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眼神亂飄:「祖母準備了禮物,想親自給公主。」
禮物?
我凌亂了,感謝我收留了她孫子?
不過,沈太君是唯一一個在我和親時給我求過情、說過話的,於情於理,我都應該感謝她。
沈太君登門時,我未料到,那禮物居然是沈家當家主母的玉鳳朝陽掛珠釵。
我惶恐不安,推了回去。
她摁住我的手,淺笑:「當初是我晚了一步,沒有在殿上替舟兒求娶公主,舟兒三年來日夜難眠,吃住在軍營,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接回你。」
我心裡翻江倒海:「那沈太君可知,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了?」
她睜著渾濁的眼睛,笑出了滿臉褶子:「我都活了幾十年了,行將入土,哪還有什麼看不開?公主若所說的,是你在魏國的遭遇,那我隻能說,老身敬佩公主!若無公主,大宋也沒有三年的喘息時間,我們是武將世家,不管男女,皆是忠心護國,別小看了女兒身,有時候,女子不比男子差。」
她拉過我的手,拍了拍:「公主與攝政王之事,我略有耳聞,世人將女子清譽看得比命重,可在我眼裡,女子的清譽,從不在羅裙之下。」
「老身,此番前來,隻是來給自家孫兒求個機會。」
「公主不必現在就回我,可再考慮一下。」
我心緒翻湧,五味雜陳,三年來的委屈,竟隻有沈家懂我。
送走沈太君後,我親手做了桂花糕,等沈令舟回來。
夜幕漸沉,丁香面色沉重地回來了。
她恨恨道:「公主!我已查明,當初那藥,是溫小姐自己下的,隻是,她不知你做的甜羹裡還放了溫補的藥,恰巧與她的藥相衝,觸發了她的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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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太傅故意拖住了攝政王去見你的腳步,也特意換了王爺給公主的安神湯。」
「王爺的確安排了人保護公主,架不過當時太傅權眼通天,手下門生眾多。」
「王爺所託照顧公主之人,是太傅手下的學生之一,如今的上官丞。」
我知道上官丞,他傾慕溫馨玉許久,卻矜持有度,一直默默無聞地守護她。
本以為他是為數不多的端方君子,朝野棟梁,卻沒想到,自己三年來的遭遇,他也動了手腳。
我在魏國孤立無援,叫天不應。
送回的書信,全被上官丞換掉了。
溫馨玉詩書禮樂尤為優秀,她有一門手藝,還是當初皇上不經意間透露給我的。
他說,有時候蘭羨來偷偷與我幽會的假條,還是溫馨玉替他寫的。
所以溫馨玉會仿寫筆跡,我的字跡,她一看便會。
我聽著這些匯報,心平氣和,仿佛在聽其他人的事,丁香恨得咬牙切齒,咒了句恨不得溫馨玉立馬去死。
這話恰巧被走進來的蘭羨聽到了,他臉色微變:「馨玉身子不好,但也不用背後詛咒她。」
我忙著手下的桂花糕,頭也沒抬:「她是死是活,關我何事?我沒空詛咒她。」
外面喧囂震天,僕從來報,府內忽然走水,起火的還是我的寢殿。
丁香趕緊帶人去救火。
府外,東南角,火光衝天,煙霧滾滾,染紅了半邊天。
蘭羨臉色大變,那方向,正是溫家。
他正要走,我忍不住開口:「我府內也著火了。」
「你不是沒事嗎?馨玉受不得驚嚇。」
「當初若沒有那碗甜羹,你也不會求娶我對嗎?你不會把自己架在尷尬之地,娶了我,會失去皇上信任,也阻了你升官之路。」
「你向來自信,就算沒有溫馨玉,你也會想個對你來說兩全其美的法子,既能保全我,又可以不阻礙自己的仕途。」
蘭羨回過頭,眼裡很失望:「你就這麼看我?我在你心裡就如此自私自利?還是你覺得你編造的那些在魏國的經歷,可以讓你肆無忌憚地欺辱我,抹去對馨玉的傷害?」
