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娘人淡如菊。
我爹吞了她的嫁妝,為花魁一擲千金時,她在家裡喝茶賞雪,事不關己。
妾室拿到賬簿把握家中財政,克扣娘的開支時,她說一箪食一瓢飲足矣,卻挪了我的月銀維持體面。
庶妹強行霸佔了我的院子,我忍不下去想要爭辯時,娘卻對著我皺了眉頭:「我是怎麼教你的,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芋卿,你何時變得如此俗氣?」
後來庶妹嫌我擋了她的道,一把火將我燒死在了院子裡。
娘見我死了,頓時不再清高淡然,立馬審時度勢將庶妹認在自己膝下,拿著我的嫁妝把她嫁給了我的未婚夫。
再睜眼時,我氣得重生了。
妾室克扣我們過冬的炭火,娘感染風寒,讓我去找大夫來。
我淡然一笑:「娘不是說,梅花香自苦寒來嗎,還找什麼大夫。」
1
睜開眼時,正看見丫鬟菊蕊哭著跑回來,委屈地控訴廚房裡的那些婆子看不起人。
娘下午想喝豆腐羹,讓菊蕊去廚房知會一聲。
可廚房裡那些婆子慣會見人下菜碟,問就是銀兩緊張,一會兒說豆腐買不著了,一會兒說油鹽不夠用了,死活不肯做。
可梅姨娘派人來說要吃炒雞,這廚房裡頓時就油也夠了,鹽也不缺了。
雞蛋不要錢似的扔下鍋,雞肉也專揀嫩的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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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蕊氣不過,要討個說法,卻被幾個婆子罵罵咧咧地趕了出來。
小姑娘事沒辦成,還吃了一肚子氣,這才委屈地來娘面前告了狀。
看到這一幕,我知道自己重生了。
前世的我看到丫鬟被人欺負,心裡知道這是妾室欺壓到我們頭上了。
當即就帶人去砸了廚房,給那幾個婆子一人一耳光立了立規矩。
讓下人們看清楚究竟誰才是府裡的主子。
可娘之後卻失望地搖搖頭,對我說道:
「粗魯至極,沈芋卿,你看看你還有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她對著我嘆氣,望著廚房加急送來的豆腐羹,一邊喝還一邊蹙眉頭:
「太鹹了,讓廚房重做一碗。」
2
前世的娘活得像個下凡的神仙,一心隻有飲茶作詩。
待字閨中時,她是京城聞名的才女,仙氣飄飄、腳不落地也沒什麼問題。
可出嫁後,她依舊在做她的神仙。
賬簿談錢太俗氣,她不管。
家務瑣事不夠雅,她不碰。
和妾室爭寵太醜,她不屑。
一天到晚就關在院子裡,對著那些個死物賞來賞去。
祖父母還在世時,有娘家撐腰,她的日子也還算過得下去。
可我出生後不久,祖父母相繼去世,娘的處境愈發糟糕。
她不愛管內宅事,但總得有人管。
爹的愛妾梅姨娘趁機奪過了管理內宅的權力,儼然一副越過娘成了「當家主母」的樣子。
娘不關心:「錢財都是身外之物,書中自有黃金屋。」
可我關心,我們房中的月銀,梅姨娘總是刻意赊賬。
問就是入不敷出,田上莊子的賬還沒收回來,等收回來後就會把拖欠的月銀一並發下來。
但等了一月又一月,半點碎銀沒收著。
連同房中丫鬟的月銀都在削減。
除了從小跟著我們的幾個丫鬟,其他的下人胳膊肘都往外拐,知道我們這沒有油水,天天巴結著梅姨娘要換到別的地方去做事。
過冬的皮袄,幾個庶妹庶弟年年換新。
我卻隻能穿著母親不知哪年留下的舊衣,縮在牆角凍得發抖。
娘見我縮著,又冷了臉色:「梅花香自苦寒來,怕什麼凍!」
