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癌症，醫生說，我還有一百天壽命。

什麼意思？

這壽命已經具體到這麼離譜的程度了麼？

看著面前的醫生正在開始念念有詞倒計時，我意識到這不是玩笑。

耳邊響起一個系統的聲音：「祝瀟瀟，恭喜你綁定瘋療系統。」

什麼玩意兒？

我聽說過治療癌症有化療，放療，這瘋療是個什麼東東？

系統：「字面意思。祝瀟瀟你不會還不知道大部分癌症都是因為長期鬱結在心，把自己氣出來的吧？不會吧？不會吧？」

我：「系統，你提示的口吻不用這麼接地氣好麼……」

1

家宴上，婆婆笑呵呵地拉著我十歲的兒子，跟親朋好友們炫耀。

「快看看我家大孫子，長得又高又俊，跟他爸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兒子正在打遊戲，不耐煩地甩了下胳膊。

我婆婆感覺沒面子，又不舍得對孫子發作，於是直接瞅了我一眼。

「哎，就是這脾氣不太好，也不知道像誰。我們家也沒有脾氣那麼臭的人嘛。」

我抬抬眼皮子：「那還用問，當然是像他親爹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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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婆婆一家人綠了臉，親盆好友們議論紛紛。我理也不理他們，該吃吃，該喝喝。

耳邊那熟悉的系統提示音再次愉快響起——

【恭喜你祝瀟瀟，已擊潰 48% 的癌細胞，請再接再厲，早日康復。】

我：哦耶！

……

一個月前，我被確診了淋巴癌晚期。

醫生告訴我，癌細胞已經轉移到了腦組織，就算是做切除手術也無濟於事了。

那天是我三十六周歲的生日，除了遠在北方小城的媽媽給我打了個電話外，手機裡就隻有 10086 的祝福短信。

我站在車來車往的天橋上，大腦一片空白。

過往一生走馬燈一樣在我眼前旋躍，我猶豫著要不要幹脆跳下去一了百了，卻心不甘。

出身普通的獨生女，刻苦要強的小鎮做題家。千軍萬馬獨木橋，終於考進一線城市的 211。

畢業後，我嫁給了一個本地男人，婚後生了一個兒子。

在外我工作努力，兢兢業業，處處與人為善。同事狡詐，領導虛偽，客戶刁難，可為了這份工資，我忍了。

在家我勤快能幹，對公婆孝順尊重，管教兒子，照顧老公。兒子頑劣，婆婆挑剔，男人每天回家除了睡覺就是打遊戲，可為了孩子能有一個完整的家，我也忍了。

【所以，祝瀟瀟，你這麼能忍，你不得癌症誰得癌症？】

一個奇怪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這時候，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我身邊走過，看著文質彬彬人模狗樣。

我正發著呆，餘光看到他伸手過去在我裙子底下掏了一下。

我渾身一陣惡寒，回手將他揪住。

「你，你幹什麼！」

他氣急敗壞。

我二話不說，直接奪下他的手機。

畫面還定格在相機程序上，他拍到的黑色底褲，正是我的裙底風光。

「拍什麼呢？」

我雙眼一瞪，抓起手機照著他的小白臉狠狠一 pia！

「個死變態！臭流氓！拍你媽呢！」

2

那男的估計以為我這個年紀的少婦上有老下有小，臉皮又薄，不會把事情鬧大。

可他全然沒想到我竟然像是開掛了一樣，衝著他一頓輸出，左右開弓。

我已經夠倒霉了。

事業諸多不順，家庭一地雞毛，剛剛確診了癌症晚期，路上正猶豫著要不要一死了之呢。

沒想到遇到這個死變態，竟然還敢光明正大欺負我！

「我讓你拍！你拍！你怎麼不回家拍你媽！你媽生你的時候你要不要回頭看一眼！死變態！」

我連扇對方十幾個耳光，把周圍群眾都嚇傻了。

後來有人報了警，將這家伙扭送到了派出所。

連帶我一起。

警察表示，遇到這樣的猥瑣壞分子，我們應該用於站出來與之搏鬥，弘揚正氣，樹文明新風。

但你把人家打成這樣，是不是有點防衛過當了？

我笑了笑，心想：我當時沒把這個變態扯著一起從天臺上跳下去，已經算很仁慈了。

叮咚。

就在這時，我腦中響起了一個機械的聲音。

【宿主祝瀟瀟綁定癌症治愈發瘋系統，已消滅癌細胞 2%。從現在開始，對一切不公正不平等的欺辱行為，要嚴正說不，發瘋的次數和強度將直接作用於抵消宿主體內的癌細胞。祝發瘋愉快，早日康復！】

