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塵雖然總是會語氣厭煩地警告我，讓我下次自己帶傘。

但在我挽著他胳膊的時候，他從不會多說什麼，反而會將雨傘暗暗偏向我這邊。

就是這些堆積起來的小細節，讓我深陷其中，並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

可現在，我望著外面瓢潑的大雨。

忽然發現，我已經不喜歡下雨天了。

於是，我再次拒絕了他們：「不要。」

江凌宇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連著兩次被拒絕，兩兄弟的臉色都很差。

江逸塵尤甚，他眉眼陰沉，勾唇冷笑道：

「別管她，讓她自己淋雨吧。」

我戴上兜帽，正準備一口氣跑到保安室躲雨。

餘光卻發現有道熟悉的人影。

沈疏桐正站在走廊裡，低著頭找傘。

12

我眼睛一亮，小步跑到她身旁。

我原本的計劃是大大方方地問沈疏桐：我沒帶傘，能不能跟你一起走？

Advertisement

可當她明亮澄澈的眼眸望過來時，我忽然就忘記了原本要說的話，語氣腼腆：

「嗯……我可不可以蹭蹭你的傘？」

沈疏桐點點頭：「當然。」

她撐開傘，轉身看向我，笑了笑：

「我的傘面有點小，你記得和我貼緊點。」

我背著書包，朝她揚唇一笑：「好。」

沈疏桐的傘確實不大。

細細密密的雨絲飄了過來，把我們兩個的肩膀都給打湿了。

但我們誰都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隻是彼此默契地加快了腳步。

我和沈疏桐來到校門口的時候，她媽媽已經站在門口等她了。

這是一個和沈疏桐有六分相似的女人。

看到我們的時候，她眼睛亮了亮，隨後撐著雨傘一瘸一拐地往我們這邊走來。

沈疏桐趕緊迎了上去：「媽，都讓你下雨天別來接我，你怎麼還來？」

沈母溫柔地笑了笑：「我都瘸了多少年了，乖女兒，你怎麼還擔心這個。」

她說著說著，忽然將視線轉到我這裡：

「桐桐，這是你的好朋友嗎？」

不等沈疏桐回話，我便用力點頭，並乖巧地喊了一聲「阿姨好」。

直哄得沈母眉開眼笑。

沈疏桐看到我們的互動，也在一旁淺笑。

她似乎是想到什麼，好奇地問我：

「葉瑜，你怎麼回家呀，是有專門的司機來接嗎？」

聞言，我下意識想回頭找江家的車。

我父母一年到頭都在出差，很少回家。

因此我這兩年上下學，都是搭江家的順風車的。

然後我便驚訝的發現，車子居然就停在我們旁邊。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視線，原本靜止的車子開始震動起來，隱隱有行駛的趨勢。

