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鳳凰翎羽可以借我嗎，這次的昆侖山試煉，我總有不好的預感。」

蒼汲的笑意凝滯了一瞬，隨即不自在的道，「阿棠。」

「鳳凰翎羽，你小師妹早向我討要過了。」

他見我神色落寞下來，絞盡腦汁的找補。

「你小師妹實力不濟，卻又十分膽大莽撞，為師憂心她在昆侖山裡遇到什麼猝不及防的事……」

我拉住了他的袖子，一如前世求他不要挖去我的靈根時那樣。

再加把火。

「師尊，如果我真的會死在這次試煉中呢？」

「鳳凰翎羽，還是不能給我嗎。「

他頓了一瞬，「阿棠，你如今實力大漲……」

沒等他說完，我自顧自的松了拉著他袖子的手。

「師尊，阿棠不要了。」

蒼汲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我放開的那隻手，被我捏出褶皺的袖口空落落的。

「師尊，從小帶大又怎麼樣呢，師尊你還是會選擇三年前來的小師妹的。」

蒼汲百口莫辯，有些急切的從腰間掏出一張符印來遞給我，來證明他也在乎我。

「不是這樣的。阿棠，這面符印你拿著，你若是遇到危險可以通過它呼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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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知不能逼得太緊，便不再糾結。

乖順地收下符印。

「我知道的，我和師尊二十年的師徒情誼，我一直很相信的。」

「隻是，師尊。」

「你也要記得，阿棠才是你親手帶大的。」

蒼汲點頭，神色卻有些迷茫。

初步洗腦已經鋪墊好，我也懶得留他，做出困倦的神色，蒼汲雖看起來還有話要說，卻也隻能作罷。

我看著蒼汲飄然遠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寂寥而諷刺。

擁兵伐謀，攻心為上。

蒼汲，你可以選擇她。

但是我要你一步步，對我愧疚至死。

4.

昆侖山試煉三年一次。

外門弟子於昆侖山脈外圍打怪練級，刷經驗。

內門弟子則可以進入昆侖山脈深處尋找機遇和大造化。

前世就是在這次試煉中，大師兄謝之尋為了去救被妖獸追趕的小師妹，將我丟棄在蛇窟之中。

害我靈力散盡，恐懼至極，讓心魔滋生。

可如今的我，早就有了自保的能力，實力比起謝之尋也不遑多讓。

蛇窟之於我，再不是噩夢，而是大造化一場。

於是在小師妹姜月傳音讓謝之尋去救她時，我神色連變都沒變。

一點都沒有被丟下的悲哀與惶惶。

反倒是謝之尋一臉難色地朝我拱手抱歉。

我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你盡管去就是。」「大師兄不必掛懷，莫說現在我沒有求你，便是我求了，師兄你就會幫我而放棄小師妹麼？」

謝之尋臉色一青，離去前還心有擔憂地看了我一眼。

我對他翻了個白眼，裝什麼裝。

一手結印一手御劍，百來招間降伏了蛇王。

他倒很識相，被打敗的一瞬間跪地求饒，並和我結契認主。

一副怕極了的模樣。

我忍俊不禁，我本來就沒想殺他。

我還要靠他，來演一場戲。

從蛇王奉上的寶物窺時鏡中我看到了小師妹那裡的慘烈景象。

小師妹姜月果真如同師尊說得一樣，法力低微，但極能惹事。

上古妖獸都能被她找到。

謝之尋不敵妖獸，重傷倒地。

坐鎮山中的師尊借著鳳凰翎羽的印記趕到她那，正與妖獸纏鬥到一起。

我拿出師尊之前留給我的符印，傳音過去求他救我。

我說我在蛇窟，正被萬蛇穿心。

我和小師妹，今天他隻能選擇一個。

我知道他當然不選我。

可我要的就是他不選我。

「師尊……」

「阿棠好痛。」

「你會來救阿棠的對嗎，師尊，你答應過阿棠的。」「師尊，你在哪裡，你在小師妹那裡嗎？」「明明阿棠，才是你親手帶大的孩子。」

等蒼汲結束戰場來時，我已經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躺在蛇群中。

看到他，我立刻委屈地哭了起來。

「師尊，你怎麼才來，阿棠好痛。」

「師尊，大師兄都已經丟下阿棠去找小師妹了……」

「為什麼你們沒人來救我呢。」

「阿棠想，如果師尊你一開始撿的就是小師妹就好了。」「阿棠活得好痛苦。」

我的一字一句，無疑對蒼汲是穿心噬骨之刑。

來時他應允好要保護他的小徒弟，信誓旦旦說她和小師妹從無偏頗。

可他最後卻放棄了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救了另一個人。

他大抵也覺得自己瘋魔了。

他為什麼會救姜月，而不是他的阿棠。

他開始迷茫。

前世我不善言辭，隻知道一味沉悶地做事。

以為行動能換來真心。

可是最後的結果告訴我，巧言令色，勝過一千種行動。

4.

