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三歲的閨女吃不慣老家飯，哭了起來。

我公公氣得啪的一聲把筷子摔了：「關她三天，屙的屎她都吃！」

我忍住怒火，安慰閨女，他繼續數落：「慈母多敗兒，棍棒底下出孝子，還是打得輕！」

吃完飯看電視，閨女坐他邊上，他上來一句：「滾開！」

笑死，滾開就滾開。

反正以後的年夜飯你也沒機會上桌了。

1

除夕夜，婆婆家圍坐了一桌。

桌子上的菜不是微辣就是更辣。

公公坐在主位，正襟危坐。

對著我和弟媳婦一本正經，道：「你們現在趕上好時候了，放在以前，女人都不能上桌。」

可一大家子十個人，隻有九把椅子。

「你先站著，其他人坐下。」

公公看著三歲的閨女道。

閨女指著七歲的堂哥一臉懵懂，奶聲奶氣：「哥哥怎麼坐著？」意思是說為什麼不讓他站著。

公公當著眾人面，一臉嚴肅：「他是男孩，你是女孩，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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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皺眉。

接著，公公指著門口上菜的位置，一臉正經八百。

「蘭蘭生了兒子，是我們家的功臣，坐我旁邊，小靜，你坐那。」

我壓住怒火，笑著對閨女道：「寶貝，你坐爸爸這，你想吃什麼，讓爸爸給你夾。」

正興致昂昂的公公忽然臉色陰沉，起身出門，門被摔得哐當響。

氣氛瞬間凝結成冰。

覺得事態不對的婆婆趕緊出來打圓場。

「你爸最近胃不舒服，我去看看。」

娃爹也跟著出去了。

隔著門，公公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被屋裡聽見。

像是故意讓大家聽見一樣。

「老大媳婦也太不懂事了，簡直不識抬舉，我沒讓她站著就不錯了。」

「她生個閨女還好意思讓閨女坐下，現在居然指使我兒子伺候孩子，真是上天了！」

娃爹也上來勸他爹：「爸，別這麼說，人家小靜也沒說啥。」

我公公訕訕地道：「這才結婚幾年，胳膊肘就往外拐。」

「老大，我跟你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別被小娘們三言兩語影響了，你可是陳家的長子。」

婆婆示意他少說幾句。

不一會兒，公公進來了。

2

他一臉不悅。

雖沒提名道姓，但傻子都知道他是在說我。

他用手抹抹嘴，瞥了眼婆婆，示意婆婆給他把酒倒上。

「你們也別嫌我話多，生兒育女，本就是女人的事，從古至今，都是如此，酒桌上，哪有男人喂孩子的？」

我不吭聲。

他們這兒的飯菜偏重口，又鹹又辣，閨女吃了一口就辣出了眼淚。

接著哇哇大哭起來。

我趕緊抱起閨女，柔聲道：「太辣了是不是？咱們不吃，媽媽給你做點不辣的哈。」

我公公啪的一聲把筷子摔了：「關她三天，屙的屎她都吃！」

我忍住怒火，繼續安慰閨女。

他瞪著閨女繼續數落：「慈母多敗兒，棍棒底下出孝子，還是打得輕！」

娃爹那個二貨隻顧低頭吃飯，一句話不說。

「媽媽，我不吃，太辣了，太辣了，這是人吃的東西嗎？」

小叔子家七歲的兒子指著一桌飯菜不滿道。

公公寵溺地看著他，沒有絲毫不悅。

「哈哈哈，我大孫子愛吃什麼，讓奶奶重新給你做，大孫子的話就是聖旨，絕對服從。」

我簡單扒拉幾口，帶著閨女就要出去。

被我公公一把攔住。

「年夜飯不是小兒科，吃完了再在那坐著，等著長輩吃完了才能離席。」

我都快氣炸了。

看見頭發凌亂，穿著破棉袄，系著沾滿油漬的圍裙，一直忙上忙下的婆婆，我強壓住怒火，繼續坐了下來。

再看看桌上，所謂的長輩指的就是我公公自己吧。

吃完飯，公公雙手環抱，還沒有離席的意思，閨女急得哇哇大哭。

公公不慌不忙，小酒慢悠悠地喝著，瞥了我一眼，沉了下來。

「蘭蘭嫁來第一年就給我們生了個大胖孫子，小靜，你要想在我們家有地位，得抓緊給我生個大孫子才行啊！」

公公邊說邊笑著對弟媳婦頻頻點頭。

弟媳婦很難為情：「爸，您別這麼說，嫂子比我厲害多了，人家可是研究生。」

一直不要孩子的小姑子也一臉不服：「都什麼年代了，女人又不是生育機器，還在這重男輕女。」

公公頓時急了。

「研究生應該知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吧，就是天王老子嫁到我家，也是母憑子貴！」

