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二月中旬,南城也飄起了小雪。
出醫院後,我還是坐公交去了公司。
那男孩叫誠誠。
他是單親家庭,爸爸聽說他得病後就跑了,拋下他們母子倆艱難度日。
誠誠媽人很好,始終沒有放棄對誠誠的治療。
她甚至還在我前幾次復診時,總關心我這個陌生人為什麼從來沒有家屬陪同。
得這病的,哪個身邊沒有個家屬照看。
我插科打诨糊弄了過去,她便把我當可憐人,時不時化療碰見了就照顧下。
後來我放棄治療,也漸漸忘了他們。
但今天去他們的病房才知道,誠誠現下缺一筆手術費。
八十萬,能救他的命。
我想在死之前……這是最後一件能感謝他們的事了。
9
換下的衣服太單薄,到公司時我咳得厲害,甚至有些喘不過氣。
昨晚打電話給我的老楊剛好下樓,見到我一怔:「宴哥?您這是……怎麼了?」
自從我生病後,就再沒來過公司,也不常見這些老員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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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我臉色太差,讓他好半天才敢認。
我勉強把唇咬出幾分血色,邊咳邊搖頭:「沒事,我來找宋澤昭談點事……他來公司了嗎?」
「這個……要不宴哥,您改天再來?」
老楊抓著文件夾支支吾吾,似乎很是糾結。
我剛想讓他有話直說,就聽背後一聲譏诮地笑——
「原來這就是你們說的,宋總金屋藏嬌的『正宮』呀?」
一個掛著實習生牌子的男生突然湊到跟前,眨巴起水汪汪的小鹿眼打量我。
「初次見面,你好。」
「我叫沈默。」
我愣怔一瞬,隨即側過頭「嗯」了一聲。
這也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他。
當真是……和大學時期的我,七分相似。
沈默跟隨我的視線挪動,笑意盈盈:
「大家都說你是宋總的初戀白月光,捧在心尖上最愛的人……招惹不得。」
「可看起來死氣沉沉的,也不怎麼樣嘛?」
「……」
那雙明眸清亮澄澈,的確不是我這種將死之人能比的。
可宋澤昭竟然,把他帶到了我們一手創辦的公司。
大廳裡很快投來幾雙看熱鬧的目光。
老楊擋在我面前,沒好氣反駁:「宴哥以前是咱們公司的副總,小沈你一個實習生,說話放尊重點!」
沈默身邊跟著的女生不幹了,滿臉鄙夷:
「楊總監說笑呢嘛?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她朝我翻了個白眼,「現在誰不知道咱們沈默雖然是實習生,但在公司的地位比某些傳聞中的紙老虎高多了啊?」
「姐,你別說這麼直白,清宴哥會傷心的。」
沈默嘻嘻笑了下,突然把手中的熱咖啡遞給我:
「喝嗎?這是他最喜歡的口味,清宴哥待會可別在公司咳死了。」
「你……!」
老楊看不慣要衝上去揍人,卻被我拉開了。
心早就在兩年前死了,又怎麼會為這點話生氣?
我把老楊往電梯裡推,「去工作吧,別趟這趟渾水了。」
「可是宴哥,他怎麼敢……!」
「沒關系。」我替他摁好了電梯,最後一次像以前那樣拍拍他的肩,「我能處理好,不用你得罪宋澤昭。」
送走老楊後,我臉色徹底冷下來。
「宋澤昭呢?讓他把我卡解了,我就走。」
沈默嗤地笑出聲,湊過來低語:「你刷著宋哥的卡,怎麼過得這麼清淨?」
他並不如外表看起來那般溫善純良,突然抓著我半抬的手,將那整杯熱咖啡都潑在了自己身上。
可在眾目睽睽之下,看上去是我潑的。
10
沈默的胳膊登時被燙紅了一片。
他捂著大面積燙傷半跪在地,大廳裡湊熱鬧的看客越來越多。
他的姐姐更為誇張,尖叫著要衝過來找我報仇……
碰巧宋澤昭此時從電梯裡走了出來,迎面撞見這一幕。
他衝過來一把抓住那女人即將打在我臉上的手,重重甩開:「你發什麼神經,保安呢?!!」