再醒來時，我已經回到了弟子們臨時駐扎的營地。、

蒼汲一臉蒼白的守在我床邊睡著了。

我昏迷之前他瘋了似地將靈力灌入我的身體，撐開我的經脈。

我從生死關頭被他強硬地拉回來。

他靈力損耗極大。

現在營地裡，全員傷重。

我悄咪咪地離開營地，拿出從蛇窟尋到的寶物。

魘獸。

擅長編織夢境。

在全員傷重的情況下，讓他們一同入夢。

易如反掌。

那麼就提取我的記憶，為這些人織個讓他們愧疚至死的夢吧。

棄我於蛇窟的大師兄謝之尋。

剜去我靈根和心髒的師尊蒼汲。

或者是，平日受我恩惠，卻在我入魔後對我惡言相向的宗門上下的弟子們。

魘獸鋪開夢網，眾人入夢。

我悲哀而被支配的前世，要讓所有人身臨其境。

我則離開營地，直奔東南，引來數十隻蜘蛛精怪。

眾人剛從壓抑的夢中醒來，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他們善良卻飽受苦難的六師姐，不計前嫌，為保護他們和妖獸苦鬥。

似夢非夢，所有人都分不清現實。

一時間所有人拿起武器，護我於身後。

大師兄謝之尋在蜘蛛精怪偷襲我時以身做擋被重傷。

師尊則將我錮在身側，無論怎麼打鬥旋轉都沒有放下我。

隻留下小師妹神色復雜，所有人都在這場夢境裡提前看到了小師妹的命運。

看到了她的半顆魔心。

她自己也不例外。

就算這隻是一場夢。

但是，這場夢太真實了。

回到宗門，謝之尋幾次身受重傷，修為大減，蒼汲為了救我也靈力損耗過多，需要閉關。

如今的天乩宗，我已再無對手。

這次試煉中，我是唯一得到大造化的人，無情道法已然突破第八重。

修真界第一，近在咫尺。

我把玩著代掌門印，俯瞰整個天乩宗。

我權力與修為加身，昔日的仇人小師妹姜月也在天乩宗眾人的猜忌下如過街老鼠，深居簡出。

簡直美哉，除了謝之尋幾次三番因著愧疚來送些靈器玉石。

還有他那欲言又止，愧疚而別扭的眼神。

我已經不止一次聽到有外門弟子謠傳大師兄和六師姐要修成正果，大師兄要為了六師姐高嶺之花走下神壇了。

終於一日，我忍不住了，一手抓住他的衣襟，暴躁道。

「你一天到晚到底在扭捏些什麼？」

謝之尋聞言，眼眸垂下，修長的眼睫在冷玉色的臉上投射出扇形的小影，清冷卻誘人。

「師妹，你不要修無情道了。」

他默了半晌，卻憋出這幾個字。

「無情道雖提升功法極快，卻也最易走火入魔。畢竟人人都有私心…」他說到此處，卻是一頓，似乎想起從前我對他的痴纏，面色有些尷尬。

聽到此處，我才算是回過味來，感情這廝是以為我為了他才修的無情道。

害怕我會因為痴戀他而壞了道心。

我立刻正色坦然道，「大師兄不必憂心，我已勘破大道無情，從前對你的種種實在是我年少輕狂，在此棠兒向你賠罪。」

聞及此，他臉色卻倏地一白，半晌艱難道。

「六師妹，在蛇窟秘境裡，若師兄早知你應付不了那些蛇妖……」

魘獸編制的夢境太過真實，導致很多人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謝之尋看到我受萬蛇噬心的場面，震撼太大，早已帶入了這輩子的我……

我搖了搖頭，不是很能接受他這遲來的歉意。

「師兄，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應付不了的。」

「更何況，我求過你。」

前世我那樣苦苦哀求他不要丟下我，他卻無動於衷。

今世不過隻是當了個旁觀者看了一場戲，做了一場夢，就覺得愧不敢當，心痛難忍了。

著實是荒謬可笑。

謝之尋顫抖著唇瓣，卻到底沒有辦法反駁。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殿外，隻留下一句。

「你不肯原諒我，我知道的。」

我當然沒有原諒，不然也不會在他回山後治傷的靈藥上動手腳。

他的傷，一輩子恢復不了了。

修真界最有希望接近大乘的天才，廢了。

5.

下山採買時，偶見鬥毆，便停下來小憩觀賞一番。

等江珩手撕了那幾隻魔物，擦著嘴角的血跡朝我冷笑時我才施施然落地。

他這段日子，過得可是艱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