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車尾歸置行李的林唯安突然身子一頓，估計也是怕李佳果嘴瓢，而李佳果，扭著個身子，眼神有意無意地往林唯安的方向瞟。

二人的小動作被我盡收眼底。

很快，林唯安已經將行李歸置好，輕車熟路地給我打開了後座的門。

看來這後座我真是坐多了，瞧瞧林唯安這動作，也是夠絲滑的。

與此同時，我被一抹陰影籠罩，低沉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昭昭，怎麼不等我？」

餘聞聲的手搭上我的肩膀，看了我一眼後，自然而然地摘下我的發圈，替我重新扎了個馬尾。

「都成小瘋子了，不知道梳梳頭嗎？」

一旁目瞪口呆的林唯安終於回神，語氣不善地問我他是誰。

並將身子往我這邊靠了一靠，可笑地宣示著自己的主權。

我一把將他拽到一邊，接著挽住餘聞聲的胳膊。

「介紹一下。

「這是我哥，餘聞聲。」

林唯安皺了皺眉頭，估計頭腦風暴了一會兒，帶著懷疑開口：

「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哥？我怎麼不知道。」

餘聞聲比我大三歲，算起來也是我的發小，我們那片兒「別人家的孩子」，小時候我沒少欺負他，隻是他上大學後我們很少聯系，後來索性就沒聯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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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回家，正巧碰上他，又正巧，他要來山市工作一段時間。

我聳聳肩，回應林唯安的疑惑。

「有什麼問題嗎，發小怎麼就不能喊哥？」

我接過餘聞聲的背包，拉著他進後座。

「聲哥，快進來，站著不累嗎？」

餘聞聲大大方方地跟林唯安打完招呼，跟著我進了後座。

隨著車門被重重關上，林唯安一臉吃癟地回到駕駛座。

李佳果回頭想說什麼，被林唯安打斷。

「老婆，不然你坐前邊吧。」

話音未落，李佳果詫異地望向身旁。

「不用了，佳果暈車，她要是坐後邊，吐車裡沒關系，吐我聲哥身上怎麼辦？」

這回李佳果詫異的眼神給到了我。

林唯安沒死心，緊接著問：

「聲哥家住哪兒？我們先送他吧。」

我打開手機拍攝，比了個「耶」，身旁的餘聞聲也是很有眼力見兒地配合了我一下。

「順路，都是鄰居。

「诶诶诶，你別老一個表情，笑一笑，我發給我媽，省得她覺得我欺負你。」

林唯安沉默地發動車子，李佳果也將身子扭了回去。

4

我跟餘聞聲一路聊天拍照，而林唯安眉頭緊鎖，眼神一直往後視鏡瞥。

往常這種情況，都是林唯安跟李佳果在前排嘻嘻哈哈，他們大多聊的都是小時候的趣事，我一點都插不上嘴。

這回我跟餘聞聲聊天，李佳果倒是插上嘴了，但我覺得，她可能有點後悔自己插嘴。

「哇，嫂子你跟聲哥感情好好啊。

「真讓人羨慕。」

餘聞聲發出輕哼。

「不用羨慕，你跟林唯安感情明顯更好些。

「跟昭昭出門，她不會讓我坐副駕駛的。」

末了，他又補上一句。

「暈車暈死估計也不行。

「還有，叫我名字吧，咱倆不熟，你跟誰都這樣嗎？怪......嗯。」

李佳果吃癟，安靜了半路，走到一半，說自己有些不舒服。

「安狗，我有些不舒服，先把我送到醫院吧。」

聞言，林唯安轉了個彎，車子在醫院門口緩緩地停下。

李佳果下車，回頭看著坐在車裡穩如泰山的林唯安，發出疑問：

「你不陪我嗎？」

結果林唯安一腳油門，扔下一句「今天沒空」，給李佳果吃了一嘴尾氣。

到家門口，我跟餘聞聲交代，他剛來山市，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來隔壁找我。

而林唯安此刻已經黑著臉進了家門。

這就黑臉了，合著我之前可真是菩薩心腸。

一進門，林唯安便摟了上來，將臉埋進我的發絲裡。

「老婆，我想你了。

「老婆，前幾天是我不對，我不該騙你。」

我將他推開，將行李箱拉進客廳。

「放心，我沒生氣。」

我確實沒生氣。

林唯安顛顛兒地跟上來，站在我身後，替我捏著肩膀。

「老婆，以前怎麼沒聽你講過你還有個哥。」

我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回答：

「哦，一起長大的鄰居哥哥，就發小唄，或者青梅竹馬？」

林唯安的手一頓，我順勢回頭，淺笑道：

「怎麼了，有問題嗎？

「你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們倆要是有什麼，近水樓臺先得月，還輪得到你嗎？」

說真的，我頭一次知道一個人的表情能這麼豐富多彩。

喜怒哀樂，幾乎全在他臉上呈現了。

驚覺我在陰陽他之後，林唯安仿佛來了跟我吵架的底氣。

「宋昭，你還抓著我跟果子不放是吧。

「都說了我們沒......」

我打斷他的話。

「沒抓著你們不放，我相信你們是清白的。」

合上行李箱，我站起身，淡淡地看著林唯安。

「所以，麻煩你，也不要把我跟餘聞聲想得太齷齪。

「你對李佳果是兄妹感情。

「男人最了解男人，餘聞聲對我也一樣，你能看出來的，對吧。」

林唯安吃了癟，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一下就泄了氣。

接下來的幾天，他按時下班，包攬了全部家務，李佳果也沒再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我的世界，小小地幹淨了一下。