「宋哥……」
沈默見宋澤昭臉色沉得可怕,連忙露出傷口嗫嚅:「我姐姐隻是看我被燙到了,你別怪她……」
他難堪地扯著衣袖,就像隻受傷的小鹿,可憐得楚楚動人。
宋澤昭陡然消了氣,轉眼瞥見他的傷口又是猛地一怔,「手怎麼回事?」
沈默抬眼,似有些怯懦般望向我。
「……」
「紀清宴,他隻是我的同事……別誤會。」
宋澤昭拉起沈默,抽出一張不限額的卡,讓自己的司機親自送他去醫院。
也許連宋澤昭自己都沒意識到。
他啊,對我說謊話時——
從來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可從他眸子裡流露出的刺痛,赤裸裸展示出對沈默的心疼……被我盡收眼底。
我強忍心底酸澀,譏諷:「反正我們已經分手了,你和誰在一起都無所謂,又談何誤會?」
「紀清宴你……」
「人不是我潑的,我隻要拿回屬於我的錢。」
11
沈默走後,大廳裡的人被秘書幾乎遣散了個幹淨。
「錢?分手?紀清宴你來找我,就隻是為了強調分手和錢?!」
宋澤昭沒料到我說得如此幹脆,突然一把強拽,將我拖進了一間無人的會議室。
「好痛……」
我試圖掙脫,可他的力道像是要掰斷我的手腕,勒出了道道紅痕。
「宋澤昭,松手!我痛……真的好痛……」
宋澤昭使了狠勁兒,摔上會議室門後就將我抵在牆邊,粗暴吻了上來。
我拼死掙扎,卻如砧板上脫了水的魚,無論如何也躲不過被宰割的命運……
口腔裡漸漸彌漫起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像是纏了我的無數個噩夢般,在我餘生中永遠揮散不去。
這不算吻,算他的懲罰、報復。
可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值得他這麼暴力對待?……
到最後,我徹底失了力氣,癱軟在地。
宋澤昭卻還是不肯放過我,俯身掐住我的後頸,狠咬了上去。
又是一片血腥味。
這味道燻得我頭暈眼花,陣陣耳鳴。
隱約聽見他帶著怒意問:
「紀清宴,以後還來公司鬧嗎?」
「……」
我痛得實在說不出話。
血順著唇角淌在地板上,滴滴答答。
從前百般保護我不受一丁點傷的人,如今也能冷眼看我流血喊疼了。
宋澤昭眼裡閃過一絲異樣,很快恢復如常。
他甩下一張銀行卡到我垂著的手邊,像是在施舍路邊要飯的乞丐:
「現在隻有我能給你錢了……紀清宴,你對我服個軟,討好一下我,會死嗎?整天鬧分手耍小脾氣,好玩嗎?嗯?」
多可笑。
直到現在,他還覺得是在鬧著玩。
我捂嘴偏頭沒說話,任由他羞辱。
「每個月兩百萬還不夠?拿了這筆錢,就消停點。」
宋澤昭終於起身要走,臨別卻回頭:「以後,別再來公司鬧了。」
「你這樣,很不體面。」
12
那張卡裡有五百萬。
可宋澤昭忘了,是他曾經說過。
公司是我們一手創辦的,錢是我們的共同財產。
不知從何時起,他忘了我本該有一萬種方式活得更好,忘了我放棄一切陪他白手起家,忘了我曾經並不比他差……
他隻記得,我是一杯索然無味的白開水,在床上的花樣沒有年輕人多……甚至毫無趣味。
他煩躁重復的菜式,厭倦了我單調的浪漫和熟悉的面孔,再也無法容忍我的少爺脾氣。
我生病之後,他開始嫌我難看,不體面。
曾經漂洋過海隻為見一面的熱情……漸漸演變成了相看兩厭。
我無能為力。
最後隻能獨自爬起來,拿著卡狼狽離開。
13
那晚回家,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是某天晚自習下課,窗外突然飄起了雨雪。
我沒帶傘,回家路上被淋成落湯雞,還撞見了要去兼職的宋澤昭。
那一瞬間我想也沒想轉身就跑,被他追了好幾條街。
他抓住我書包後粗喘著氣,問我為什麼要跑。
我那時狼狽垂著頭,在暗戀的人面前向來自卑:
「因為渾身湿透的樣子,有些不體面。」
宋澤昭先是疑惑,隨即哧地一下,繃不住那張冷臉突然笑了。
我臉騰地變紅,惱羞成怒反問他笑什麼。
