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從小被父親當女孩子養。
他讓我穿裙子,抹脂粉,學女子一顰一笑。
隻為將我送給朝中權貴把玩,助他仕途順暢。
彼時,我正躺在珩王的床上。
1
傳聞珩王謝君野風流成性,男女通吃,是風月場上的老手。
隻有我知道。
他從不喜歡男的。
他偽裝成風流浪蕩的樣子,隻是為了保護他的心上人孟婉。
而我和孟婉同父異母,長相有三分相似,若再刻意打扮,更是像了七八分。
這也是他選中我的原因之一。
上輩子,他登上皇位之後,將我罰跪在雪地裡,說我惡心。
還說他從沒有喜歡過我。
我才知道,他之所以看中我,一是因為我長得像孟婉,二是我廉價且不會懷孕,能省下許多麻煩。
所以,在他登上皇位的前幾年裡,一直是我陪伴在他身側。
我被他養在府中,成了他宣泄情感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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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回,隻要他想要,我就要陪他到盡興。
他欲念重,且從不憐惜我,每次都將我折磨得不省人事。
我稍微喊疼。
他便刻薄地說:「不過是個男子,有什麼好矯情。」
可他不知道,因為他的過度索取,我本就虛弱的身子雪上加霜,終於在他登上皇位,罰我跪了三個時辰的雪地後。
猝死在他面前。
那時他正摟著孟婉在殿內歡好。
他說,要我記住眼前這一幕。
我心痛如絞。
殿內歡笑聲不斷,我卻獨自昏倒在雪地上。
再之後,我的靈魂離開了我的身子。
「玉淮。」
幾乎是同一時刻。
我仿佛聽到了謝君野嘶啞的聲音。
2
我從小就與旁人不一樣。
明明生來是個男子,卻偏被父親當作女孩兒養。
一切隻因嫡姐孟婉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怪病。
算命的說,要一個親生姐妹給她擋擋災,病才能好。
可孟家隻有孟婉一個女兒。
於是,他們便將主意打在了我這個庶子的身上。
父親命下人將我扮成女孩兒,給我穿裙子塗脂抹粉,還不準我出門。
說我出去隻會給他丟人現眼。
我從小就被關在小屋子裡,方便那算命的作法。
說來也怪,自那之後,孟婉的身子一日日好起來,而我卻越來越虛弱。
當京城大戶人家的兒郎都在念書,準備考取功名時,我卻為了討父親的歡心,拼命練習琵琶和舞蹈。
隻因孟婉的病逐漸好了起來。
父親嫌我越來越沒用處。
我怕他會不要我。
所以我努力聽他的話,做他喜歡的事情。
可我萬萬沒想到。
他讓我練習這一切,隻是想榨幹我最後的價值。
將我送給權貴們把玩,好為他的仕途鋪路。
一直到被送上謝君野的床。
我才知道。
自己所有的努力不過是個笑話。
3
那日,府中宴請貴客。
父親一如既往,讓我扮作個纖纖女子彈曲助興。
一曲畢,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盯著我。
而我在他們的臉上看到了震撼和貪婪。
父親權衡再三後,決定將我送給謝君野。
起初我以為。
那是因為謝君野權勢滔天,討好他更劃算。
後來才回過味來。
是父親早就想好,要我當謝君野和孟婉的遮羞布。
4
那個時候。
皇帝看上了嫡姐孟婉,準備接她入宮。
可她的心上人是珩王謝君野。
民間對此事議論紛紛,皇帝特地將謝君野召進宮旁敲側擊了一番。
可謝君野卻說他早有心儀的人,是一個男子。
隻是長得和孟婉有幾分相像。
這才鬧出了誤會。
皇帝將信將疑,暗中命人探查。
那一晚,當皇帝的影衛出現在王府屋頂上時,謝君野在床上格外地賣力。
也由此,徹底打消了皇帝的懷疑。
孟婉入宮後,獨得皇帝的寵愛,一路晉升為貴妃。
而謝君野因為對她愛而不得,便將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在我身上。
他幾乎每晚都在折磨我。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愛孟婉。
他表面上浪蕩不羈,可除了我,他府上連一個姬妾也沒有。
為了將孟婉搶回自己的身邊,他暗中策劃謀反。
後來,他成功了。
他殺死年輕的帝王,將心心念念的女子摟入懷中。
又因她暈倒前的一句話:「算命先生說,庶弟與我相克。」
將我罰跪在冰冷的雪地上。
身死之後,我以為我會重新投胎。
誰知一睜眼。
又回到和謝君野初相識的這一天。
5
「居然是個男子。」
我遽然睜開了雙眼。
周圍的一切熟悉到令人恐懼。
我曾經在珩王府的這個房間裡住過三年,幾乎每一晚都受盡了折磨。
我本以為死了就能解脫。
不承想,老天爺他竟和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我重生了!
