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聚會，我鼓起勇氣給 crush 發微信：「約麼？」

宿醉醒來，卻看到消失兩年的竹馬在我門前站了一夜。

我怒從心頭起：「耍我好玩麼？」

他趁我不備低頭在我額頭上親了一口：「不好玩，但是追男朋友，總要有點心機。」

我把陳應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一字一頓地說：「是麼？真可惜。」

「我不想要你了。」

1

陳應竹的唇有點軟，貼在我額頭上的觸感是溫熱的。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我像是被人捧在掌心裡珍視的。

我錯誤地感覺我們是兩個相愛的人，久別重逢。

但我清晰地知道，我不是他所珍視的。

他不愛我，很可能討厭我。

不然他怎麼會在我表達了懵懂心事之後，一言不發地就離開，一走就是兩年。

這兩年他毫無音信，現在卻以這種面目出現在我面前，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麼，隻覺得荒唐。

眼看著他的唇越來越往下，我猛地推開了他。

「陳應竹，你有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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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我最喜歡他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感覺眼裡裝滿了自己。

現在他的眼耷拉下去，眸光裡有一點受傷，我忍住讓自己不要心軟。

「一言不發地離開兩年，我以為你死了。

「你現在出現在我面前幹什麼，耍我玩麼？

「什麼時候回來的，回來兩個月裝作陌生人陪我聊天，哄我睡覺，就是為了今天看我的笑話？」

在這種場面下，我忽然笑了。

「你賤不賤啊，陳應竹？」

他驚慌失措地拉住我的手，不顧我劇烈的掙扎將我摟在懷裡，鼻息之間全是他身上的檀木香氣。

「蘇秦，你聽我給你解釋，當年我不是有意要離開的。」

趁著陳應竹失魂落魄的工夫，我一把推開了他。

「太久了，我不想聽你解釋了。」

2

回家的路上我想。

如果陳應竹在走的三個月那天回來，我應該會屁顛屁顛地走到他跟前，拿拳頭砸他，然後讓他給我買一堆禮物，跟他重歸就好。

如果他在走的一年那天回來，我應該會假裝不理他，晾他幾個月，然後被他哄好。

可他偏偏在兩年後回來了。

在一個我快要放棄的時候回來了。

我苦笑一聲，也許他回來就是為了耍我吧。

一個鄰家弟弟對他起了不一樣的心思，任誰都會逃也似的離開吧。

跟朋友瘋玩了幾宿，我頂著一張宿醉的臉回了家。

轉頭就看到剛吵過架的陳應竹言笑晏晏地坐在我父母的旁邊，那雙討人厭的桃花眼裡全是笑意。

我隨手把外套扔到了沙發上，沒好氣地說：「陳應竹，你賴在我家幹什麼？」

「太久沒回來了，我來看看伯父伯母，這幾天你去哪了，怎麼不接我電話？」

這兩天他給我打的電話我一律沒接，微信拉黑，電話不回。

他那副遊刃有餘的樣子，讓我窩了一股火。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跟朋友們一起去泡妞去了。

