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閉上眼，上一世她憤恨的言語還在我的耳邊回蕩。

「姐姐，你知道嗎？我明明那麼會揣摩人心，那麼聰明！我原本可以成為百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萬人迷。是你！是你非要帶我去看什麼心理醫生，給我洗腦，讓我變成平平無奇的普通人！」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這是嫉妒我，你從小就像陰暗的臭水溝裡的老鼠一樣偷看我和爸媽的相處，你恨我是別人口中的聰明孩子，他們誇我有出息，你就氣得要死！」

「你就像是清朝又臭又長的裹腳布，你不知道女人的貞潔從不在羅裙之下嗎？憑什麼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就算是找小三出軌也會被人輕易原諒，而我們女人就不行？！我偏要做獨立女性的領軍者，我要改變這個愛男的世界！」

「姐姐，你放松點，康康他真的很厲害，你一定要好好享受哦！」

直到那時，我才知道，我根本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她這種扭曲的心態有外在因素，但更多的，還是她內心的那杆秤，偏了。

她不願去接受所謂為她好的觀點和思想碰撞，想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這樣的人，無藥可救。

再睜眼，我眸中帶火：「滾一邊去，我就是一個月薪三千的打工族，你哄我沒什麼用，我以後不會給你花錢了。」

妹妹先是一愣，隨即嗤笑出聲。

「原來你也知道啊，你一個月才三千塊錢，我每個月給你發那麼多消息討好你，你隻願意摳搜地給我買個五六百的東西，窮鬼！我就算哄條狗，它都願意把到嘴的肉吐給我！」

「姜婷，你真惡心。」

盡管我和妹妹對罵後開始冷戰，但在爸媽面前，我們依舊保持著姐倆好的表面關系。

她會把不愛吃的肥肉放進我的碗裡，美其名曰我愛吃，讓我承受爸爸嫌棄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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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會「不經意」把她藏的書打落在地上，讓媽媽打掃衛生的時候看見。

可媽媽是個傳統又不愛看書的，她根本不知道裡面寫的是什麼，還以為是教科書。

妹妹一天天變本加厲，甚至在我面前也不遮掩她的欲望。

她發情時我就去客廳玩手機、看電視；她當著我的面勾引林叔叔，我轉頭就走。

林叔叔是個正常人，他不可能為了妹妹毀掉自己幸福的家庭。

直到有一天。

我剛洗完澡打開房門，就聽見裡面傳來爸爸的聲音。

「婷婷，你才多大就開始學習取悅男人了，你再這樣下去，以後肯定是要給有錢人當小三的！」

「爸爸，你在胡說什麼呀～」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天天對著鏡子看自己的身體，還勾引隔壁林叔叔，你太賤了！」

下一秒，爸爸笑出了聲。

「你過來！親爸爸一口！」

「爸爸，不要……」

我腦子一片空白，身子有一瞬間的顫抖。

原來。

原來，爸爸早就知道青春期的妹妹荷爾蒙爆發。

可他的語氣和態度和往常大相徑庭，並不是恨鐵不成鋼的慈父形象！

我的腦海中天旋地轉想了很多東西，又平添了各種各樣的猜測。

所以，妹妹的「愛好」，爸爸到底知不知情？

5

我不動聲色地把房間內他們的對話錄了下來。

而後蹲在洗手間裡，顫抖著發給媽媽。

可是，那頭媽媽正在輸入中的消息刪了又打，打了又刪，沒有回復我。

傍晚。

媽媽帶著菜回來了。

她笑容和煦，語氣溫柔：「老公，婷婷，我回來了。」

姜婷一聽，立馬迎了上去，在媽媽的臉上落下一吻。

媽媽摸著她的頭發問：「婷婷，餓不餓？媽媽去做飯。」

「媽媽，我不餓～媽媽，你上班辛苦了，我去做飯吧～」

媽媽的笑容更深了：「還是我們婷婷貼心，會心疼媽媽，媽媽買了排骨，一會兒給你做糖醋小排，好不好？」

「好呀～謝謝媽媽～」

在經過我的時候，媽媽小聲說了句：「一會兒吃完飯，你跟我下去走走。」

我曾想過媽媽的反應會是大發雷霆或尖叫質問，但從未想過會是這般輕描淡寫。

這頓飯，我吃得味同嚼蠟。

和媽媽下樓後，她帶我來到無人的小公園，這才開口。

「妙妙，婷婷是你的妹妹，她比你嘴甜、會來事，身子又弱……好，媽媽承認，我和你爸就是關心她多一點，人就是這樣，根本沒辦法一碗水端平。你現在也大了，你應該更清楚，就算是在公司裡，老板也會更喜歡會拍馬屁的員工，你能懂嗎？」

