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書名:將進酒 字數:4161 更新時間:2024-10-28 23:08:25

字體大小:

16 18 20 22 24 26 28

“備禮就客氣了, ”沈澤川這才擱了筆,說, “給顏公子看座。”


喬天涯松了手, 費盛擠著顏何如, 嘴裡說著:“看看看,快給顏公子上茶!”


顏何如虧死了, 他從翠情那裡精挑細選了好些人, 都是模樣頂好的少男少女。他原本想先給姚溫玉挑,打通了姚溫玉這條路, 再跟沈澤川打交道不就順暢多了?可是他連姚溫玉的面都沒見著。進了這院子, 又想送給沈澤川。哪有男人不愛美人?蕭二又不是什麼沉魚落雁。


顏何如摸了遍後腦, 記住了喬天涯,兜著袍子落座了。他面上還和氣著,就是斂了笑,露出幾分惆悵, 說:“離北王一世豪雄, 彪炳戰功誰人不知?我是怕府君和侯爺哀思過甚, 若是傷著身子那就誤了老王爺的慈心。今日特地趕來做這麼個混球,是為了逗府君一笑!唉,府君節哀。”


顏何如講官話,帶著點河州的口音,什麼“嘛”“哪”改不掉,講起來嗲得很。此刻他乖巧地勸著人, 倒還真像那麼回事。


沈澤川承了這份情,今年全境開支巨大,樣樣都離不開顏何如。他在顏何如說話的空當內接過了藥,喝了幾口,眉間溫柔,說:“我在離北,聽說你專門給邊博營補了幾萬兩銀子修馬道。”


“那都是小錢,”顏何如說,“哪值得府君記著?況且現在不是統一戰線嘛,離北啟東都是為了打邊沙禿子,我一個商賈之流也幫不上別的忙,一點心意罷了。”


費盛暗自嗤之以鼻,覺得這小子裝人的時候比自己差不了多少。這會兒知道統一戰線,先前帶著行商在敦州跟邊沙做生意的時候可半點不覺得內疚。


沈澤川喝完藥,頓了片刻才開口:“今日特地來找我,有什麼事兒?”


“就是看看府君,”顏何如再次露出笑,“府君現在就跟我親哥哥似的,一日不見想得慌。”他想一出是一出,坐直身,說,“要不府君就收了我做弟弟,我給你磕兩個響頭。”


顏何如確實沒臉沒皮,他把蔡域叫阿爺,把雷常鳴喊大哥,遇著雷驚蟄還喊大侄子,現在風水輪流轉,到了沈澤川掌握全局,他就想混個弟弟當。伏低做小那算事兒嗎?那跟銀子比起來都不是事兒,這小子看得可比誰都清楚。


“行啊,”沈澤川看顏何如高興起來,跟著說,“你先給沈衛磕兩個響頭,咱們就算同宗了。”


顏何如差點呸一聲,他又不傻,挨著沈衛就壞了名聲,在東西兩頭都得挨罵。他窩回去,興意闌珊地說:“那就算了,我家有規矩呢,拜沈衛肯定不成。”他對沈澤川說,“府君,府君哪。”


沈澤川說:“哪?”


顏何如來了精神,說:“我呢,順道還有點事想跟你商量。現在啟東不是跟咱們茨州達成協議了嗎?今年大帥的軍糧鐵定沒問題,我補,我全補。”


沈澤川喝著清茶淨口,沒急著接話。

Advertisement


果然,顏何如說:“阒都現在也怕府君,你左右都是強兵,回頭真要打起來,那八大營哪扛得住?但就這樣低頭好像也不是回事,所以我尋思著,阒都從今年起會斷掉咱們往厥西的生意,起碼奚家的銅礦和船隊不會再留到你手裡。”


永宜港的船隊關乎離北互市的生意,糙茶在厥西不值錢,靠的是船隊往外送才有暴利。顏何如對奚家被查封不心疼 ,反正也不是他的鋪子。顏氏現在在中博做不了糧食生意了,這塊空虧顏何如得找到替補,他就是盯住了港口。


“你什麼主意,”沈澤川擱了茶蓋,“直說。”


“我的主意是,”顏何如趴在了桌面上,“咱們不要永宜港了。”


沈澤川叩著茶蓋,抬眸看著顏何如,在對方的眼睛裡看見了野心。沈澤川沒有立刻回話,他耐心地坐在這裡,把顏何如的心思很快就摸透了。


顏何如眨了眨眼,說:“咱們可以……建個新的。”