「你喜歡，下次我帶你去啊？」

陳應竹的眼眯了起來，拿起茶杯的手一頓，目光幽深，死死地釘在我身上。

我的背後涼飕飕的，正當我想要說點什麼找補，他忽得又笑了。

「行啊，正好帶哥哥好好見識見識。」

哪有這麼不要臉的哥哥，我剛要懟過去，就看到我媽一記眼刀飛過來。

「你這孩子，怎麼跟應竹說話呢，你以前不是最喜歡黏著他麼，每天跟在人家屁股後面，有家都不回。」

她調侃的話，讓我耳朵升溫。

「當年陳應竹走了，也不知道是誰哭的……」

我突然出聲打斷了她，不自在地摸摸耳垂。

「媽，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我都長大了，什麼黏人不黏人的。」

陳應竹像是沒聽到我的冷嘲熱諷，眼睛都沒眨一下，將我媽哄得喜笑顏開。

他突然問道：「我離開太久了，也不知道蘇秦談沒談朋友，如果沒有的話，我可以給他介紹一個。」

我媽對給我找對象一事，向來是喜聞樂見的。

她忙拉著陳應竹的手，像倒豆子一樣把我這幾年的情況說了一通，最後意猶未盡地拍拍陳應竹的手。

「你可一定要給蘇秦找個好人家。」

3

我不耐煩他們的話，閃身鑽進屋子裡。

沒多久房門就被打開了。

「喲，你怎麼舍得陳應竹了？不是號稱你第二個兒子麼？你家那不孝子是不是走了？」

來的人遲遲不說話，我回頭看去，就見陳應竹靠在牆上，雙手插進兜裡，笑意盈盈地望著我。

我被他看得心跳加速，轉過身掩飾自己的小鹿亂撞。

真該死啊，即使生氣也會被他這張臉迷得七葷八素。

「來幹什麼，是不是給我找到『好人家』了？」

「找到了。」

我咬牙切齒地在一旁生悶氣：「快給我看看，我可真是迫不及待了。」

陳應竹走了過來，將我圈在懷裡。

我的頭貼著他結實的胸肌。

他低沉的嗓音在我耳畔繾綣，像是魅人的海妖。

「你看看我怎麼樣？」

我氣極反笑，手伸過去抵著他的胸肌，指指點點。

「陳應竹，你還當我是那個隻會在你身後的跟屁蟲麼？

「我長大了，不要你了。

「你給我介紹的人還是收著吧，想要跟我在一起的人有很多，你陳應竹還是排排隊吧！」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指，覆蓋在他的心髒處，我感受到那巨烈的心跳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是認真的。

「你考慮考慮我。」

陳應竹的話像是裹滿了蜜糖的毒藥，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答應。

餘光中，我突然瞥見手上那道淺淺的疤。

我不動聲色地抽出手，故作瀟灑地看著他。

「算了吧。

「都結束了。

「你就當沒聽過我說的那番話。」

陳應竹把我推到牆上，高大的身軀覆蓋住我，我在他的身下無處遁形。

「憑什麼你說結束就結束了？

「你問過我麼？」

我更加不耐煩了。

「陳應竹，你走的時候跟我說過一句麼？

「這些年你但凡給我打個電話解釋一下呢？」

他的臉色越加蒼白，喃喃道：「我可以解釋的。」

「好啊，那你現在解釋啊？說說你為什麼連個招呼都不打消失得無影無蹤，說說你這些年一個電話也沒有是為了什麼？

「你說，說了我就原諒你。」

我對著陳應竹目光灼灼。

他沒說話，是許久的沉默。

我看出他的為難，他的欲言又止。

可笑的是，我竟然還想替他開脫。

我嘆了口氣，感覺這屋子都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算了吧，陳應竹。

「如果你隻是想玩玩。

「我玩不起了。」

他連忙開口：「我是有苦衷的。」

我沒理他，推開門走出去。

看到我媽擔憂的表情扯出一抹笑。

「有朋友叫我出去，你們好好敘敘舊。」

4

陳應竹消失兩年，我的心死了兩年。

如今他回來，我以為會死灰復燃，卻是相看生厭。

陸酌的酒吧裡人聲鼎沸，我一杯接一杯地灌酒，他看不過去，搶了我的酒杯。

「蘇秦，你有沒有出息？

「他不在意你，你換個人還不行麼？」

醉意朦朧間，陸酌的頭一下變成兩個，又變成四個。

我指著他：「你小子說得容易，你暗戀的那個人呢？你不還是沒放下他。」

「你是個傻缺吧！」

他的臉又紅又白，氣得上來就要掐我的臉。

我一躲，他反而趴到了我身上。

「好小子，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

我和陸酌鬧得正歡，突然有雙手伸過來將陸酌推到一邊，又將我帶到懷裡。

陸酌衝上來就要把我拽走，卻被那人死死拽住手腕。

我一回頭，就看到陳應竹怒氣衝天地站在我身後。

襯衫半解，鎖骨白得晃人。

「呦，應竹哥，你也來玩啊！」

陸酌認出了他，挑釁地摟住我的腰，他的悄悄話說得燙人。

幾度曖昧的笑灼傷了陳應竹。

「蘇秦，我有事想……」

我閉上眼，不想聽。

陸酌不松手，我也不想理陳應竹。

順水推舟地躺在了他肩膀上。

陸酌擺擺手。

「真是不巧了，蘇秦醉了。

「我要帶他回去休息了！」

「蘇秦，跟我回家。」

他倆異口同聲，我有些惱。

一個兩個都不讓我清淨！

「我累了。今晚就在陸酌這裡睡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他臉上的失落打在了我心裡，我刻意忽視，卻還是感覺心底泛疼。