那一刻，我驚呆了。

這是什麼系統，我連看小說都沒看到過這麼親民的系統耶！

隻要發瘋，我就能治愈淋巴癌麼？

比如，我剛才把那個變態打一頓的行為——

百分之二是什麼概念？這樣的瘋，我隻要再發五十次？

我走到路旁的花壇邊，看到一隻流浪貓正蹲在上面舔毛。

我盯著它，它盯著我。

我抬起腳，悄悄靠過去，它警惕地弓起背，眼睛滴溜溜看著我。

我說，一二三。

一腳下去，不輕不重地踩了它的小尾巴。

貓：「喵*……%?#」

跐溜一聲，逃走了。

我耳邊再次響起系統的聲音——

【發瘋是一種反抗行為。祝瀟瀟，你之所以會得淋巴癌，是因為長期壓抑，遭遇不公平待遇時從來沒有主動為自己爭取權益，反而不停地內耗自己。現在系統給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且發瘋且珍惜，請不要與犯賤和尋釁滋事混為一談。】

我：「……」

我懂了！

對不起，貓貓。

我趕緊跑到旁邊的便利店，買了一包貓糧撒在剛才的花壇上。

我說：「對不起我剛才太過分了，給你賠罪，貓貓。」

貓挺通人性的，聽了我的話，鑽出來。

一邊吃貓糧，一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我從包裡拿出半瓶礦泉水，給它倒了一點在臺階上。

一個撿瓶子的老太過來了，盯著我的礦泉水瓶，上手就要搶。

我趕緊說，大娘你等一下，我給貓喂點水。

大娘：「你們這些小年輕人真是吃飽了撐的，喜歡貓你摟家裡去啊？跑大街上獻什麼愛心，你不吃雞鴨豬牛羊啊？」

我一聽這話，血壓蹭地竄了起來。

伸手撓了撓貓的脖子，我冷笑說：「大娘，因為小動物通人性啊。你看我喂它一點糧，它就跟我好。總不像有的人，含辛茹苦把兒女都喂大了，到最後一把歲數還得拉著老臉在大街上撿瓶子。」

大媽氣得跳腳，操著我聽不懂的方言罵我，並衝上來要搶我的瓶子。

流浪貓以為她要攻擊我，嗷的一聲跳起來，衝著大媽撓了一下，跑了。

耳邊再次響起系統聲——

【恭喜你祝瀟瀟，已擊潰 4% 的癌細胞，請再接再厲，早日康復。】

我欣喜若狂，這也行？

這系統可真是太棒了。

掃平一切不平事，與其內耗自己，不如責怪他人！

就這樣，我靠著這套系統傍身，一個月下來，終於快要把抗癌工程進度推向過半了！

回憶結束，我的思緒再次回到這次的家宴上。賓客們走了以後，我婆婆開始衝我發火。

「祝瀟瀟你剛才說那叫什麼話！什麼叫像他親爹，當著那麼多人面，你說這種話讓我們李家的臉往哪放！」

3

我眨巴眨巴眼睛：「媽，你也姓李麼？」

我婆婆直接給整不會了：「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怎麼記得你叫何佩蘭啊？

我婆婆：「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既然嫁給你爸，我就是李家人！」

我：「哦，這麼說，我爸是許諾給你李家一塊祖墳地了是不是？那不好意思，李成沒跟我提過，我也沒興趣跟他埋一塊。」

我老公李成看不下去了：「祝瀟瀟，你吃錯藥了啊！我媽今天也沒說什麼，就提了句小光脾氣不好。你瞅瞅你說那話，你要人家笑話死我麼？」

我雙手插懷：「那怎麼辦？既然話都說出去了，不離婚很難收場。要不咱倆明天去民政局把證領了吧。」

李成整個懵了：「你說什麼？」

我說：「離婚。」

我在你們李家當了十一年的媳婦，當夠了。

難不成，我還真想死後跟你這種媽寶男埋在一起啊？

「祝瀟瀟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收回剛才的話！」

李成拍桌子瞪眼。

我婆婆也在一旁跟著扯脖子。

「祝瀟瀟，兩口子過日子沒有牙齒不碰嘴唇的。怎麼現在這脾氣慣的刺毛撅腚，說都說不得了？行，你要是覺得過不下去，那你愛上哪上哪。反正，家裡房子沒有你一分錢的份兒，小光也不會跟你走！」