江凌宇猶豫的聲音傳來：

「哥，這還下著大雨呢，我們真不等阿瑜了？」

聞言，江逸塵隔著車窗，居高臨下地看了我一眼，語氣涼薄：

「不等了。」

不知有意無意，他又補上一句：

「反正她爸媽都不管她，我們這麼關心她幹嘛，你以為她真的會領情嗎？」

話音剛落，車子便迅速發動，當著我的面開走了。

渾濁的積水差點濺了我一身。

還好沈疏桐眼疾手快，拿雨傘擋住了。

她顯然也聽到了江逸塵和江凌宇的對話。

於是面露擔憂地看著我：

「葉瑜，你還好嗎？」

我承認。

在車子揚長而去的那一瞬間。

我心裡閃過害怕和迷茫的情緒。

就好像突然被人拋棄了一樣。

但很快。

這種負面情緒便被另一種輕快所取代。

我望著江逸塵和江凌宇離開的方向，慢慢吐出幾個字：「沒事，我打車回家。」

沈母和沈疏桐都是非常溫柔耐心的人。

直到親眼看到我上了出租車後。

她們才放心離去。

而我坐在出租車裡。

看著玻璃窗上的水跡，絲絲縷縷地落下。

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孤獨。

13

當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

我在學校因為長相被人欺負，想回家告狀。

然而一推開門，我就聽到了爸媽的吵架聲。

在我的記憶裡。

兩人工作都很忙，很少回家。

即使回家，也是無止休的爭吵。

這也導致了我逆來順受的性格。

我很害怕爭論的聲音，因此一旦和別人產生分歧，率先服軟的那個人一定是我。

不過，和以往的每一次不同，這次他們提到了我。

我爸憤怒道：「每次一回來就跟我吵架，我天生欠你的？離婚吧！」

我媽冷笑一聲：「行啊，房子歸我，車子孩子歸你。」

我爸皺著眉：「我跟阿瑜一點也不親，你憑什麼把她分給我？」

我媽卻理所當然地反問：「不然呢，難道要把她分給我？」

聽到這，我沉默地關上房門，停止了向他們求助的想法。

可隔天上學時，我又被那個小團體纏上了。

她們要求我將自己每天的零花錢全都上供，在我明確表示拒絕後，就惱羞成怒地把我拖到草叢裡，對我拳打腳踢。

是路過的江逸塵和江凌宇救了我。

巧合的是，他們不僅是我的同班同學，還正是我新來的鄰居。

為表感謝，我把自己半個月的零花錢放到信封裡，當面遞給了他們。

江逸塵一開始還以為是情書，鄭重其事地拒絕了我：「我不早戀。」

反倒是江凌宇耐不住好奇心，當場拆了這個信封。

在發現裡面是鈔票後，他驚奇地看著我：

「哇塞，哥，她真可愛！」

「我還是第一次收到女生給的零花錢。」

我小心翼翼地抬頭看著他們，謹慎道：

「你們要是喜歡的話，我可以把我另外半個月的零花錢也給你們。」

「隻要……這幾天你們能保護我就好。」

說實話，我很怕那個小團體再次來找我的麻煩，我根本不是她們的對手。

我成績不太好，跟班主任說過這件事，但他顯然並未放在心上。

聞言，江逸塵和江凌宇微妙地對視一眼。

江凌宇率先上前一步，笑眯眯道：

「你這個女生還挺有趣的。」

「這樣吧，我們不用你給錢，你做我們聽話的小跟班，我們就保護你，行不行？」

我有些發懵。

下意識看向看起來相對靠譜的江逸塵。

沒想到他也揚著下巴，等待我的回復。

男生面容俊秀，就這樣安靜地垂眸看著我。

我的心驀然一跳，像炸開的煙花。

於是鬼迷心竅下，我同意了他們的要求。

14

夢醒了。

我揉了揉頭發。

不明白自己怎麼夢到了以前的事情。

洗漱過後，我穿好校服，直接打車去了學校。

然後一眼就看到了沈母的煎餅攤子。

這個時間段還有些早，校門口沒什麼人。

沈母看到我後，笑著朝我招了招手。

我快步走了過去，和她說了聲早上好。

沈母問我：「小瑜，吃早飯了嗎？」

我搖搖頭。

然後沈母就非常熱情地給我做了份煎餅。

還是加滿料塗滿醬的那種。

我拿著沉甸甸的煎餅，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付錢。

沈母卻說什麼都不要我的錢，還輕聲催促我快點去教室。

我的心暖暖的。

路過沈疏桐所在的教室時，我發現她已經拿著書本，在背古詩了。

少女穿著幹淨整潔的藍白校服，側臉清秀恬靜，馬尾像第一次見面那樣扎得高高的。

我站在角落處，盯著她看了半晌，第一次產生了要認真學習的想法。

於是，我沒有和她打招呼，而是放輕腳步，回到自己班的教室。

仔細聽了一上午的課後。

我頭昏腦漲，眼皮困得想打架。

班主任為了鼓舞我們的士氣，將上次的月考試卷發了下來。

我看了眼上面不太理想的成績。

感覺腦袋更暈了。

15

放學後。

我找到沈疏桐，鼓起勇氣想問她一道題目。

沈疏桐很耐心地給我講解了。

我剛開始還聽得懂，但到其中一個步驟時，我腦子沒轉過彎來。

但又不好意思問她，因為這樣顯得我很笨。

沈疏桐似乎看出來了。

她直截了當地在草稿紙上找到那個步驟，詢問我：「是不是這裡沒看懂？」

我羞澀地點點頭。

沈疏桐抿唇笑了笑：

「有不懂的地方，下次直接打斷我就可以，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我淚眼汪汪地看著她。

又聯想到之前我找江逸塵和江凌宇給我講題。

他們講的太快了，我完全沒聽懂，於是又重新問了一遍。

結果江凌宇就用圓珠筆敲了敲我的頭，半開玩笑：「哎呀阿瑜你怎麼這麼笨啊！」

江逸塵雖然沒明說，但皺起的眉毛顯然也代表了他的態度。

他們覺得我很笨，也覺得我很煩。

這件事過後，我對向別人請教問題這件事，產生了一種深深的恐懼感。

可是今天，沈疏桐又打破了我的這種恐懼。

明明沈疏桐和江逸塵一樣，都是偏冷淡寡言的類型。

可是面對她的時候，我從來不會覺得不自在，反而認為自己得到了充分的尊重。

就當我暗自感動的時候。

沈疏桐從她的練習冊裡圈出五道相同類型的題目，並推到我面前。

我懵懂地抬頭看她。

「不是說聽懂了嗎？」

沈疏桐支著下巴，用圓珠筆在桌上敲打了兩下，看著我笑盈盈道：

「那就開始寫吧，用行動向我證明，你確實吃透了這種題型。」

望著練習冊上復雜的題目，我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癟著嘴巴寫完這些題目後，我把練習冊交給沈疏桐，讓她批改。

「這裡有點小錯誤，但大體上沒問題……」

望著沈疏桐專心講解的模樣，我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我想花錢請你當我的家教。」

「嗯？」

她愣了愣，沒有說話。

就在我後悔貿然提議這種事是不是不太好，會不會傷及到她自尊的時候

沈疏桐爽快地答應了。

「葉瑜，謝謝你呀，我正需要這份錢。」

她背上早就整理好的書包。

在陽光下朝我伸出了手，帶著溫暖的顏色：

「那我們的補習就從明天正式開始吧。」

「你一定要認真聽課哦！」

16

當天晚上。

我就去文具店買了個精美的粉色信封，並將準備好的未來兩個月的補習費裝在裡面。

我覺得這樣很有儀式感。

雖然沈疏桐讓我用正常市價給她補習費。

但我還是忍不住往裡面額外塞了個小紅包。

隔天我帶著信封去找沈疏桐的時候。

卻發現教室空無一人。

而正對著教室的操場上，有人用玫瑰花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心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