「我也派人去過魏國,他們說你過得很好,甚至,幾個皇子都向著你說話。」
我愣怔,問他派的是何人。
「是周節使。他為官清廉,剛正不阿,承我所託,出使魏國,帶回了你的消息。」
我失笑落淚,那周節使,初來,就被安排進了花樓,睡了三天三夜。
在宮宴上,他明明看到我可以被任意一個魏國官員灌酒、欺辱,卻自顧自地喝酒,充耳不聞。
「那周節使,是太傅的學生吧?」我拉開衣襟,露出身上的鞭痕,燙傷,慢慢走近他,「攝政王可看清了?若我真過得逍遙自在,我身上的傷又從何而來?」
他嘴唇嗫嚅,清淡如霜的面具終於龜裂。
「這些就是證據。我三年過得如何的痕跡,就這樣你還要去救溫馨玉?」
我又把丁香查到的證據遞給他,他看得滿眼血色,身子如寒風垂柳,沙啞開口:「我要親自去問。」
我看著他疾奔而去,心靜無痕。
院門忽然傳來落鎖的聲音,有人在外面澆火油。
6
濃煙滾了進來,我嗆得喉嚨生疼。
府內全是救火的嘈亂聲,沒人聽到我的呼救。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掉時,一個人影翻過院牆,不顧一切地將我抱在懷裡。
是沈令舟。
他將我帶出火海,放在地上,不停地呼喚著我的名字。
語氣驚慌無措,盛滿了驚恐。
一滴水落在我臉上,唇上被溫暖覆住,獨屬於他的氣息被渡了過來。
我思緒逐漸清醒,反手勾住他,加深了這個吻。
半晌,松開他,看著他酡紅彷徨的臉,笑道:「沈令舟,娶我吧。」
「不過,我可能不會生子了。」
他欣喜若狂,結結巴巴,眼神亮如繁星:「不生就不生,我可以過繼,我們沈家,滿門忠廉,流著沈家血脈的都是好兒郎,日後,他們也定會孝順你的!」
這場大火,我的公主府被燒了大半,起火點在我的寢殿。
有人想燒死我,而溫家,隻不過燒了個柴房,所以看著格外洶湧。
沈令舟怕我受驚,陪了我一夜,打開偏殿房門時,看到蘭羨一身狼狽地站在門口。
他掃過衣衫不整的沈令舟時,眼神觸痛,聲音嘶啞:「我願意向皇上求娶公主。」
我平靜地看著他:「你是在施舍我嗎?我什麼時候說要嫁給你?」
沈令舟替我披上披風,溫柔地攥緊我的手,似笑非笑:「三年前,是你攝政王不懂珍惜,自以為運籌帷幄,把清梨推了出去,可你憑什麼覺得所有人還在原地踏步?」
「不好意思,煩請攝政王讓一下,我要帶著公主去請旨賜婚了。」
他拉著我的手,經過蘭羨時,另一隻手被他陡然拉住:「清梨,不要任性,沈太君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
「隻要你恨我,說明你心裡就還有我。」
我失笑:「你不會以為,隻有你這個父母雙亡、無牽無掛的人才可以娶我吧?」
他在暗示我身子不清不白,沈令舟娶我,隻是嘴上說說,而我進不去將軍府。我扶了扶頭上的珠釵,他的眼神順勢望去,臉色一眼慘白。
「我恨過你,身為大宋公主,於國,我有和親之責,可在你心裡,我就是一個自私自利、貪生怕死、逃避職責的人。」
「我恨的,是你不懂我,親手將我送了出去。」
「蘭羨,溫家昨晚若是死絕了,我該拍手稱快。但我又想到,溫馨玉若是死得太快了,我又不甘心,所以我覺得,讓她明知道救命藥在我手裡而不得,我才叫痛快。」
「而你,收拾收拾回你的府邸去吧,我這兒不養廢物。」
宮裡,皇上知道我願意放過蘭羨,松了口氣,替我下旨賜婚給沈令舟。
沈太君很重視這門親事,親自挑選了聘禮送進了公主府。
蘭羨至那日起,告病在家。
沒有了他的四處奔波找藥,溫馨玉的病情很快惡化,終於抵不住來求我。
我沒放她進去,站在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跪在我面前。
她苦苦哀求,求我賜下杞仁,說願意讓出蘭羨。
我也不知,她為何覺得我對蘭羨至死不渝。
「你自己留著就行,別把垃圾四處扔。」