河州顏氏佔據著大周南邊的水路,這是顏氏的生意能遍及東西的關鍵,但其貨物到達厥西以後,要交給永宜港裡的奚家船隊做買賣,所以這條線最大的利益不在顏何如的兜裡,在奚鴻軒——現在也就是沈澤川的口袋裡。顏何如一直跟沈澤川虛與委蛇,百般賴著要跟沈澤川合作,就是看到了全境商路正在收縮,他得跟上沈澤川的速度。今年厥西要查封銅礦和永宜港,對顏何如來說就是個乘風而上的機會。


幾年前顏何如往北走不通,離北不跟他合作,他就直接在敦州建立了小互市,靠著當鋪給各地官員洗錢。現在也一樣,他還是同樣大膽,放棄永宜港意味著奚家在西面不再能牽制著顏氏,顏何如要把內外水路都握在自己手裡,在這個亂局裡跟沈澤川平起平坐。


沈澤川指尖摩挲著茶蓋邊沿,說:“你怎麼繞開江青山?”


“府君手裡捏著厥西的把柄,”顏何如笑出了虎牙,“這幾年行商到敦州替地方官洗錢,那份名單裡其中有不少厥西官員,當鋪內的賬簿要是落在了江青山手裡,他們不死也得脫層皮。我為了打通厥西前後往裡邊填了數不盡的銀子,如今該他們還賬了。”


一個地方的官員胥吏就有數百人,即便州府本人清正嚴明,也無法確保往下的所有人都手腳幹淨。一州一城的案務極其繁雜,各地監察道就那麼點人,上下看不到的地方太多了,這都是空隙。顏何如能在厥西挨著奚氏做這麼大的生意,這些人都是給他保駕護航的功臣,而現在,這些人都是給他開路的踏腳石。


沈澤川要重新審視顏何如了。


顏何如從在敦州時起,就是一副沒臉沒皮的樣子,貼了一路的冷屁股還能笑嘻嘻地繼續,讓人都忘了他是河州顏氏的掌舵手,幾年前就在中博吃人血饅頭。他放棄雷驚蟄的時候也相當果斷,為了沈澤川的喜好,甚至願意在敦州圍殺雷驚蟄。


甭管顏何如嘴裡喊得多甜,要人命的時候半點都不含糊。他是真正的貪財,就像他沒有黃金車駕絕不出門一樣,如果坐在他對面的人沒有足夠的利益籌碼,他連面都不會露。


“沿海的柳州就是塊風水寶地,它位置偏僻,和永宜港相距較遠,還是個月牙似的灣,船隊不會暴露在外,隻要封住了柳州州府尤檀的嘴,咱們就能繼續做生意了。”顏何如敲了敲金算盤,“把那份名單用好了,去往厥西的商隊就不必再給江青山繳納稅銀,往後的關稅及內陸商稅都由府君說得算啦……等到日後府君霸業一成,將厥西十三城也收歸麾下,這批貪官就是我送給府君的頭份禮物,到時候殺他個紅水遍地,看誰還敢在府君手底下受賄!”


物盡其用,卸磨殺驢!


顏何如今年還沒有及冠,卻已經知道心狠手辣四個字怎麼寫。他頂著這張人畜無害的臉,把那小算盤撥得震天響,上邊計算的不隻是白銀,還有人頭。


沈澤川沒有理由拒絕顏何如,他確實需要新的港口避開江青山,就連銅礦他都不想讓。因為戰事,今年各項開支都在增加,等到剩餘三州全部收回,花銷還要再度翻上一番。


“你想得甚遠,”沈澤川感慨般地說,“在做生意方面,我不如你。”


待到顏何如離去,喬天涯才搭著椅把手,看著那門簾起落,說:“此子可殺。”


“他做事活泛,又極懂投人所好,”沈澤川也看著微動的門簾,“假以時日,必成禍患。”


* * *


顏何如出了宅子,踩著人背上了馬車,在馬車晃動起來時摘掉了脖頸上的金算盤,扔在綢緞軟墊間,揉著後頸,問:“找著海日古了嗎?”


