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大概想起曾與趙王一起在邊疆馳騁的日子,那是她人生中為數不多張揚肆意的時光。
她翻身上馬,驅馬在草場上穿梭。
趙王來了興致,駕馬在後面追。
兩人你追我趕,如同一對調情的鴛鴦。
我也追了上去,隨著他們越跑越遠。
瞅準左右無人時,我悄悄拿出自己做的袖箭,毫不猶豫地射了出去。
然而,旁邊的林子傳來幾聲異動。
我迅速放下手,走了過去,便看到一個女子渾身是血地躺在林子裡。
她面如金紙,眉眼緊閉,看起來像是不行了。
我遲疑了。
救?
還是不救?
娘親的事讓我明白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
可娘親離開前,也在我耳邊也說了一句話:「好孩子,娘去了!」
她叫我好孩子。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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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了那個女子。
不過,這一次我藏了一手。
我將她拖到一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給她做了一下包扎,留了食物和水,以及一個信物便轉身離開。
若她是個懂得報恩的,自然會來找我。
若她是個忘恩負義的,那便就此別過。
我不怕遇到好人,也不怕遇到壞人。
我怕的是壞人偽裝成好人的樣子來惡心我。
便如王妃。
等我回到營地,便聽到趙王和王妃遇刺的消息。
我的袖箭射中了趙王,趙王險些當場喪命。
皇帝震怒,命人捉拿刺客。
整個圍獵因為此事添了一絲陰翳。
帳篷中,王妃哭得痛不欲生。
她眼中藏滿恐慌和焦慮。
想來一怕趙王醒不過來,她還沒有兒子傍身,更怕的是回到府中老太妃唯她是問。
老太妃隻有趙王這一個兒子,一向偏寵得厲害。
趙王受傷,王妃少不了脫一層皮。
她急切地想要找到兇手或一個好拿捏的替罪羊。
她一個個詢問過來,目光落到我的身上。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似乎被一隻狼盯住了。
她橫眉豎目,步步緊逼:「你剛才去了哪裡?為何遲遲不見你回來?說!」
我輕聲道:「奴婢去追您和王爺,但您和王爺騎術超群,奴婢實在追不上,又急於求成,岔了氣,便下馬緩了一會兒才回來。」
「誰能作證?」
「奴婢是一個人,無人能作證。」
「賤婢,你敢騙我?是不是你殺害王爺?說!」
她抬手給了我一耳光。
我臉上火辣辣地疼,當即跪下,雙眼含淚。
「奴婢的根本不知道怎麼用劍,更不會去當刺客?」
王妃頓住。
她身後的婢女小聲道:「刺殺王爺的人用的是袖箭。」
王妃確認我不是刺客了。
但依舊餘怒難消。
她急切地想要找一個合理的說辭,將趙王受傷之事從自己身上推脫掉,但不論怎麼想都有破綻。
直到宮中來人傳信,說長公主受傷,射中趙王的袖箭是傷了長公主的刺客所為,王妃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癱坐在椅子上,恨聲道:「真是晦氣,竟然招惹到這災星。」
長公主與皇帝是一母同胞的雙胞胎。
但同日不同命。
皇帝一生下來就被封為太子,這許多年過得順風順水,沒有絲毫波瀾,被稱作福星。
可長公主就不一樣了,她一出生就得病,好不容易養活到出嫁,卻又生下一個死嬰。
而前幾年,驸馬又戰死沙場。
如今隻剩下她一個人,在偌大的公主府休養身體。
即便如此,還會三天兩頭遭遇刺殺。
可誰會刺殺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公主呢?
我垂下眸去。
想不明白。
6
半夜,王妃的頭風又發作了。
我去為她按頭,指尖的藥滑膩膩的。
她舒服地長出一口氣。
大概覺得白日裡打了我,心有愧疚。
她聲音悠長地解釋道:
「你跟了本王妃六年,本王妃知道你是個忠心的,但人到了這個位置,就不得不事事小心,因為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你明白嗎?」
明白。
不過是打一個棒槌給一個甜棗罷了。
我柔聲道:「奴婢一直記得您的恩情,若奴婢對您有用,您盡管用,奴婢萬死不辭。」
王妃滿意地閉上眼睛。
我又挖了一塊藥膏,塗抹在指尖。
指尖有微微的麻木感,我想一定是藥膏放多了。
圍獵之事,因著刺殺匆匆結束。
王妃帶著趙王回了府。
可迎接她的是老太妃的一記耳光。
老太妃恨聲道:「身為王妃竟然勾著王爺做那等你追我趕的爭寵之事,還給府中侍妾灌避子湯,你是想絕了劉家的後嗎?」
王妃捂著臉,無言以對,隻一雙眸子羞憤異常又隱含恨意。
她被罰跪祠堂。
看著慈悲的觀音菩薩,終於脆弱下來。
她眼含熱淚地為自己辯解。
「若有可能,誰願意爭寵呢?可老太妃不饒人,左一個妾室,右一個妾室地塞。
「明明我與他是自幼的情分,稱得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如今呢?他十天半月不進我房一次。
「我若不為自己爭取,又從哪裡來兒子呢?
「但凡我有一個兒子,我都不需自降身份做那等爭寵之事。」
她哭得好悽慘,我卻並沒有多少感覺。
活人還有哭的機會。
可死人呢?