而且重生在第一次被送到謝君野床上的時候。
上輩子,謝君野在榻上用力將我的裙子撕裂時,也是脫口而出這句話。
那時的我,手裡攥著根銀簪子,已然做好赴死的準備。
卻沒想到,正是我這男子的身份叫他徹底放了心。
他嘴上小心翼翼地哄我。
他說他喜歡我,說要帶我離開孟家,給我自由。
當時,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我放下簪子答應了他。
可到後面才知道,他早與孟家暗中勾結。
那晚不過是他們做的一場戲。
6
重來一世,我再也不要當任何人的替身。
哪怕是死。
我無視他探究的目光,撿起掉落一旁的衣服,迅速往身上套去。
「讓王爺失望了。」
穿戴好衣服後,我爬下床去跪在他面前,態度極度卑微。
「我實在不擅此道,殿下若要人伺候,不如我幫殿下叫幾個女孩子進來?」
他笑了笑,如前世那般開口哄我。
「我知道你不想待在孟家,隻要你依了我,我就可以帶你離開孟家,給你自由。」
我一口回絕了他的提議。
「多謝王爺的美意,不過我喜歡待在孟家。」
謝君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他朝我步步逼近,話中隱含試探。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
知道他和孟婉的私事?
知道自己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枚棋子?
我當然知道。
可我不能承認。
他們不會允許知曉內情的人活著。
「我與王爺初次見面,不知王爺指的是什麼事?」
他似乎暗中松了口氣。
「跟我走吧!我一定會好好待你。」
他朝我伸出手,像以前很多次一樣,隻要略微給我一點施舍,我就會感恩戴德,一心一意地撲向他的懷抱。
可是現在,我不想要這個懷抱了!
「我不好男色。
「請王爺不要強人所難。」
7
燭火下,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惱羞成怒。
「你還要本王如何低聲下氣?」
我想,他大約是不會放過我的。
無論我如何不願意,都逃不出他們的掌控。
我悽然一笑,主動將剛穿上的碎花裙子再次脫掉。
「那就依王爺所言。」
謝君野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他伸手將我抱入懷中,急切地往床榻那邊走過去。
我卻眼疾手快,抓起架子上的一樽古董花瓶朝他頭上砸去。
他身形晃了晃,把我輕輕放在地上,一臉的不可思議。
「玉淮,你……」
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他就倒了下去。
因為我又砸了他一下。
他暈倒後,我慌忙披上衣服從窗口翻出去。
動靜太大,門外的侍衛很快就會衝進來。
我必須盡快離開。
「希望今生我們不要再有交集。」
我沒有回頭。
是以沒看到,昏暗的燭火下,謝君野倒在地上時,眼角掉落的淚花。
8
人煙寂寥的黑色大街上。
我衣衫褴褸,隻知道一味地逃跑。
連路上駛過的馬車都沒注意到,徑直撞了上去,一陣天旋地轉後,我倒在馬車前面。
車夫警惕地瞥了我一眼。
「公子,好像是一位女子,她身上有血。」
我看到車簾被掀開一角。
過後不久,傳來一道低沉溫潤的聲音。
「帶她上來。」
我狼狽地靠在車廂內側,胸口本就破爛的裙子大片大片地敞開。
那公子來回瞧了一眼我的長相打扮和露出來的肌膚。
目露詫異。
「你是個男子?」
我知道,我在他眼中一定是個變態的怪物。
我很難堪,可我沒有辦法。
我唯有緊緊抓住他的衣角,低聲哀求:「求公子帶我離開這裡,救我一命。」
他沉吟片刻,蹲下來拉過我的小腿。
「你的腳被瓷片扎破了。」
9
馬車疾速離開大街,一直跑了很久很久。
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兒。
從小到大,我連街都沒逛過幾次。
上一輩子,我的活動範圍,除去孟府就是珩王府。
父親不讓我出門,謝君野也不讓。
記得有一次上元節,我不過偷偷跑出去玩了一會兒。
就被謝君野給抓回府。
他很生氣,眼神活像是要吃人。
「你頂著這副不男不女的騷模樣,想出去勾引誰呢?」
我將手中的兔子花燈藏在身後,心中很是不安。
這是在街上,一個戴著面具的公子見我沒錢,特地買來送給我的,我怕謝君野知道後會更加生氣。
可他隻是厭惡地瞥了我一眼。
「你以為這世上,除了我,還有誰願意碰你?」
我臉色煞白,小心地跟他道歉。
「以後,我再也不亂跑了。」
10
城郊一個偏僻的莊子外,徐徐迎來一輛馬車。
那公子說我的腿腳受了傷,不方便行走,便親自將我抱進了莊子。
「別害怕,這裡是我的地盤,你先在這兒住幾天,養一下傷。」
他把我放在椅子上,給我受傷的腿上藥,包扎。
我感激於他的相救,認真地對他說:「等我傷好後,願為公子當牛做馬,報答你今晚的恩情。」
雖然我一分錢沒有,也沒上刀山下火海的勇氣。
但幹點粗活還是可以。
隻希望他不要嫌棄。
他卻反握住我的手,輕拍了拍以作安撫。
「救你是我自願,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世上竟還有這樣好的人?