兩個男人之間的感情，需要這樣唯唯諾諾地維持，真是可悲。

陳應竹背影落寞，陸酌捧著我的臉讓我的視線脫離。

「什麼時候能看看身邊的人呢？」

5

陳應竹回來後的一個月，都像是跟屁蟲一般，隻要是有我的地方，準能看見他的身影。

我終於忍不住，把他叫了出去。

「陳應竹，我們是兩個成年男人，這麼做一點都沒意思。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喝著雙倍糖的拿鐵，澀然一笑。

「蘇秦，以前的一切都是我錯了。

「能不能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

我險些心軟，卻看到陳應竹身後鬼鬼祟祟的尾巴。

捂熱的心被扔到了冰窖裡。

「陳應竹，什麼時候你能處理好自己的感情事，再來找我吧。」

角落裡清冷娟秀的女人帶著孩子無措地站在原地。

我認得她，陳應竹離開後的第二個月，她就找到我，讓我趁早死了對陳應竹的心。

她說，她懷孕了。

這一瞬間，那些被遺忘深藏的往事脫屏而出。

頭猛烈地疼，我險些站不住腳。

陳應竹想要扶住我，我猛地甩開他的手。

「陳應竹，別讓我覺得你惡心。」

他面容冷峻地盯著那人，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面前。

「喬伊，你怎麼來了？」

她瘦弱的好像風吹就倒，懷裡的孩子眨著眼睛無辜又明亮。

他們三個人站在一起，可真像是幸福一家人！

陸酌把一件衣服披在我肩上：「有些事該過去就讓他過去吧。」

「陸酌，我真的很無奈，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

「兩年前，陳應竹銷聲匿跡，這個女人說懷了他的孩子。

「我死了心，唾棄我的所作所為，在我快要將他遺忘的時候，他卻以另一個身份陪伴了我三個月。

「我真的心動，可他又告訴我這是假的！」

我自嘲笑笑。

「鬼知道我隻是表白了而已，而不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陳應竹三言兩語打發了她走，看著我和陸酌形似親密，緊皺的眉頭出賣了他的情緒。

