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玲因死在冷宮,魏靖川派了御醫去檢查。
最後得出的結果是強行清除巫蠱留下的反噬,再加上神思不寧導致的心鬱氣結。
當夜,魏靖川來了浮英殿。
卻隻悶頭坐著,一杯又一杯地灌酒。
我陪著在一旁,他喝他的,我吃我的。
這御膳房的手藝是真不錯。
也難怪凡人重口舌之欲。
他醉眼朦朧間,看我吃得歡快,莫名一笑:
「你以前不愛吃這些葷腥。」
我一個雞爪啃到一半,愣了愣,清清嗓子:「陛下,人……」
「人心易變,是吧?」
他截斷我的話,似乎自嘲,「你就會拿這話來搪塞朕。」
我正色:「我可沒有。」
他搖搖頭,自顧自倒酒:「愛吃就多吃吧,你肯陪朕坐在這兒,已經很好了,朕來之前,還擔心你不讓朕進這浮英殿的門呢。」
我隨意回:「這皇宮是陛下的皇宮,陛下有什麼地方不能進?」
他嘆一聲:「你不記得了嗎,當年你為裴家的事與朕吵架,生起氣來,幾天不讓朕進浮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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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你……」他頓了頓,似乎在措辭,「你小產後,朕讓你原諒周玲因,你也直接閉宮不見。」
他微微閉眼,唇角一絲苦笑,「你以前最會跟朕耍小性子,偏偏每次朕都著急上心,想各種辦法哄你。」
「可是現在,你明明知道朕為何傷懷,卻還能安安穩穩坐在這裡,聽朕說這些廢話。」
我左手抓著雞爪,右手撐著額角,揉一揉。
有些頭疼。
很多記憶碎片,潮水一般湧進腦海。
少年時情竇初開,成婚後恩愛扶持,御書房裡煮酒下棋。
後來的新人不斷,為母家的劇烈爭吵,小產後見到他的心如死灰。
頭疼是因為想起了那些刻意被埋葬的記憶。
可心,卻沒有再為這些而劇烈跳動了。
我把雞爪扔回碗裡,擦淨手,給魏靖川倒酒。
「陛下不用傷懷,後宮姐妹眾多,陛下以後還會有子嗣的。」
他愣了愣,抬眸望我。
「阿渝……」他喃喃,「成婚當夜,朕答應過你,我們的孩子,一定會是嫡長子,沒有人能越過你。」
「陛下。」
我平靜:「我們不會有孩子了。」
那夜魏靖川醉倒在浮英殿。
我把他扶上榻時,他抓著我的手:
「阿渝……是報應嗎?是朕先變了心,所以老天這麼懲罰我?」
他霸佔了我的床,我就隻能去找月妃擠一擠。
我把這些話背給她聽。
她窩在被子裡,好半晌不出聲。
最後悶悶道:「變了就是變了。」
21
沒幾日,魏靖川決定去皇寺祈福。
後宮接連失去了兩個皇嗣,他要去求自己的心安。
太後同行,我是皇後,自然也在。
一路上,還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尾隨。
他以為我不知道。
事實上,到了皇寺安頓好以後,我趁四下無人,直接閃到他身後,把他拎到禪房。
一把扔到地上。
我施施然坐下:「多日不見,欽天監大人過得不怎麼好啊?」
自我安然走過清淨陣後,太後以為拘魂術失靈,責怪他辦事不力,早對他起了殺心。
這些日子他戰戰兢兢,若不是真有一些吃飯的本領,早就成了那些殺手的刀下亡魂。
月妃問過我要不要救一救。
彼時我擺擺手:「主動施恩,人家是不會領情的,再等等吧,等他自己堅持不住,拿我要的東西來求我。」
這不就來了嗎?