顏渺掀著車簾進來了,跪在邊上,說:“沈府上下嘴巴都嚴,四處全是錦衣衛,根本找不到。”


顏何如有點不高興,把算盤撥了一通,發脾氣道:“什麼錦衣衛?就是群要飯的,出了阒都全掛了牌,在茨州給人做哈巴狗!今日我因為柳州港口一事讓沈澤川起了忌憚之心,他這會兒指不定想著怎麼殺我呢。”


顏渺就是敦州當鋪的傳話伙計,實際上還是敦州當鋪裡處理來往賬簿的掌櫃。他是顏氏的家生子,幾年前被顏何如放在敦州,顏何如對他的信任可見一斑。


顏渺稍抬起些臉,借著暗光,說:“我看沈澤川在茨州的作為,也並非傳聞中那樣睚眦必報。如今戰事危急,南北都借他使力,小公子千萬不要自亂陣腳,跟他壞了關系。”


“他讓我開春負擔兩州糧倉,”顏何如把算珠來回滑著,“不就是在告誡我嘛。你覺得他不是睚眦必報的人?我卻覺得恰恰相反。”


“孔成峰拒絕他三次,他也沒有動怒,至今對孔嶺以禮相待,”顏渺說,“兩州的糧食我們補了,今年啟東的軍糧我們也補了,往西要建新港也是我們出錢出力。小公子的誠心,他該看在眼裡。”


顏何如忽然把算盤從膝頭撥掉,在開口前忍了片刻,最後說:“阿渺,你不懂的。沈澤川待孔嶺好,那是因為孔嶺雖然不肯跟著他,卻依然願意在茨州出力,秋前走槐州那趟生意就是孔嶺談的。他年前和周桂的幕僚生了間嫌,也靠孔嶺在其中調和呢。不然周桂那般的蠢人,還能在茨州做官?沈澤川才是物盡其用,知道把這兩個人擺在一起,不僅翻不了天,還能替他把茨州守得固若金湯。至於我,他如果真心實意地想跟我長久,豈能縱容左右的哈巴狗三番五次衝我吠?”


顏何如還想說什麼,顏渺忽然直起了身,低低地說道:“小公子!”


顏何如頓時停下,靜了須臾,聽著馬車外響起了馬蹄聲。他撿起算盤,膝行著爬到車簾邊上,小聲問:“誰呀?”


顏渺答道:“離北鐵騎。”


顏何如當即一陣後怕,他攥緊算盤,在晃動間想要窺探,馬車卻陡然停了。


浪淘雪襟緩下速度,停在了馬車邊。蕭馳野承著漫天的雪,隔空抽了下馬鞭,背後的晨陽等鐵騎也跟著停了。


顏何如用雙手拍拍臉頰,扯開車簾,喊道:“真是二爺!路上就想著您呢。”


蕭馳野微偏頭掃了眼裡邊跪著的顏渺,再看向顏何如,說:“見過府君了?”


聽說蕭馳野為了奪回離北王在雪裡跑了半宿,不僅沒凍死,還掐斷了十幾號人的脖子。顏何如因此吞咽著口水,覺得不知道是不是傳聞的緣故,蕭二氣勢驟漲,那撲面而來的威勢壓得人不自主地渾身冒汗。


“見過了,”顏何如像是熱得很,拭著額間汗,“我給二爺帶了些珠玉翡翠,您回去若是覺得還成,就知會我一聲,河州那邊多得很。”


蕭馳野才從邊博營過來,沒想跟顏何如闲話,聞言隻頷了首,便帶著人走了。離北鐵騎風一般的過去,顏何如才敢搓著手臂連續打了幾個寒戰。


“這二爺,”顏渺倒是想起來什麼,對顏何如說,“一直在找一燈大師。”


“是麼?”顏何如歪頭看著離北鐵騎揚起的雪霧,目光逐漸凝起來,笑道,“……可是讓沈澤川病著,遠比讓他好起來叫我放心啊。”


第194章 酣睡


屋內的喬天涯還沒有離去, 沈澤川便說:“一會兒回去了, 把柳州港口的事情告訴元琢,晚些我們詳談。最近天冷, 屋裡的地龍要燒旺, 別讓他再病著了。”


喬天涯在沈澤川面前比費盛自在, 說:“留心著呢。”


沈澤川想了會兒,說:“今年來遞帖求見的人多, 都想謀個前程, 這幾日就擋了吧,待元琢病好了再說。你今日做得好, 顏何如心懷鬼胎, 下回也別讓他進去。”


