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星跑去開門，是許暮煙。

「煙煙，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說了嗎……」

許暮煙推開了宋晨星，跑到何至峰面前。

「峰哥，你不要生氣，真的不要生氣，都是我不好，是我錯了。這個機器人，是我弄壞的，我知道，它畢竟有著和曉光姐一樣的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說完，她哭了起來。

許暮煙的眼淚很多，可是，我檢測不到懺悔的情緒。

主機沒有損壞之前，我能檢測分析人類的情緒狀態。

如今，功能雖然消失了很多，不過，僅剩下的一點兒殘存檢測功能告訴我，許暮煙的真實情緒和她的表情對不上。

許暮煙對著我說：

「曉光姐，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能聽懂我的話吧，你原諒我吧，別讓峰哥生晨星的氣了。好不好？」

我動了動頭部，咔咔作響。

「未檢測到對方的愧疚情緒，不需要進行原諒性語言輸出。」

我的嘴裡發出機械音。

主機損傷太嚴重了，導致我把智能分析內容都播報了出來。

許暮煙的臉色很難看。

「請注意，檢測到對方有憤怒情緒，可能有攻擊行為，請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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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播報著。

許暮煙臉色蒼白：

「我沒有，我沒有，晨星，你看看她呀！」

宋晨星有些氣惱：

「峰哥，趕緊讓公司把這臺機器拉走吧，太離譜了。雖然，以前曉光就愛吃醋，可是也沒有這麼不講理的時候！」

許暮煙點頭：

「以前曉光姐也不喜歡我靠近宋師兄，可是也不至於這麼讓人難堪。」

是的，其實許暮煙早就認識宋晨星和我了，她是我們的師妹。

何曉光去世後，除了我的安慰之外，讓宋晨星最終走出來的，根本是許暮煙。

這一點，宋家很感激。

原本，宋家瞧不上許暮煙的出身，如今，看到宋晨星能夠正常進行社交，出來做事，他們松了一口氣，瞧著許暮煙順眼許多。

何至峰似笑非笑地問：

「你是怎麼把曉光弄成這個樣子的？」

許暮煙有些難堪。

宋晨星慍怒：

「峰哥，它不是曉光，它隻是一臺機器，一臺設定有問題的機器！曉光可沒有這麼矯情！」

這時候，也不知為什麼，我又開始執行「離別時刻」。

「宋晨星，陪我去濱海大道兜兜風吧。」

許暮煙對著我快速翻了一個白眼。

宋晨星根本不理我：

「峰哥，曉光怎麼能是這個德行！根本聽不懂人話。快把它拉走！」

何至峰擦了擦我臉上的灰塵，給我整了一下衣服。

「好了，走吧。」

他拉住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按了幾下。

忽然，我感覺，新的指令產生了。

4

即便主機受損嚴重，我感受到了新指令強大的修復功能。

我看起來好多了，並且運行更加流暢。

「哥哥。」

我輕輕呼喚了一下。

「曉光，我帶你去看櫻花，櫻花原產中國，宋代人就寫過，山深未必得春遲，處處山櫻花壓枝。你最喜歡櫻花了。」

「哥哥，你糊塗了，現在是夏天。」

我笑出聲。

「那我帶你到濱海大道兜兜風，晚上陪媽媽和爸爸好好吃一頓飯。」

「好呀好呀！」

我歡快地回答。

我的眼睛裡面隻有哥哥了，旁邊站著的一男一女是誰呢？

不認識。

「峰哥，這是怎麼回事，這故障太嚴重了，趕緊打電話給公司……」

男人面色鐵青，嘴裡嚷嚷著。

哥哥拉著我的手，出了房門。

他走得很快，我簡直是小跑跟著他。

哥哥給我開了車門，把我塞了進去。

「坐好，妹妹，我要把你帶走了。」

他坐進駕駛的位置。

剛要開車，男人卻跑出來，攔在車前面。

「峰哥，我不知道你生氣什麼，現在煙煙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就中午和她吃一頓飯嗎？這是不是很正常，怎麼，我難道要扔下未婚妻不管，每天陪著一臺機器？我們正吃著飯，你把我叫走了，一定要來見這個東西。現在，莫名其妙地，你又……峰哥，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男人氣急敗壞地說著。

哥哥不緊不慢回答：

「我要帶走她，不是正合你意？」

男人臉色越發難看：

「我是說，要公司處理這玩意，你要帶它去兜風。峰哥，你魔怔了吧，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吧，這玩意它不是曉光！」