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媽媽知道，你雖然從小到大都不爭不搶，但你是我的女兒，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屎！人都是自私的，都見不得別人好，而且一旦生出嫉妒的想法，人的性格就會扭曲，還會鑽牛角尖。」

媽媽拉起我的手嚴肅道：「妙妙，你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你從小就沒讓我操過心，所以今天的談話是我第一次跟你說，也是最後一次，知道了嗎？」

「家和萬事興，沒有人會盼著自己家過得不好。」

我算是聽明白了。

媽媽她並沒有覺得那段錄音有什麼不對。

相反，她認為是我對她和爸爸的偏心產生怨言，才故意想要破壞家裡的幸福和溫馨。

是我要毀了這個家。

知道媽媽的意思後，我沒有生氣。經過前世那一遭，我早就把那句「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刻在心上。

我不是救世主，對於這樣的人，我隻能尊重祝福。

回家後，我洗洗就睡了。

隻是在睡前，我收到了爸爸的消息。

「對不起，妙妙，是爸爸的錯，爸爸不該偏心妹妹，讓你產生不好的情緒，你從小就不和爸爸親近，現在你大了，都工作了，我也怕說多了惹你上火。是爸爸糊塗了，爸爸會改，你相信爸爸！」

我回了句「哦」就關機睡覺。

6

妹妹見到江航之的那一刻，她雙眼放光。

她刻意走出內八的步子，把手縮進袖子裡，再羞答答地開口：「航之哥哥～」

江航之是個溫柔的人，他點點頭：「是姜婷妹妹吧，坐，你是說你肚子不舒服是吧？」

「是的，哥哥，你看看，就是這裡……」

妹妹嘟著嘴，一下子就把衣服掀起來要給他看。

要不是江航之及時制止，姜婷能做出在診室把上衣脫掉的行為。

「不用脫衣服，我給你開了個 B 超單子，出門左轉直走，B 超室在那邊。」

妹妹一愣，旋即咬起唇：「哥哥，我不想被別人摸我，你可以幫我做嗎？」

江航之的眉頭蹙起，但還是耐心解釋道：「術業有專攻，B 超大夫幾十年的經驗，比我查得更仔細。」

可是妹妹不依不饒，她拽著江航之的胳膊，把胸蹭了上去。

「哥哥，可是我害怕，你可以陪我一起嗎？」

江航之抽出手臂，語氣帶著些許煩躁。

「不可以，我還有病號要看，快去做吧，做完拿著報告回來找我。」

妹妹委屈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邊走邊一步三回頭地看向江航之：「哥哥～」

去上廁所的爸爸終於回來。

可他看見妹妹這副表情後立馬質問我。

「姜妙，你是不是又欺負你妹妹了？你都要成家的人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我冷哼一聲：「她那麼聰明，誰能欺負得了她？」

爸爸惱怒地瞪了我一眼，就去問姜婷發生了什麼事。

她沒有把她勾引醫生被趕出來的事情說出來丟人，而是說一想到有陌生人要碰她肚子，她就害怕。

爸爸一邊安慰她一邊帶她去 B 超室。

檢查很順利，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等到爸爸又匆匆去了洗手間，我和妹妹才進診室復診。

姜婷繞過椅子，撲進了江航之的懷裡：「哥哥，我有點難受，你可以幫我撓一撓嗎？」

江航之一把把她推開，再轉頭看向我，眉頭皺起。

「妙妙，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想跟你說一下，我懷疑你妹妹得了皮膚飢渴症，你們需要帶她找專門的機構去檢查一下。」

渴膚症，是一種心理性疾病，渴望和別人肌膚相親。

這樣的人，在獨處和情緒波動的時候，會非常不安和躁動，產生很強烈的被擁抱、被撫摸的欲望，會以哭、狂躁來發泄內心的負面情緒。

我心下了然，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哥，一會兒我爸來了你再跟他說一下吧，我說了他也不會信。」