頓時有種說不出的窒息感。

我忍無可忍，一聲冷笑：「那您兒子是雞還是狗呢？」

聽到我這麼說，一直高高在上的公公頓時惱羞成怒。

「放肆！真是大逆不道，長輩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生不出兒子，還敢在這撒野，簡直就是個潑婦！家門不幸啊，你怎麼找了這麼個媳婦！」

娃爹見狀使勁拽了我袖子，示意我不要再說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抱著閨女出去了。

3

我跟娃爹陳放相親認識。

相親比取經都難。

經歷九九八十一難，總算遇到個不那麼討厭的。

就是娃爹。

他在部委工作，我在高校工作。

雙方年紀大了，都想著找個合適的人過日子。

倆人還算一拍即合。

介紹人特意強調娃爹母親勤勞能幹，為人和善。

我想著他媽這樣，他爸應該也差不了。

沒想到倆人有著天壤之別。

他爸一看就是吆五喝六，大男子主義那號。

當初我跟娃爹結婚時，老頭就沒少使絆子。

跟他爸第一次見面，就自我感覺特別良好。

「我兒子是我們村第一個考上部委公務員的大學生，可想而知他有多優秀。」

「我兒子注定是要走仕途的，找你這個窮老師對他沒有一點幫助。」

「還有你那個家庭，聽說你媽沒有工作，以後你們的負擔可真夠大的。」

這些都是公公的原話。

要不是看在他事後跟我拍著胸脯保證他是他，他爸是他爸，我早跟他兒子掰了。

提到彩禮、婚房，他爸更是大手一擺，「你們都是大學生，也都是成年人了，這些你們自己想辦法，跟我沒有一分錢關系。」

本以為他隻是說說而已，哪有父親真的不管兒子。

結果人家不但不管，反倒讓我們每個月給他 1000 塊錢孝敬錢。

「你們現在已經成家了，赡養老人是你們應盡的義務。」

可他明明每個月有近 5000 塊錢的退休金。

反倒是我婆婆，沒有工作，沒有一分錢退休金。

他自己的退休金，我們給的錢都攥在他手裡。

每次即便我們給婆婆，他也想方設法讓婆婆轉給他。

我生產前，婆婆照顧我，恰逢過年，公公來我家。我發高燒，婆婆幫我物理降溫，被他制止。

「你是婆婆，不是下人，反正她懷的是個丫頭，出事了正好。」

公公明明已經提前知道我懷的是閨女，我生完，他故意打電話氣我，「這胎怎麼是個閨女？還好政策放寬了，二胎給我生個孫子。」

生完孩子，我智齒痛，加了醫生微信，被他爸知道了，大發雷霆。

「你都是當媽的人了，怎麼能隨意加其他男人微信？女人就不能跟除了老公之外的男人做朋友，我們家就是這個規矩！以後閨女管不好，都是媽的錯。」

閨女的奶瓶，他直接用來裝酒。

「一會兒洗洗不就行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還好娃爹對我一直不錯，對於這些，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讓。