裹著狐裘大衣的她自然是不怕凍,因為我的月銀全被她佔了去,一分錢漏不到我手裡。
沒了丈夫寵愛的她,不知從何時開始將我當成了她的所有物。
我的一切都是她的,為了她能過上好日子,似乎我理應受苦受難。
為了維持她的體面,我可以受委屈,她不在乎。
十五歲那年,梅姨娘見娘不爭不搶,愈發沒了顧慮,甚至奪了我的院子給她的女兒沈映紅。
「姐姐應該不會不願意吧?」沈映紅帶著人闖進來的時候,滿眼得意。
院裡的下人都知道我娘不得寵,也沒手段,全都站在了沈映紅那邊。
我想爭,卻無可奈何。
因為我隻有一個會說「一箪食一瓢飲足矣」的清高娘。
3
當我意識到娘靠不住時,我也曾寄希望於爹。
記憶中最開始的時候,爹對娘並不冷淡。
那時梅姨娘還未入府,祖父母也還未去世。
他們擁有過一段短暫的二人時光。
娘愛喝茶賞梅,爹便為她買來了新春品質最佳的茶,以舊年梅花上的積雪泡之,又在她的院中種滿了梅樹供娘賞玩。
娘愛寫字作畫,想要什麼樣的筆墨紙砚,爹都會去替她尋來。
娘不願打理家事,爹也不曾逼她。
娘想做的事,爹全縱容了。
可爹需要她做的事,她一件也不幹。
兩人偶有口角時,娘絕不主動低頭,甚至會在爹主動來求和時,將爹拒之門外。
爹願意哄還好,不願意哄的時候,娘便一個人坐在窗子前落淚。
一哭就哭上半個時辰,寫下一堆酸詩,又一把全都燒掉。
我看著娘倔強的背影,總覺得她是戲癮大發,自導自演了一出苦情戲。
可有什麼用?
自己一個人演得動情,本該守在窗前求和的看客我爹早腳底抹油拐進青樓聽花魁唱戲去了。
娘知道後,又哭得梨花帶雨。
但除了哭,她什麼也不做。
不知是不是祖父母對她的保護過了頭,讓她誤以為不管自己做什麼,爹都會永遠愛她。
可爹從來就不是話本子裡歌頌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角色。
娶娘回家本就不是因為虛無的愛情,而是出於現實的考量。
娘容貌清麗,出身名門,就算有點不食人間煙火,也不成什麼問題。
最初,娘有些小性子,爹也願意寵著。
可新鮮感過去後,爹逐漸開始不耐煩起來,姨娘一個接一個地往屋子裡抬。
哪怕已經有了孩子,娘依舊十年如一日隻愛書畫。
可爹已經不需要一個不關心俗世,需要小心捧著怕碎了的妻子。
他需要一個當家的女主人。
那些詩詞歌賦之事,對他來說,另有更年輕的紅顏去做。
娘想要做一輩子的矜持少女,簡直是愚昧又荒唐。
爹本就不是潔身自好的良人,娘也沒有自力更生的本事。
在女人眾多的後宅,她不爭就隻能被踩在腳下。
漸漸地,爹不來娘的院子了,甚至挪了娘的嫁妝替花魁贖了身。
娘的嫁妝甚至是她自己轉到爹手中的。
成親後她不管事,那些祖父留下的商鋪田地便一股腦全交給爹管理。
這下好了,管著管著就易主了。
哪怕爹做出這種事了,娘還是不管,隻知道在那對梅傷心落淚。
丫鬟婆子都勸她爭氣,至少要有個主母的樣子。
她聽著倒還不樂意了,把眉一挑:
「為了女人爭風吃醋算什麼樣!」
於是花魁被順利抬進府,成了梅姨娘。
又有身段,又有手段,梅姨娘把爹哄得五迷三道。
不僅拿到了管家的權力,還為爹生了一男一女。
愛屋及烏,爹對庶妹偏愛至極,要什麼有什麼,幾乎是捧在手心長大。
相反,他對我是冷淡至極。
意識到娘靠不住的時候,我下意識要討好爹,學著小時候的樣子和他親近。
在我和爹爹關系有所緩和時,梅姨娘看不慣了,立馬橫插一腳,開始吹耳邊風。
我撒嬌的時候,便是不如沈映紅懂事。
我安靜的時候,又是和娘一樣無趣死板。
這些話聽著聽著,爹也對我越來越煩,看著我是哪都不對。
發髻不如沈映紅齊整,衣裳不如沈映紅合身,舉止不如沈映紅文靜……