等他偏頭捂嘴笑夠了,才強忍笑意把傘柄塞過來,一臉認真解釋:
「紀清宴,你一直都很體面。」
「任何人的目光都左右不了你,無論是你淋了雨,亦或是生病憔悴……你永遠不用在別人面前強撐著,偽裝世俗眼裡所謂的『體面』。」
「因為那些,從來都不是評判一個人的標準,其他人也沒有資格。」
宋澤昭說著,下意識揉開了我湿噠噠的頭發:
「至少在我這裡,紀清宴永遠體面,永遠優秀,永遠在發光。」
「……」
從小到大,因為父母的嚴格要求,我一直被教育要「體態萬方,永遠光彩體面」。
可光鮮亮麗的表面,是極度腐朽的內裡。
酒闌人散的暗處,我的自卑敏感早已深深刻進骨子裡。
我像一根隨時可能繃斷的弦,一顆用禮盒包裝的定時炸彈……
是宋澤昭發現這些,將我拉出偽裝的深淵。
如今也是他。
親手,再將我推回去。
14
在沙發邊蜷縮到第二天,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我艱難爬起來開門,迎面而來尖銳的怒吼——
「紀清宴,你他媽那句『遺言』什麼意思?誰要死了?!」
「……」
是我的發小,顧盛舟。
他一身風塵僕僕連行李都沒放,抓著我肩膀就質問:「當初你不顧一切和那賤人在一起,現在怎麼瘦成皮包骨?!……宋澤昭,他就是這麼賺錢養你的?」
我勉強扯出個笑,接過行李。
「沒事,不是因為他。」
顧盛舟在我為了出櫃和家裡人決裂那年,就出國常居了。
他恐同,又憎惡宋澤昭掰彎了我,這些年躲我倆躲得遠遠的。
若不是我時日真的所剩無多,也不會靠一封「遺書」把他從國外嚇回來。
隻是沒想到昨晚才發的郵件,他會趕來得這麼快。
「不是因為他?除了他還能有誰!」
顧盛舟的脾氣一如既往暴躁,掐了把我本就沒什麼肉的臉:「難不成是你改邪歸正,終於肯放棄那傻逼了?」
「好不容易回國一趟,就別逮著宋澤昭罵了,何必呢?」
顧盛舟對我的話一愣,很快挑眉鼓掌:
「呦,現在怎麼不叫他『哥』了?看來你倆是真掰了!好,好得很!……」
我被他那傻樣逗笑了,嗯了一聲:「你說是就是吧。」
廚房裡一地狼藉,我收拾了好半天,才勉強翻出點能當早餐吃的。
面包混著冰凍果醬,甜甜鹹鹹的,對我來說有點難以下咽。
顧盛舟也莫名吃得悶悶不樂,突然就沉了臉。
我剛想問他怎麼了,嘴唇邊突然一熱……
好多紅色液體順著鼻腔滴到桌上,我腦子嗡嗡的,怔住了。
「紀清宴!」
顧盛舟慌了神,起身扯出餐巾紙給我擦,「怎麼回事,吃個早飯怎麼會流鼻血……」
「沒事,沒事。」
我緩過神,也配合著他手忙腳亂的動作。
擦到最後血幹了,顧盛舟卻眼眶泛紅突然抓起桌上的「糖罐」,懟到我眼前:
「這裡面不是糖,其實是藥對吧?!」
「……」
「剛剛進臥室我就覺得奇怪,你一個討厭甜味的人,怎麼會買糖放著?」
他不甘心,半跪在我面前喋喋不休追問:「紀清宴,這到底是治什麼的藥?為什麼有這麼多罐?你什麼時候生的病?……」
「紀清宴,你別嚇我……你說句話啊!!!」
「癌症。」
我側過頭,突然有些哽咽:
「這些藥,是治肝癌的。」
「郵件裡寫的最後一次見面,也是真的。顧盛舟,我想讓你幫幫我……臨走前,幫我再看一眼我爸媽。」
15
遇見宋澤昭前,我和顧盛舟從小基本形影不離。
顧家和紀家又是鄰門世交,雙方父母都互相認識。
請他帶我去看五年不見的父母,是最好的選擇了。
這也是我唯一的遺願。
我給他解釋了這兩年的事,也說明了後事的意向……
我想在死後,去一個再也遇不到宋澤昭的地方。
顧盛舟聽後悶頭邊罵邊哭,嘴裡嘟囔個不停。
一會是宋澤昭王八蛋,一會是明明我才二十七歲……怎麼會變成這樣。
是啊,才二十七歲。
我勉強笑著安慰,卻被他抓著哽咽反問:「那王八蛋還不知道這事,對嗎?」
我抿了抿唇,終是點頭:「就算他不愛我了,也希望你繼續幫我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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