他們篤定我不會離婚。

一則，我從小城市來的，李成家的房子是結婚前買的，確實跟我沒關系。

二則，小光是我兒子，他被他奶奶慣得像個混世魔王一樣，跟我一點也不親。他們覺得我當媽的離不開兒子，隻能忍氣吞聲留在這裡繼續伺候他們一家老小。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如今的祝瀟瀟，已經不是當初的祝瀟瀟，而是祝.發瘋癌症反擊系統.瀟瀟了。

我不緊不慢地說：「房子不是我的我不要。存款我和李成一人一半。至於小光，他今年已經十歲了，他有自己的意識。他要是想跟我走，我砸鍋賣鐵也會養大他。但他要是不想跟我走，那我也沒辦法，該給的撫養費我不會逃避。」

說完，我轉身來到小光的房間，敲敲門，進去。

小光正在打遊戲，見我進來，從嘴角到眉梢，每一寸都牽著不耐煩。

我知道他煩我，在這個家裡，作為黑臉的媽媽，永遠都是我一個人拖著航母一樣在操心他的教育和學業，而我公公婆婆隻會無休止地寵慣著。

我說一句，他們有十句護著。

我提高聲音，他們有十倍的分貝等著。

而我老公李成隻會當攪屎棍子，每次家裡一雞飛狗跳，他就會跳出來扯一嗓子——

你不能好好跟孩子說啊！

比喪偶式育兒更令人窒息，正是炸屍式育兒。

「小光。」

我坐在兒子面前，極力讓自己的情緒和口吻都平靜起來。

「我跟你爸要離婚了，你想跟誰？」

小光詫異地看我一眼，又立刻低下了頭，投入到他的遊戲中。

「還用問麼？我跟你在一塊，你一個月才掙幾個錢？仨瓜倆棗，你養的起我？」

他這樣回答我。

我心髒被刺痛了一下。

確實，我一個月才八千多的工資。

而李成從去年起升了經理，每個月是我工資的四倍。

但事實上，剛結婚的時候我們兩個的工資都是差不多的。

我的工作能力也不差，甚至有好幾次機會都能得到晉升。

可一次是懷孕，一次是小光小時候得肺炎，一次是我婆婆出去旅遊摔傷了腰。

生活中的意外狀況層出不窮，讓身為女人的我不得不放棄機會，回到家庭上。

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可最後落得在兒子眼裡，隻是仨瓜倆棗，連養他都「沒資格」。

我屏了屏呼吸：「媽媽賺錢雖然不多，但絕對不會少了你吃喝用，媽媽也會更努力工作，以後升職加薪——」

小光嗤之以鼻：「你老板給你畫的餅，你都不吃你給我吃？」

我的心冷了冷：「小光，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媽媽照顧你。就算我賺錢不多，我對這個家也有辛苦功勞。如果我現在離開了，你的生活——」

小光：「你幹個保姆都能幹的活，至於這麼給自己臉上貼金麼？我告訴你，你前腳走出這個家門，後腳就會有更年輕漂亮的女人進來。怎麼？我還擔心後媽對我不好麼？我有爺爺奶奶疼我，你問問哪個後媽不得哄著我疼著我討好我？」

他搖頭晃腦的樣子簡直令我惡心，也令我痛心。

其實我也怪不得孩子，他從小在這樣一個家庭環境裡長大，耳濡目染的都是爺爺奶奶爸爸和親戚們對媽媽的極度不尊重，他又怎麼可能尊重我呢？

算了，我隻當自己生了塊叉燒吧。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不跟我走是不是？」

我屏住呼吸，咬咬牙。

小光專注推塔，壓根不抬頭。

我一把上前搶過他的手機，他急了。

「你幹什麼！你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