永遠沒有了。
三日後,王妃終於跪完了祠堂。
我適時地將王爺的事情告訴她。
「太妃讓趙良娣照顧王爺,趙良娣不辭辛勞地照顧了兩夜,王爺就醒了。
「太妃喜得直誇趙良娣是王爺的福星,現如今已將趙良娣升為庶妃。
「將來若是生下一子半女,便再升她為側妃……」
「砰」的一聲。
王妃拂袖一掃,杯盞盤碟落了一地,乒乒乓乓熱鬧至極。
她目露兇光,如一隻領地受到侵犯的獸。
「她們怎麼敢?一個虔婆,一個賤婢,真以為趙王府換主子了嗎?」
虔婆自然是罵老太妃。
賤婢則是趙庶妃。
她大概恨到極致,已經失態。
從前即便她再恨老太妃,表面上依然是恭恭敬敬,從不曾有怠慢。
可如今,連表面功夫都懶得裝了。
這些年我冷眼觀察。
其實王妃遇事冷靜,極會偽裝。
但偏偏,她很容易被趙王左右情緒。
或許,她是真的愛過,所以如此計較得失。
可趙王,並非良人。
極致的憤怒過後,是無盡的空虛和失落。
她喃喃道:「若我有個兒子,何必再遭這罪。」
她要為了兒子瘋魔了。
瘋了好啊。
大家都別想好過。
王爺病愈,要做一場法事去去晦氣。
王妃為了討好老太妃,用了十二分的心思。
整個流程無比順暢,被眾人誇了又誇,說從未見過如此上心的法事。
王妃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法事將了,她將大昭寺高僧法慧和尚請進來,為她解惑。
畢竟,太醫說她身子無恙,趙王的妾室又接二連三地懷。
兩個人都沒有問題,卻生不出孩子。
這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這是醫學走不通,便走一走佛學的路子。
法慧端詳她半晌,慈悲的雙眸微微垂下。
他緩緩道:「恕老衲直言,王妃身上有因果未了,若不解開其中因果,恐怕此生子嗣艱難。」
王妃面色慘白,她倏地想到了什麼,不由顫抖著嘴唇問:「大師說的是什麼因果?」
法慧道:「世間因果千千萬,但能影響子嗣的一定與性命相關,王妃好好想想吧。」
和尚們走了。
王妃強撐著送完客,便再支持不住,讓人速速送她回臥房。
她這些年手上有幾條人命,但那些人命還不足以成為她內心的愧疚。
她唯一愧疚的大概便是我娘。
我娘救了她們母女一次,兩次。
可這許多年,她從未曾為我娘上過一炷香。
反而埋怨我娘讓她傷了身體,致使她無法再育。
做人如此白眼狼,一定會遭報應的。
無數個夜晚。
我也曾無數次地想過。
若我娘當初帶著我跑,不管她們該多好?
可想來想去,若真的做出來這種事,那我娘一定不是我娘了。
我娘和那些慷他人之慨的人不一樣,她是真的以身作則。
她的身上有著爺爺傳下來的最質樸純真的俠義,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孤絕勇氣。
這樣的人,她們隱藏在人群中,平日裡並不如何出彩。
可在關鍵時刻,卻是這樣的人拋頭顱,灑熱血,為眾人擋槍,為眾人抱薪,為眾人披荊斬棘。
我無法抱怨她呆,她傻。
因為若她當真隻為自己活,那麼我,也早就凍斃風雪之中,絕不會在這裡想這些有的沒的。
那幾日,王妃神思恍惚,眸光若有若無地落在我身上。
我假裝一無所覺。
直到,趙良娣有孕的消息傳來,王妃慌了。
她拉住我,一字一句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
「知秋,本王妃要認你為養女,但此事你不可聲張,遲早有一日,本宮會想法子為你上皇家玉牒,現如今你我隻能私下認親,你可願做本宮的養女?」
終於被我等到了。
雖然是她畫的大餅,但好歹邁出了第一步。
我內心激動,表面卻訝異至極。
「王妃想如何,奴婢都願意,可奴婢怎配做王妃的養女?奴婢不能也不敢。」
王妃不由分說:「本王妃說你配,你就配。」
她拉我認了親,讓我給她敬了茶。
我叫她「義母」的時候險些吐了。
她不配。
她玷汙了這個詞。
可這是我必走之路。
我有了單獨的房間,一櫃子王妃穿過的舊衣,外加幾件王妃不戴的老舊首飾。
但此事隻有寥寥幾人知道。
明面上我成了主子。
但幹的依舊是貼身婢女的活兒。
那幾個知曉此事的婢女有時候會陰陽怪氣。
「呦,這不是咱們王府的主子嗎?怎麼還要去伺候王妃呢?」
「什麼主子,不過是借她的名頭,看能不能為王妃帶來一子半女而已,和那些被借種的女人沒什麼兩樣。」
「若是借不出來,到時候可有得好看呢,嘻嘻……」
我和她們沒什麼好爭的。
每個人都想往上爬。
可有些人沒有可以往上爬的路徑。
丫鬟熬成嬤嬤,也還是奴才。
膽子再大些的,爬床成功成為妾室,也不過比丫鬟吃穿用度好一些。
她的生命依舊在這後宅大院中,永遠走不出王府,飛不出京城,看不到邊疆的廣袤無垠,看不見巴蜀的高山險絕,更不會看到江南的青瓦白牆,弱水三千。
若爬床不成功,便一張破席扔在亂葬崗,成為野狗的餐飯,最後又回歸大地。
我跟著娘去過許多地方,這四角王府困不住我。
這世上能困住我的隻有未了的仇怨和未報的恩情。
入夜,王妃又頭疼了。
因為王爺拒了她的邀約,從趙庶妃的屋子裡出來,轉身進了李良媛的屋子。
她一口氣上不來,頭風又發作了。
我起來為她按頭。
她神經緊繃,額上青筋崛起。
我花了許久的力氣才將它們撫平。
我手上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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