一個是他看著長大的沈映紅,一個是一個月見不到三次的我,他心裡早有了偏見。
後來我才明白,爹也靠不住。
要不是爹的縱容,梅姨娘一個妾室怎麼敢明目張膽地苛待我和娘。
4
詩不能當飯吃,花也不能當衣服穿。
上一世為了在沈宅活下去,什麼大家閨秀,什麼舉止高雅,我全都拋之腦後。
整個宅子裡的僕從都是梅姨娘的人,我咬咬牙從外面自己買了兩個小丫鬟來。
每月領到的水粉胭脂用了會爛臉,一點也不能用,我幹脆帶著丫鬟殺了過去,摁著那胭脂直往婆子臉上抹。
下一次發放東西時,這些人就收斂了不少。
畢竟我再怎麼樣也是主子,他們再怎麼折騰,也不敢在明面上亂來。
送來淨手的熱水溫度高得燙手,我直接連桶帶人踢出去。
本來就沒權了,還好脾氣好說話,就等著被人欺負了。
但敢這樣兇人,也是因為我還有別的底氣——祖父母給我留下來的嫁妝。
祖父母很疼娘,同時也很清楚娘是個什麼性子,為了我的未來考慮,他們甚至提前為我也備了一份嫁妝。
他們去世前,特意避開娘,交到了我的手中。
這些年,娘不爭不搶,她自己的嫁妝一半被爹拿去贖人,一半給妾室挪去填了府裡的開支。
可我的那份被我藏得好好的。
貴重的金銀玉石全被我典當了,換錢買了幾個鋪子,每月還能有些收入來滿足娘的開銷。
因為娘雖然清高,但該花的錢一分沒少。
娘怎麼說也是富養長大的嬌嬌小姐,月銀削減,她卻舍不得削減自己的開銷。
要維持她的仙氣飄飄,臉上的霜露要西域玫瑰制的,寫字的筆砚要名家的,看上了什麼花草也要品種最名貴的。
可梅姨娘發下來的銀兩次次缺斤少兩,娘嫌丟人,又絕不會和爹鬧,她哪來的錢過這樣的日子?
和別人爭論錢財太俗,她就理所當然地佔用了我的那份。
娘的月銀,梅姨娘敢扣。
我的月銀,她再不情願也還是得發。
我畢竟是未出閣的小姐,吃穿用度代表了府裡的顏面,也關乎日後的嫁娶大事。
耽誤了婚事,影響了爹的利益,他是絕不會容忍的。
姨娘都知道這個道理,我親娘卻不知道。
我可以沒有新衣,沒有飯吃,娘的吃穿用度卻一點沒變。
還小的時候,我被使壞的僕從燒傷時,梅姨娘不肯花錢給我請大夫,我求娘掏錢出來。
她緩緩地研著上好質地的墨,頭上珠釵隨著她的動作作響。
她隻低頭瞥了我一眼:「忍忍就好了,請什麼大夫。」
於是我真的忍下了燒傷的痛,在右手手腕上留下了一塊疤。
再長大後,梅姨娘愈發過分,我們的處境愈發艱難。
為了維持娘的生活水準,我隻得經營起商鋪,悄悄地貼補家用。
我知道恩威並施才能留下人。
打罵完那些勢利眼的廚房婆子一頓後,我悄悄地塞錢收買她開小灶。
退回爛胭脂後,我暗自給採買的人塞錢換品質好的胭脂回來。
總是給一個巴掌,再給一顆甜棗。
巴掌是做給其他人看的,甜棗才是用來收買人心的。
娘隻看到了巴掌,不知道為了能給出甜棗,我付出了多少。
5
娘人淡如菊,我一人俗氣就夠了。
我本來是這麼想的,直到我定親那日。
梅姨娘再受寵,也隻是姨娘,沈映紅再富貴,也隻是青樓女子的女兒。
而我作為嫡女,母親是譽滿全城的高門貴女。
到了出嫁的年紀,上門求娶我的人多得幾乎踏破了門檻。
其中,爹看中了世子,要將我嫁去攀個親家。
我原本也當這門親事是個機會,可以逃離這個窒息的家。
可沒想到,沈映紅氣瘋了。
她心心念念要嫁給世子,現在卻被我搶先。
她忍不了,竟然往我的屋子點了火。
睡夢中的我被困在熊熊烈火中,痛苦地死去了。
我本以為我死後,娘會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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