喬天涯從袖中摸出折箋, 推到沈澤川跟前,說:“我就是為這事來的。投帖的人裡有不少名士,元琢都仔細瞧了,給主子寫了兩份名單。”


“兩份?”沈澤川指尖溫熱, 拂開那箋看了。


“這份是可留不可用, ”喬天涯指著左邊, “這份是可留還可用。”


沈澤川看著那份可留不可用,都是些頗有名氣的學士,這些人裡能用的很少,因為中博現在急需的是實幹派。但這些人千裡迢迢趕來茨州投奔沈澤川,為了名聲,沈澤川也不能輕慢, 得把他們留在府上當清客養。反觀另一份可用,基本都是些名不經傳的角色。

熱門推薦

60歲生日

60歲生日

"60 歲生日這天,因為一碟豆芽炒肉,我被兒媳趕出家門。 兒子冷眼旁觀。 我扒著門框不撒手。 「兒子,大冷的天,你讓媽去哪兒啊!」 回應我的,是緊閉的房門和樓道裡呼嘯的風聲。"

尊重侄子命運

尊重侄子命運

"兒大避母,我勸嫂子跟十歲的侄子分床睡。 嫂子不願,諷刺我沒兒子就嫉妒她們母子感情好。 我查了大量文獻,並找來專家的訪談給嫂子看,她才忍痛跟侄子分開。 後來侄子健康長大,更是一表人才,被四十歲富婆看上,成了上門女婿。 在侄子大婚當天,嫂子將我從樓上推了下去。 她恨我讓她跟侄子太早分床,導致侄子缺少母愛,才會找個大媳婦。 再睜眼,我回到了侄子十歲那年。 這一次,我會尊重嫂子的決定,看她一步步將侄子作死。"

搖光

搖光

"逃荒路上,我娘三文錢將我賣到了林府。 隻因路過林府時,正值林夫人誕下一子。 林府上空霞光萬丈,金色氣運大盛,層雲間數隻仙鶴徘徊,清啼陣陣。 我娘激動不已:「如此異象,此胎將來必定登閣拜相……是男主無疑了。」 我疑惑道:「娘,什麼是男主?」 我娘眼含深意,溫柔地撫了撫我的發頂:「男主是這個世界頂頂有氣運的人,我的搖光如果能跟在他身邊肯定能長命百歲。」 就這樣,我成了男主身邊的大丫鬟。"

綠竹蕭蕭

綠竹蕭蕭

"我是人人唾棄的爬床丫頭,也是侯爺院裡最能生養的姨娘。 前世,因為夫人不育,我被設計飲下了暖情酒,跟侯爺一夜春宵。 侯爺自覺愧對發妻,對夫人百般珍視。 而我被辱罵被毆打,淪為了生育機器,十年裡生了六胎,直至油盡燈枯。 臨死前,我把所有的錢財都留給了妹妹。 誰知她卻趁沒人在時,用枕頭捂死了我。 「憑什麼你能當姨娘,我就隻能配小廝,要有來世爬侯爺床的就是我了!」 如她所願,我們重生在了夫人物色妾室這一日。 這一次我主動對夫人說: 「我的妹妹面色紅潤,臀部豐滿,一看就是能開枝散葉的好苗子。」"

姐姐的骨氣

姐姐的骨氣

"姐姐身殘志堅,車禍截肢後,毅然決定離婚淨身出戶。 「不愛了就要幹幹淨淨地走,我不想被人看輕,更不需要施舍。」 我撒潑打滾替她要了一套價值三百萬的商鋪傍身,可她卻說這是將她的尊嚴踩在了腳底下。 她表面上同意收下商鋪,可背地裡卻給前夫打了一張三百萬的欠條。 為了幫她還錢給她治腿,我一天打三份工。 可直到我過勞猝死之前,她還在怪我讓她丟了臉。 「你害我丟了尊嚴,害我沒有了骨氣,如今這樣,都是你自找的。」 再睜眼,我回到了姐姐要我把商鋪還給前夫一家的那一天。"

和高冷教授閃婚後

和高冷教授閃婚後

"我和閨蜜的哥哥閃婚了。 傅彥書是冷漠寡言的大學教授,而我是驕縱任性的京圈公主。 所有人都說我們不般配。 婚後,他也對我冷淡至極。 紀念日那晚,我點男模被傅彥書當場逮住。 他卸下了平時的矜貴與冷靜,惡狠狠地將我壓在身下: 「老婆,隻準有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