想著不能被狗咬了，自己再咬回去，以後跟他少打交道就行了，畢竟人的精力有限。

可事實證明，狗就是狗，咬人是它的天性。

4

去年，婆婆生病住院。

公公卻忙著到處跟老太太跳舞。

婆婆住院當天，公公就把幾個孩子緊急召回。

「你媽吃喝都是我，現在該你們出力了。」

婆婆沒有社保，看病都是自費，幾個孩子提出讓公公出些，公公惱羞成怒。

「我的錢還要自個養老，誰讓她沒醫保，就該你們養著她。」

小姑子不服。

「法律都說了，夫妻之間有相互扶助的義務，你對我媽有照顧的義務。」

「屁，生了你們，就該你們照顧。」

「要不然你們把她帶走？我對她仁至義盡。」

「人走茶涼，人沒走茶就涼了。」

病床上的婆婆唉聲嘆氣，眼淚啪嗒啪嗒地流個不停。

還好婆婆得的不是啥重病，休養一陣完全康復。

後來我們要帶婆婆走，公公攔住不讓。

「她走了，誰伺候我？」

我知道婆婆有苦難言，也不想給小家添麻煩。

鑑於以上種種，這次本來不打算回來。

娃爹一直強調，他爸媽很想孩子，猶豫再三才回來。

回來後才發現有些人真不能給好臉。

吃完飯，公公給兩個孩子發紅包。

公公再三強調：「紅包現在不能打開，回家再打開。」

可小孩子哪裡聽這些。

閨女打開紅包，拿出裡面的錢一臉興奮。

「媽媽，我這有兩張毛爺爺呀。」

小叔子家孩子數了半天，看著我喜出望外。

「大娘，我這有十張毛爺爺，我的多，我的多。」

看著一臉委屈的閨女，小叔子家兒子一臉得意。

「反正爺爺說了，爺爺的錢就是我的錢，你應該感謝我，你的錢是爺爺的錢，也就是我的錢。」

公公在邊上滿意地頻頻點頭。

小叔子厲聲呵斥。

「洋洋，不準胡說，嫂子，您別生氣，小孩子不懂事。」

弟媳婦也上來教育孩子。

我公公指著小叔子弟媳婦大罵。

「你們誰再敢說我大孫子一個不字，我饒不了你們！」

說完看著小叔子兒子一臉愛意。

「爺爺所有的家產都是我大孫子的，誰都搶不走。」

說來孩子總歸是孩子，剛才還說著錢都是自己的孩子，這會卻願意把錢都給妹妹。

公公見了，一把從閨女手裡奪走紅包，疾言厲色。

「你這麼小就知道偷錢了，長大了還得了，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

「真是嬌氣，沒有公主命還偏偏裝公主，一看長大就是倒貼的命！」

我閨女嚇得哇哇大哭。

屋裡氣氛瞬間尷尬到極點。

我「騰」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把公公給的紅包狠狠摔在地上。

「老娘不稀罕你的二百塊錢！」

說完抱起閨女扭頭就走。

大家了解公公的德行，也都能躲則躲。

說是出去看煙花，其實是為了避開公公。

家裡隻剩下我們一家三口，還有公公婆婆。

我帶著閨女在院裡玩，公公追著我罵。

「就你這樣的，放以前都是大罪，臉上刺字，身上挨鞭子都是輕的。」

見我不理他，老頭一直挑釁。

「怎麼，大城市來得看不起我們鄉下人啊，老人都不放在眼裡，還研究生，真不嫌丟人啊……」

婆婆看著公公怯生生道：「你少說兩句，大過年的……」

沒等婆婆把話說完，公公抬手就是一巴掌。

婆婆一個沒站穩，差點栽倒。

婆婆不再說話，隻是抹了抹眼睛，出去了。

娃爹隻知道唉聲嘆氣，說些無關痛痒的話。

那一刻，我真是恨透了眼前這個男人。

5

叔可忍，嬸不可忍。

退一步海闊天空，隻會乳腺增生。

忍一時風平浪靜，隻會子宮肌瘤。

與其被他拿捏，不如主動出擊。

我把孩子放在臥室，打開電腦，給她找到喜歡的動畫片，把她安置好，準備戰鬥。

我不慌不忙走到老頭跟前。

「爸，宋阿姨還好吧？就是上次去我們那，您讓我幫忙招待的那個阿姨……」

我話說一半，被婆婆堵上了。

「夠了，大過年的不要讓別人看笑話！」

一晚上婆婆不是忙著收拾東西，就是忙著重復這句話。

說實話，挺可憐的。

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在她看來，自己受再大的委屈都不算什麼。

別人看笑話才是天大的事。

看來真是被公公洗腦不輕。

說起來當初還是公公追的婆婆。

用現在的話說，公公當年是典型的鳳凰男。

靠著婆婆娘家給力，日子才過得起來。

婆婆也是被他 PUA 了大半輩子。

「女人是一個家的風水。家和萬事興，家和的關鍵就在女人，女人懂事，識大體，家才能興旺。」

公公到處尋花問柳，跟自家的遠親都不清不白。

婆婆身體不舒服，找中醫調理調理，他就誣陷婆婆跟別人有一腿。

婆婆忍氣吞聲，拉扯三個孩子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