溫馨玉怔然,跌坐在地上,手指不甘握拳:「他與我定親三年,不過是為了安撫我的病情,我去王府,他從不讓我進他的書房,也不讓我進他的寢殿。」
「他的書房裡,全是你的畫像,有一次,他病得昏昏沉沉,我才走進了他的寢殿,發現他攥著你的香囊,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我原想利用這偷來的三年慢慢感化他,可他還是無時無刻不在關注你的動態。」
「是我讓人騙了他,你過得不好,他不知道,可你們都沒希望了,難道不能成全我嗎?」
「你回來那天,我答應他,隻要你把杞仁給我,我就和他解除婚約,放他自由。前提是,不許同你說明。」
「如今,我與他,終歸是沒了希望,求公主讓我能活下來。」溫馨玉重重磕在地上。
我望著街對面,海棠樹下那個清冷熟悉的身影,笑道:「那是你們的事,與我何幹?要杞仁?」
「沒了,那天夜裡,你派人上門來偷杞仁,還想順手燒死我,可沒想到,人沒把我燒死,卻把杞仁燒沒了。」
我描述得風輕雲淡,實則那杞仁早在沈令舟救出我那天,我就吃了。
我的一番話激得溫馨玉一口血噴了出來,濺在了我的繡花鞋上。
她瞬間匍匐在地上,絕望至極。
我抬眸看向蘭羨,他腳尖微動,卻白著臉,轉身離去。
兩張臉,一張雀躍期盼,一張風輕雲淡。
「他我」沈令舟一手舉著從醉玲瓏買回來的烤鴨,一邊小心翼翼地扶我進去:「這種晦氣東西,以後不要見了。」
我靠在他身上,冷不丁問道:「我回來後,聽聞魏國死了好些官員,如今棺材鋪生意興隆,其中還有幾個皇子。」
他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今兒烤鴨限量,我起了個大早才買到的。」
我繼續慢悠悠道:「聽聞上官丞私下豢養府兵,被聖上以居心不良為由,捋了官職,而周節度,居然在前些時候,死在了花柳巷……沈將軍不妨告訴我, 閻王下一個,要收的是誰家?」
沈令舟輕嘆一口氣,轉身抱住我, 將我的頭輕輕摁在他肩上:「三年前, 我就是太君子了, 才沒有抓住你, 這三年裡,你受的苦, 我替你平,日後, 誰也不能給你罪受。」
我眼眶含淚,心裡觸動,終是忍不住,軟下身子,蒙在了他懷裡。
成親之日, 蘭羨一身頹然, 滿眼蕭索地闖入府內, 拉住我的手, 看著我一身嫁衣,瞳孔仿佛被灼燒了一般,刺目猩紅:「我也與你有了夫妻之實, 你就不打算負責嗎?」
我拉開他的手, 小心翼翼地捋平袖子上的褶皺:「攝政王說笑了, 夫妻之實?宮內助興的秘藥有很多,也有讓人產生幻覺的藥。」
他的面具徹底被擊碎,心如死灰:「我竟……從不曾擁有過你。」
前來接親的沈令舟笑吟吟地執起我的手, 輕描淡寫地同蘭羨丟下一句:「有勞攝政王特意前來道喜,我同公主謝過了。」
周圍的賓客眼神熠熠,若有似無地落在蘭羨身上。
輕聲討論中, 我聽到一句:「想不到, 光風霽月的攝政王, 也有求而不得的一天。」
成婚後,沈太君連夜把沈令舟的家當送了過來, 還說出嫁隨婦, 日後可不必時常回府, 讓他乖乖聽我的話。
溫馨玉的身子終於到了最後的日子,太傅被查出貪汙國庫,私扣軍餉,被抄家問斬。
她在彌留之際,一身髒亂地躺在牢獄裡, 想見蘭羨最後一面。
可她至死, 蘭羨都未去見她。
隻是在她被丟去亂葬崗的時候, 替她收了屍骨做了個墳。
我與沈令舟收養了旁系裡的兩個孩子,一兒一女。
他下了朝,便教他們武藝, 我便教他們詩書禮易。
蘭羨終生未娶, 聘了崔娘子做廚娘。
沈令舟聽後嗤笑,豪言區區一門桂花糕手藝,他早就拿下了。
我捏著他給我做的桂花糕, 緩緩放入嘴裡。
他說得沒錯,沈令舟的手藝,早就蓋過了記憶中的那抹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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