他尚有些發懵,下意識跪起來,求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救命!」
「哦?」
我挑眉,「大人好好地在宮中觀星問吉,哪來的危險?」
他開始磕頭:「娘娘莫要戲弄微臣了,微臣不該幫太後行事,微臣該死!求娘娘救命!」
我嗤笑:「你這又是該死又是救命的,本宮到底聽哪個?」
他一邊磕一邊說:「微臣告訴過太後,說那拘魂術的禁制分毫未動,並不曾破損,可她不信。娘娘身負神通,隻要娘娘願意,微臣這條命以後就是娘娘的!」
我若有所思:「你既知道禁制未動,那也該知道,我不是她吧?」
他渾身一抖。
跪在地上不敢抬頭,隻道:「臣肉眼凡胎,看見的是皇後便是皇後,其他的,微臣什麼也看不出來!」
我呵呵一笑,「這時候倒是機靈了。」
望了望窗外天色,「太陽快落山了,本宮得去陪皇上用晚膳。這天一黑啊,做什麼事都不方便,大人走夜路,可得小心。」
說著便要起身。
還沒走一步,他在身後急急:「娘娘!太後此次一同前來祈福,是與寺中高僧合謀,要給娘娘再扣一次妖邪之名!」
我駐步,回頭。
「這算一件事。」我冷聲,「你給本宮做三件事,本宮救你一條狗命。」
22
晚膳是素齋。
雖然清淡,但味道不錯。
魏靖川看出我吃得香,給我夾了一筷子菜:「宮中倒少有這些風味小菜,你若喜歡,朕差御廚來學?」
太後坐在主位,眼風淡淡掃過來。
我大剌剌地應下:「好啊,謝陛下。」
魏靖川微微一笑。
太後放下筷子:「先前哀家散步時碰到廣智大師,大師說今日正好做了一批新香囊,晚些時候送來,看時辰,是該送過來了。」
魏靖川揮手招來侍從:「去請廣智大師。」
大和尚來時,我正跟魏靖川討論要御廚學哪道菜。
他一進門,眼神從我身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到太後那裡,行禮:
「勞太後久等,知道聖駕蒞臨,寺中專程準備了新香囊,佩之可驅魔闢邪。」
桃木盤呈上來,一排整整齊齊三個香囊,樣式都古樸,沒什麼特別。
太後擺手:「皇帝和皇後先挑吧。」
魏靖川隨手拿了一個,轉頭問我:「阿渝喜歡哪個?」
我隨意去拿另一個。
觸手這一瞬,我「哎呀」一聲,迅疾縮手。
香囊落地。
魏靖川蹙眉:「怎麼了?」
我摸摸指尖,嘆道:「奇怪,這布料看著溫潤,怎麼還扎手呢?」
魏靖川俯身就要去撿掉在地上的香囊。
大和尚一聲呵斥:「陛下且慢!」
23
膳堂寂靜。
廣智牢牢盯住我,問:「聽聞前些日子娘娘摔倒後神志不清了一段時日,可有其事?」
我點頭:「是啊,後來走了一遭清淨陣,就醒了。」
他不再理我,轉身向魏靖川和太後:「陛下,太後,皇後娘娘此種病症,在修習之人看來,稱為離魂。」
太後轉著手中佛珠,溫和:「皇後現在已經好了。」
廣智搖頭,又問魏靖川:「敢問陛下,自娘娘清醒後這些時日,是否覺得娘娘平日舉止行事、飲食習慣等,與以往有所不同?」
魏靖川看我一眼,不說話,卻也沒否認。
廣智接著道:「離魂之人,若無修行高深之人相助,一般很難回魂。就算清醒,那回來的,也不一定是原本的心魂了。」
他指指掉在地上的香囊。
「此香囊內裡填充金皮、菩提子、銀杏葉,又經寶殿香火供奉多日,最具驅邪之效。方才陛下拿了一個毫無影響,偏偏皇後娘娘觸之扎手——」
他正襟向魏靖川一拜,「事關娘娘鳳體,小僧不敢妄言,但此事事關重大,還請陛下慎重。」
我靜靜聽他掰扯完,這才出聲。
「不敢妄言你也已經妄言完了。」
魏靖川開口想攔我:「阿渝……」
我理都不理,俯身將地上的香囊重新撿起。
「大和尚,你可真會編故事。」
我將那香囊在手中拋上拋下,最後落到掌心。
攤開手,給魏靖川看。
「喏,臣妾說扎手,是真的扎手啊!」
掌心裡斑斑點點,是被刺破的血痕。
我又把那香囊攤給魏靖川看。
「陛下拿的那個香囊做工好,我這個可不行。你看,這裡不是有一圈金皮樹的毛刺扎出來了嗎?」
說著偏過頭,去瞪廣智,「大師,做工不好就不好吧,總歸是寺中一片心意,本宮和陛下太後又不會說什麼,做什麼要編那種怪力亂神的故事來嚇唬人?」