江航之點點頭。

可等我爸回來時，江航之跟他說這件事，我爸震驚大叫：「航之，你可別亂說啊，你妹妹還沒成年，這要是讓別人聽見了，她還怎麼找對象啊？」

江航之扶了扶眼鏡：「舅，話不是這麼說的。我這隻是懷疑，也不是說她確診了這個病，我不過是建議你帶她去看一下，沒有的話更好。」

爸爸不想和他就這個話題討論，隨便敷衍了一下就帶著妹妹要走。

但江航之很認真，還給他介紹了一下去哪個醫院做什麼項目。

臨走時還恨鐵不成鋼地加了一句：「一定要及時就醫啊！」

路上，爸爸那雙審視的眼神在我身上轉圈。

「姜妙，你是不是跟航之說了什麼？」

我氣笑了：「我能說什麼？說你和女兒不要臉講騷話？那跟皮膚飢渴症有什麼關系？再說了，人家當了那麼多年的醫生，能因為我一句話而影響判斷？」

「老子是你爹，你怎麼跟你爹說話的？！」

他的父親光環，早在我發現他和妹妹之間有貓膩時，就碎掉了。

但我懶得與他爭辯，便環起胸，不再理他。

回家後，爸爸跟媽媽說姜婷沒什麼問題，一切正常。

接著，他們就和往常一樣商量著晚上吃什麼。

並沒有人把醫生的建議放在心上。

7

在我們吃飯的時候，林叔叔老婆找上門了。

她一來就破口大罵：「姜家的，你們到底怎麼教孩子的？你女兒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小小年紀就勾引男人，想幹嘛？年紀輕輕就當小三？她到底看上我們家老林什麼了？你們給我說說，我們麻溜地改！」

我媽嘴裡的蝦被嚇得掉到碗裡，當即把筷子一摔，高聲道。

「老娘們，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誰勾引男人，誰當小三？！你給老子說清楚，你他媽捉奸還捉到我家來了？你自己管不住自己男人，逼逼什麼？！」

金阿姨氣得鼻孔冒煙，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誰說我管不住？要不是我們老林實在是受不了了，告訴我這件事，我都不知道你女兒能這麼惡心，來來來，我給你看看他倆的聊天記錄！」

「這條說什麼『叔叔，我難受』，難受不知道找父母、找醫生，找我們老林幹什麼？你看這還說『叔叔，我好孤獨，你能來陪陪我嗎？』。你再看這個，不小心發了沒穿衣服的照片，還說『發錯了，叔叔，你別看』，老林沒回，她就問『叔叔，我好看嗎？你怎麼不理我呀？！』」

「我的天哪！一開始老林覺得小姑娘年紀小、不懂事，大點就好了。但他憋得太久了！他現在都不敢在白天回家，怕跟你們碰上，我要是提一句姜婷，他能嚇得發抖！」

金阿姨喘著粗氣，一口氣把她想說的話全都說完了。

於是，我笑了，媽媽愣了，爸爸驚了，妹妹怕了。

誰說受害者隻有女人，隻有弱者？

這一家子，該聰明的時候裝傻，該傻的時候，嗯，更蠢。

爸爸揉了揉眉心，衝我和妹妹說：「姜妙，婷婷，回房去。」

我冷冷道：「怎麼？丟臉都丟到外面去了，還怕啥啊？」

我媽囂張的氣焰消失殆盡，此時，她捏著金阿姨的手機臉色發青。

她的下唇被咬出一道血痕。

「姐，這個事我也是才知道，真的是很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們家妙妙能做出這種事，但她年紀還小，剛接觸社會，還不懂事，你們能不能原諒她？」

她表情凝重地看向我：「姜妙，過來道歉！」

我怔住了。

金阿姨也糊塗了：「你在說什麼？不是姜婷幹的好事嗎？跟你們家妙妙有什麼關系？」

我媽不好意思地說：「是這樣的，姐，我們家婷婷手機有青少年模式，給人發不了消息，肯定是婷婷貪玩，用她姐姐手機登微信忘記退了，發消息的實際上是姜妙。」

「你放屁！」

林叔叔不知道從哪裡衝了出來。

他眼底一片憤憤。

「勾引我的一直都是你們家姜婷，別什麼髒水都往你們家大女兒身上潑！你這樣給她亂造謠，你讓她以後怎麼活？！你們偏心也要有個度，小女兒是你女兒，大女兒就不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