哥哥冷笑一下：

「宋晨星，我沒想到，有一天，你能對著曉光的臉，說出這樣的話！宋晨星，你還記得曉光喜歡綠色裙子吧，不但喜歡綠色裙子，她還喜歡一句詞，你忘了嗎？」

叫宋晨星的男人臉一下子紅了，說不出話來。

哥哥把車窗搖起來，不再理他，一腳油門，車一下子開出去。

那個宋晨星，被遠遠甩在後面。

宋晨星住的別墅區離海邊很近，去濱海大道兜風並不困難。

「哇，今天的大海真美啊。」

海風吹在我臉上，感覺真舒服。

哥哥笑了起來：

「你個小沒良心的，長大後，我想拉著你來，總也沒機會。」

「為什麼呀？」

「因為你隻喜歡跟別人兜風。」

「別人，誰啊？誰有哥哥好？」

「以後，讓哥哥多帶你過來兜風好不好，哥哥的車更大，車技也更厲害。」

「好呀，以後就讓哥哥帶我來海邊吧！」

我很開心。

哥哥也很開心，他開心得都笑出眼淚了。

晚上回到家，爸爸和媽媽準備了一大桌好吃的。

我大口大口吃著。

爸爸悄悄問了哥哥什麼事情。

「她能吃的，她吃的東西都轉化成能量了。曉光胃口好，吃東西的樣子真可愛。」

哥哥笑著說。

我點點頭。

「真好吃，和老爸老媽吃飯最幸福啦！」

爸爸和媽媽給我夾了很多菜，我都吃光了。

他們看起來也特別開心，也笑得流出了眼淚。

晚上，一家人興奮得睡不著，媽媽摟著我，旁邊圍著爸爸和哥哥，我們一起看以前的舊相片。

「這是曉光八歲，長得比別的女孩子高。」

「嗯，妹妹腿長。」

「這是曉光初中的時候，還有點兒嬰兒肥。」

「後來就瘦了，特別漂亮，長得像我，女兒像爸爸！」

爸爸驕傲地看了我一眼。

媽媽白了他一眼。

上了高中，我的照片上總有宋晨星。

「真是的，這人這麼討厭，我以前跟他很熟悉嗎？」

我很奇怪。

「不熟悉，不熟悉，就是兩家那時候有合作，你們又正好在一個高中。」

哥哥解釋。

「哦，這樣啊。」

可是，我大學時候的照片，也總有宋晨星。

「我和他，一起上過大學嗎？」

「嗯，湊巧而已，你們一起去了同一所大學。」

「他不會追過我吧？」

「這個……」

爸爸媽媽不知道怎麼回答。

「追過，但是你看不上他。」

「原來是這樣啊，哈哈哈哈哈……」

我笑了起來。

「好了，這麼晚了，別看相冊了，妹妹該睡覺了。」

爸爸忽然興奮地說：

「我在院子裡面支帳篷了，大帳篷。一家四口都能睡下。」

我笑了起來：

「爸爸，我們這麼大了，還玩這個嗎？院子裡面露營？」

「傻孩子，多大都能和爸爸媽媽哥哥一起去睡帳篷！」

我跳起來，歡呼雀躍。

夜空晴朗，月亮很美。

我躺在爸爸媽媽中間，聽著哥哥哼歌，馬上睡著了。

5

一睜眼，天已經亮了。

「快起來吧，今天好好打扮一下，你得面試呢。」

哥哥提醒我。

「面試？」

「對啊，你不是想進入 S 公司嗎？今天得送你去面試。」

這可是一件大事。

我趕緊起來，梳洗打扮。

媽媽給我穿上了一條特別漂亮的綠裙子。

「曉光，去吧，去開始新的人生。」

媽媽幫我梳了頭發，爸爸給我拿出了一雙新涼鞋。

「面試要不要打扮得這麼隆重？」

我忍不住問。

「何家的女兒，就是要光彩照人。」

哥哥對我說。

我點點頭，說得沒錯。

我坐上了哥哥的車，媽媽和爸爸站在門口目送我。

我揮了揮手，他們老兩口抹起了眼淚。

「太誇張了，我隻不過是去面試而已。」

「沒辦法，女兒長大了，他們很激動。」

哥哥的車開得慢悠悠的。

「曉光，有時候，我希望歲月慢一些。你還是一個小女孩，沒有長大，追在哥哥屁股後面，吵著讓我給你做這個做那個。」

「可是，哥哥，我長大了，而且，人總有一天會離開的。」

我忽然有些困，開始閉目養神。

也許是到公司了吧，車停了下來。

我想睜開眼睛，不過眼皮很沉重。

隱隱約約中，好像聽到有誰在吵架。

「你今天跑過來做什麼？」

哥哥的聲音很不耐煩。

「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公司打過來的，他們竟然問已經快到 48 小時了，是否需要上門回收，然後拉去銷毀。這是怎麼回事？！峰哥，銷毀是什麼意思？」

這個聲音，是宋晨星！

奇怪，他來做什麼，難不成也是來面試？

我可不想。

高中就有他，大學他還纏著我，難不成工作了他還陰魂不散？那可太討厭了！

哥哥聲音不滿：

「公司太不靠譜，我不是告訴他們，我來處理了嗎，他們還是給你打電話，我會讓主管接受處罰。」

他對男人冷淡地說著：

「宋晨星，你不是早就對曉光不耐煩了，早就不需要她了，現在你這個樣子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沒告訴過我，還要銷毀！！」

「對啊，當然要銷毀。」

「何至峰，你也太冷血了，那是，那是，那是曉光……」

哥哥發出一聲冷笑。

「那不是曉光，你說的，你管她叫那玩意，那東西。你會把曉光叫成玩意和東西嗎？」

宋晨星的聲音聽起來惱羞成怒：

「它它它，它……可是，它……它的臉是曉光的！」

「所以呢，你要怎麼樣？」

「我，我……」

宋晨星回答不出來。

「你讓開吧，回去和你的煙煙好好過日子。」

「何至峰，為什麼一定要銷毀！就不能放在倉庫裡面嗎？」

「放在倉庫裡面做什麼？有什麼用？」

「留個念想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