「蘇秦，她跟我沒有關系，你聽我解釋。」

我甩開他的手。

「你要解釋的事情太多了，好好照顧你的老婆兒子吧，別讓我瞧不起你。」

「蘇秦，那孩子不是我的，我跟她也沒有關系！」

陸酌湊上前去，陰陽怪氣。

「喲，好大一出倫理大戲，不會吧，不會是有人被綠了吧！」

陳應竹攥起拳頭直奔陸酌的面門，我側身擋在前面。

「夠了，陳應竹。」

6

可能是自行慚愧，一晃幾日，陳應竹都沒有來找過我。

我拉黑了他的所有聯系方式。

漫長的黑夜也會有天亮的時刻，不合時宜的暗戀被擺到明面上就注定要見光死。

而我，也總要開啟新的生活。

下定決心後，我如往常一般來到了陸酌的店裡。

他一看到我就勾著我的肩膀把我帶到了吧臺。

「給你做的特調。」

這酒做得有點好看，我好奇問了名字。

「忘記傻缺。」

陸酌意味深長。

我白了一眼，簡直多餘問。

酒過幾杯，我有些醉意，陸酌不懷好意地湊近我。

可憐巴巴地跟我撒嬌。

我忍不住看他那個死德行，可愛又智障。

「蘇秦，我有點事，想求你幫忙。」

我來了意趣，手指順著他的下巴勾到胸膛，在他的渴望下，突然停了手。

看著他被我作弄的樣子，我忍不住大笑出聲。

「你在期待什麼？」

陸酌咬了咬牙，低聲下氣地跟我懇求。

「我爸說再不帶個男朋友回家，就把我趕出去。」

我一口酒噴出去：「你在說什麼渾話。」

陸酌下定決心。

「我出櫃了。

「我爸說要麼領男朋友回家，要不永遠不回家。」

「所以你能做我……是假扮我男朋友跟我回家麼？」

沉默是今晚的羔羊。

「陸酌，你可真是……悶聲幹大事啊！」

7

我不答應，陸酌就每天蹲在我出現的地方，像是可憐巴巴的小狗，等人帶他回家。

耐不住他這堅持的性子，我被他磨得沒了脾氣。

「說好了，隻有這一次。」

看著陸酌得逞的笑，我突然感覺上當了！

我皺眉：「你小子不會有什麼陰謀吧？」

他笑得燦爛：「怎麼會？我可是對你最好了。」

這倒也是，陸酌像個小太陽，從我遇見他開始，他就在治愈著我。

我狀態不佳，他就講各種各樣的笑話逗我開心。

我喜歡的東西，他總是第一個就送到我面前。

要不是他整日這副不著調的樣子，我險些以為他暗戀我。

明明比我小幾個月，卻像個哥哥一樣在照顧我。

假如我知道跟陸酌回去見家長會遇到這麼盛大的場面時，我就應該當機立斷的反悔。

宴會上人聲鼎沸，觥籌交錯。

陸酌挽著我的腰遊走在眾人之間，笑得一臉燦爛。

我咬牙切齒地低聲警告他。

「你要是再不放開，今晚把你腿打折。」

陸酌攬著我腰的手卻更緊了，他向上抬頭示意我。

「看到了沒，那是我老爸！

「咱倆要是不親密點，會讓他發現的！」

我冷哼一聲：「你之前怎麼沒說自己是個富二代呢？」

他理直氣壯。

「你也沒問啊！」

也是，是我天真了。

能在這兒最好的地段開酒吧的，能不是有背景的人物麼？

但他的手攬在我的腰上，還是讓我十分不自在。

「我們就非得這麼摟著？」

「勾肩搭背的那叫兄弟。」

我被陸酌的歪理給打敗了，等我們應酬完他爸的朋友，走到他爸跟前的時候。

我心裡才揚起了難以言喻的緊張。

「咳，叔叔好。」

陸酌的爸爸看著一副商業精英的樣子，一張嘴就是個逗哏。

「他這麼醜你怎麼看上他的，要是他逼迫你的，你就跟叔叔說，叔叔給你介紹更好的。」

我尷尬笑笑，陸酌猛地黑了臉，對著他爸張牙舞爪。

他爸歉意笑笑。

「我這兒子，腦袋不好。」

8

陸酌的家庭氛圍太好，讓人忍不住融入其中。

隻可惜總有些不速之客，惱我的好心情。

「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陸家麼，怎麼你兒子那麼不懂事，是打算讓你們陸家斷子絕孫麼？」

話一出，他爸爸就冷了臉。

「我兒子喜歡男的女的關你什麼事，你要是今天在我家的宴席上吃飽了撐到了就自己去後花園消消食，別在這兒說羊癲風的話膈應人。」

那人被懟得滿臉通紅，陸酌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我斟酌一會兒，忍不住問道：「叔叔的戰鬥力，向來這麼強悍麼？」

陸酌老神在在。

「這還沒發散出他十分之一的功力。

「想當年，我的叔叔伯伯們不想讓我媽進門的時候，我爸可是一個頂十個，用嘴炮將他們頂了回去。

「不費一兵一卒，就是費點嘴。」

我也沒想到，在陸家的宴會上，會碰到陳應竹，和那個女人。

她不復那日的落魄，光鮮亮麗地出現宴會上，成為了許多人的焦點。

陳應竹沒有銷聲匿跡之前，也是名利場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如今突然出現，又帶了個身份不明的女人，足夠引人矚目了。

我正失神，陸酌放大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他理直氣壯：「你今天是我的男朋友，視線隻能在我的臉上！」

我不就山，山來就我。

那女人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我身後。

「好久不見，蘇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