順手把香囊扔回桃木盤,「若是這樣,本宮可擔不起這名,你們這香囊,本宮無福消受。」
魏靖川臉色沉沉,回頭問廣智:「大師,此事何解?」
大和尚臉都白了。
24
太後開口了。
「大師也隻是好意提醒,並不知這香囊有誤,也沒說什麼重話。
「既然都是誤會,佛門清淨地,最忌鋒芒猜疑,皇後就不要計較了吧。」
我溫和笑笑:「母後都開口了,臣妾自然不會多說。」
魏靖川伸手來,安撫似的查看我掌心:「說話就說話,怎麼還拿自己的手出氣?」
廣智幾步上前,向我鄭重一禮。
「是貧僧考慮欠佳,衝撞娘娘,還望娘娘見諒。」說著就把那桃木盤子端走,「貧僧這就下去,讓人換了新的來。」
片刻後去而復返。
這次我擺出興致恹恹的樣子,不想挑。
魏靖川親手挑了一個擺在我面前:「若是嫌不好看,回去叫繡坊給你添點花樣。」
我敷衍笑笑。
那邊,最後一個香囊遞到了太後跟前。
她虔誠地念了句佛號,伸手去拿。
我微微抬眸。
入手那一刻。
香囊紅光一現。
憑空一陣火起。
那火燃得極快,隻是一瞬間,便卷上了太後的衣袖。
膳堂頃刻間便亂了。
25
「所以,最後香囊成灰,太後也被燒傷了手?」
浮英殿中,月妃撐著腦袋,聽故事聽得精神極了。
她好奇般問:「香囊起火,我知道肯定是你搞的鬼,那先前第一批香囊,他們動了什麼手腳?別告訴我真的是做工問題!」
「當然不是。」
我就著燈燭看了看掌心的血痕,左手從右手掌心拂過。
傷口便消失了。
「那三個香囊上都有專門的符咒,若我真是離魂後再回魂之人,這一遭可能真得受著。」
「可惜啊,一來裴枝渝的魂魄還沒回來,二來,我是個妖怪。」
我嘆,「我生來無影無形,隻有精氣元神,不分三魂七魄,自然也就測不出來。」
她點點頭:「那太後那邊,怎麼辦?
「現在可驚嚇著呢。」
我聳肩:「不是說香囊驅邪嗎,我就讓她自己當一次邪祟。好好的驅魔香囊到她手上就燒成了灰燼,眾目睽睽的,就算她是太後,也難解釋吧?」
所以,從皇寺回來後,以養傷之名,閉宮不出。
連抄經都不叫我去了。
但到底是太後,魏靖川為壓制流言,這些日子也忙得腳不沾地。
沒人來管我在做什麼。
我收回恢復如初的右手,眼神落定在桌上的小方盒。
盒子中間,擺著一粒比珍珠還小的圓珠。
月妃道:「這是那欽天監送來的,說當日設禁制時,的確是太後命人掘了那孩子的墳。
「據說時日隔得太久,孩子本來就是剛剛才成形,挖出來時,隻有一丁點的屍骨。」
她咬牙,忍住了咽喉中的哽咽。
「這顆珠子,是當時煉化時形成的,但欽天監沒跟太後說會留下這個,太後就以為全都化沒了,他這才私藏起來。」又猶豫問,「……他私藏這個幹什麼?」
我將那盒子收進袖中,淡淡道:「煉嬰靈。」
月妃拍案而起,「簡直畜生!要不是還留著他有用,我現在就去把他宰了!」
「可以宰。」
她愣住:「……什麼?」
我悠悠道:「我要他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去死。」
26
欽天監死了。
死在太後派出去的殺手手裡,毒殺後,偽裝成一夜暴斃的模樣。
屍體在觀星所被發現,先後被送到太後和皇帝面前確認。
魏靖川下令停靈幾日,擇日厚葬。
這一切發生的當夜,我潛進了永善堂。
深夜寂靜,門口的守衛昏昏欲睡,佛堂內空無一人。
我站在那尊黃金鑄就的佛像前,久久凝望。
佛本清淨。
無奈人心骯髒。
打開那個裝著嬰靈圓珠的盒子,擺到佛像面前。
捏出引魂訣時,我嘆息一聲:
「世間萬法萬物,皆為虛幻。
「唯爾等真情,為人母,為人友,方能在虛幻中求得一絲真實。」
我將那小小的圓珠抵住佛像眉心。
「裴枝渝,回魂吧。」
一絲金光漸漸溢出佛像。
絲絲縷縷飄向我,最後滲入眉心。
指尖那點圓珠化為齑粉,消散無形。
腦海中,有女子溫柔悲戚聲音響起: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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