我心想。
這一次,老天爺終於對我開了恩。
隻是他這樣好,我卻怕連累了他。
畢竟謝君野是個親王,一般人惹不起。
「我過兩天就走,你們就當從沒見過我。」
他眸光閃了閃,眼底晦暗不明。
「你有地方可去?」
我搖了搖頭。
孟府是斷然不能再回去,親戚朋友我又一個都沒有。
我隻是這世間的一葉浮萍,無依無靠。
「你若不嫌棄,日後就住在這兒,幫我料理一下花花草草什麼的,就算報答我。」
想不到他竟如此爽快。
我以為,他至少會問一下我的來歷再做決定。
可他沒有。
我一時激動,竟抱著他哭了起來。
他拭去我眼角的淚。
「別怕。」
11
翌日一早,我人還未醒,那位公子便離開了。
莊子裡本就有下人。
待我起床後,她們伺候我洗漱更衣,新衣是一套剪裁合體的男裝。
昨夜來到此處太晚,一身汙穢都沒來得及清理。
「公子,你真真好看!」
一個小丫鬟呆呆地望著我。
她替我擦去臉上的脂粉,露出眼尾的一顆小淚痣。
我苦澀地扯了扯唇角。
常年被關在院子裡不能出門,皮膚都透著病態的白。
哪兒就好看了?
卸掉刻意畫的妝,我和孟婉便隻剩下三分像。
再換上一身素雅的男裝,挽起頭發,插上白玉簪,同她的氣質更是泾渭分明。
小丫鬟又打趣我。
「公子,你比這玉還要玲瓏剔透呢!」
我抿著唇,不置可否。
午飯過後。
那公子再次來看我。
昨晚天太黑沒注意,此時我才看清楚他的長相。
長身玉立,五官俊朗,果真是個翩翩貴公子。
「公子貴姓?」我問他。
他笑吟吟地給我的腳換藥。
「我姓謝。」
12
我嚇得猛踹了他一腳。
結果自己卻抱著個小腿委屈得淚眼漣漣。
因為我踹疼了腳底上的傷。
「你是謝君野的人?」
他眨了眨無辜的雙眼,握著我的腳往傷口上吹了幾下。
「你說珩王?我們兩個不熟。」
意思是認識,但關系一般?
他見我一臉不開心,便說要帶我去莊子附近轉一轉,權當散心。
也不知他從哪弄來的輪椅。
換好腳上的藥後,他伸手抱我放進輪椅裡,帶著我在莊子中轉悠。
清風和煦,林影綽綽。
山中植滿了奇花,視野開闊,比我以前住過的院子不知大上多少倍。
我喜歡這個地方。
「我該如何稱呼你?」
「玉淮。」
我拉過他的手,在他掌心處歪歪扭扭寫下那兩個字。
父親從小就不讓我讀書寫字。
我僅識得的一些字,還是前世謝君野心情好時教給我的零零碎碎。
「以後我教你。」
謝公子唇角勾起一抹笑。
我晃了晃神。
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
13
謝公子日常很忙。
不過闲暇時總會給我帶來很多好看的書。
隻是那些書都不太正經。
多是些才子佳人,或者民間傳奇的話本。
後來在我的一再申明下,他才給我帶了些男子求學讀的正經書。
但我不想科考。
我跟他說,我以後要離開京城。
他面帶微笑地說:「好。」
眼中卻有些失落。
他給我弄了個新的身份。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但從那之後,我不再叫孟玉淮。
而是成了趙玉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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