼠尾草。」
13
一年後,在池南宸悉心照料下,我身體恢復得很好。
隻是,左手至今仍有些僵硬,可我不再糾結。
反正隻要池南宸在,我根本不需要動手做些什麼費力的事。
但他偶爾過於黏人,我會佯裝生氣,還會惡趣味似的將他關在門外。
他也不惱,每每這時,還會細細哄我。
院子裡鼠尾草長勢喜人,這都是池南宸的功勞。
他生日那天我給他送了自己縫制的香薰包,裡面的花物也都是我一一挑選的。
果然,他很高興順勢攬我入懷,親昵地在我額前落下一吻。
「阿昭,你什麼時候才願意嫁給我?」
這句話,他曾在我前面提過多次,迫不及待。
我莞爾一笑,將戴有戒指的手伸過去:「不是嫁了嗎?」
他略有些遺憾:「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的。」
我知道,他想辦領證,想辦婚禮。
我顧而言他:「再等等吧,我喜歡夏天的婚禮。」
他的喜悅從心底溢出:「好,都聽阿昭的。」
我將他打發去辦公後,獨自一人來到後院。
在我細細探查後,果然在一排鼠尾草叢中看到了一把車鑰匙。
上面還附帶一張紙條。
「三日凌晨後,左轉 200 米直行 100 米處,我隻等你一個小時。」
這是方才送蛋糕的人帶進來的。
他進來時,我身上沒有可藏匿的地方,隨手一丟將它棄落後院叢中。
心裡記住了大概方位,才順利找到。
一個月前,池南宸陪我逛商場,中途我上洗手間時,竟意外碰見她。
尹月一看到我,驟然兩眼流露出狐疑:「殷南昭,你真的失憶了?」
我定定神抬眼:「尹小姐,好久不見。」
她恍然大悟,目光如炬,開始審視起我來。
「可我不想看到你,現在你一定很得意吧,他為了你,不惜放棄擁有的一切!甚至違逆自己的父母,還當著眾人的面解除了婚約!」
「你是不是很想看我笑話啊?殷南昭。」
她一字一句指責我的罪責,可我並不知情,我沒想到池南宸做了那麼多事。
「我想你是誤會了,我並沒有那個意思,我一直都在想辦法離開,可惜你也看到了,他幾乎寸步不離, 我根本無法脫身。」
她顯然不信我的話,嗤之以鼻。
「所以呢?你是來跟我炫耀的嗎?」
「當然不, 我想隻有你能再幫我。」
尹月一臉懷疑,一副看不透我的樣子。
「那又怎麼樣,他現在根本不讓別人靠近你。」
我將自己的打算快速說出, 我不能在裡面待太久,時間一長,池南宸估計又要著急了。
尹月有些猶豫:「這麼做,真的沒問題嗎?你不怕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我當然害怕, 可我不得不這麼做。
況且, 上次車禍的事與尹月無關, 我是知道的。
「那也總比待在他身邊強。」
尹月顯得有些難以置信:「殷南昭,這麼久以來,你就沒有過原諒他的念頭嗎?」
我離開的腳步一頓,但也隻是一瞬。
「沒有。」
說完沒看她的反應, 大步離開。
完全沒有是不可能的,他每一次驚喜和禮物都曾讓我感動。
感動之外的驚喜同時又讓我痛苦不堪。
還不得不因為打著「失憶」的緣由, 裝作很幸福的樣子,這讓我心累。
我不是沒有過「算了吧」的念頭, 可我仍無法釋懷。
他一靠近, 我腦子裡不受控地閃過曾經那些無比絕情的話。
而今, 我也戴上了面具,過著悲喜交加的日子。
當初聲稱失憶, 不過也是讓他松下戒備的手段罷了。
這樣,他才不會重新把我關起來。
14
晚上, 我洗完澡剛從浴室出來,池南宸已拿著電吹風等候多時,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我不禁想笑:「怎麼還上癮了?」
「可能是,藥劑不夠吧,藥師說加大劑量見效會更快。」
「從-」有些曖昧不明說道:「是啊, 有癮,對你全身都有癮。」
我沒接話,之後的事情順理成章。
三日後,趁池南宸熟睡,我按照約定時間內容到達。
尹月已等候多時,我倆快速交換身上的衣服。
她順手將一頂假發丟到後座:「快點帶上!」
她動作很快, 車子疾馳而過,瞬間我們消失在巷尾。
尹月一邊開車一邊交代:「前面一個路口後, 會有一輛車停在那, 你開那輛走。」
我頻頻點頭,誠心道:「謝謝你。」
尹月有些意外, 但很快恢復。
她有些好奇:「對了,你是什麼出來了?」
我平心靜氣:「走出來的。」
聞言,尹月沒接話,露出一副「我才不想知道」的神情。
我倚靠著車窗, 陷入沉思, 香薰裡的東西,能讓他安然熟睡很久。
中途不知換乘了多少次,我終於逃離了那個地方。
也終於見到了爺爺。
回山那年,爺爺留下的書信裡, 寫著一首隻有我知道的藏頭詩。
-山間野鶴雲遊去,南國風情悠悠長。
從此天涯海角,我與池南宸終是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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