我倒想看看，這次他能堅持多久。

當初商討結婚時，我對李佳果跟林唯安的關系就提出了絕對要避嫌，之前他跟李佳果什麼樣我不管，但如今要結婚了，他必須要跟異性有一個正常的交友方式。

林唯安確實避嫌了，在他去找過李佳果後，第二天，對方就出了國。

我當時還覺得他挺有擔當的，畢竟說避嫌，兩人直接連面也不見了。

前後大概半年的時間，這半年，我跟林唯安結了婚，也度過了一段新婚夫妻的甜蜜小日子。

結果李佳果一朝回國，二人漸漸又恢復了往日的「兄友弟恭」。

5

有些人，慢慢地就爛掉了。

這幾天，餘聞聲老是借著人生地不熟的由頭約我出門。

每天林唯安下班，在家幾乎是遇不到我的。

我要麼是在跟餘聞聲選家具，要麼就是帶他熟悉山市環境。

林唯安很幼稚地找我父母告了狀，卻給自己坐實了一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為。

「聞聲？放心啦，他打小就疼昭昭這個妹妹。」

「哎喲，比親兄妹還親呢！」

當晚，我就看到李佳果更新了朋友圈。

【惹我好大兒不高興的都是壞人喵！】

配圖是林唯安趴在酒吧吧臺上，睡眼惺忪的臉。

那天，林唯安沒回家。

那天，李佳果更新了一條朋友圈。

【終於……】

哎，這時候我就不得不說一句了。

我家的床，真大，真舒服啊。

一個人睡，真好啊。

那天過後，林唯安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之前是按時下班，家務全包，偶爾買束花，帶些甜點。

現在直接將工資卡給了我。

我有些不理解他的作為，他為了李佳果跟我吵架，現在又為了什麼跟我示好呢。

因為酒後亂來，因為他跟李佳果還是走了那一步？

合著他一直以為，隻要不到最後一步，哪怕睡一張床，也不是錯？

對於林唯安的示好，我一直秉著不拒絕、不回應的態度。

這種別扭的氛圍，一直持續到林唯安的父母喊我們過去吃飯。

林唯安的父母是典型的山市父母，父親上班，母親活了小半輩子就沒上過班，一直全職。

他們認為結婚後，男人工作養家，女人在家生兒育女、照顧老公才是常態。

我跟林唯安結婚一年，明裡暗裡，他的父母多次提出讓我們趕緊要個孩子。

起初我是想等工作穩定一些，先攢一些經濟基礎，更何況機會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

後來李佳果回來之後，我更加堅定了先不要小孩的想法，給自己打了個避孕針。

飯桌上，林唯安的媽媽意有所指。

「你三姑家的閨女，年紀輕輕，都兩個兒子了。

「你爸退休了，我倆平常闲得沒事幹，你們也不生個孫子讓我們帶帶。

「幸好佳果沒事兒就來看看我跟你爸。」

言外之意，是在指責我不生孩子就算了，還不來看他們老兩口。

我人雖沒來，但禮跟錢可沒少來。

對於生不生孩子這件事，林唯安想要，但還是尊重了我的想法。

隻是偶爾面對老兩口的催促，還是會有些失落。

以前以為，真心可以換真心。

況且他們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我是撼動不了的，索性就隨他們說去。

反正我是跟林唯安過日子，又不是跟他們老兩口。

但今天，我突然為自己感到不值。

從前跟朋友吐槽電視劇裡一碗白粥就跟家裡鬧翻的戀愛腦女主。

現在想想，我又何嘗不是一個，因為一句愛你就不顧一切遠嫁的大傻子呢。

我不想忍了。

隨著筷子「啪嗒」一放，桌上的三人同時愣住。

「我也覺得佳果挺好，讓她當老林家兒媳婦吧，反正林唯安喜歡得緊。」

林唯安的爸爸首先出聲，筷子比我摔得還響。

「你這是說的什麼混賬話！」

我抽了張紙，擦掉濺在手背上的菜汁。

「你兒子幹了什麼混賬事，我就說什麼混賬話唄。」

一旁的林唯安猛地看向我，似乎在問我是怎麼知道的。

很奇怪，我們明明上了同樣的大學，考了同樣的學位，若不是一路走來我親眼目睹，否則我真的合理懷疑他的學位證書是不是買來的。

林父在家裡向來說一不二，從來沒有人忤逆他。

如今，我這個做兒媳婦的公然嗆他的話，屬實讓他覺得有些下不來臺。

氣得臉紅脖子粗地用手指著我。

「我們老林家對你不薄吧！」

「哪裡不薄，你倒是說說看啊？」

彩禮他家給了多少，我的嫁妝就賠了多少。

他家買了房子，我家買了兩輛車，一輛油車、一輛電車，電車是女款迷你的，平時隻有我開。

婚後不住一起，沒有孩子。

紅包節禮還有平日裡吃的、用的、穿的我沒少給他們送。

真算起來，是我對他們不薄吧！

果然，林父支支吾吾，也沒說出來哪裡對我不薄。

我從包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合同，遞給一旁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林唯安。

「你們家對待救命恩人女兒的方式還真是別出一格。」

出門的時候，正巧碰到提著大包小包想來林家的李佳果。

我由衷地跟她說了聲「恭喜」。

李佳果的眼神裡充滿戒備，反問我恭喜她什麼。

我的視線在她身上遊走，最後淡淡地一笑。

「沒什麼，就是想恭喜你。」

李佳果白了我一眼，丟下一句「神金」，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6

想必是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翌日一早，林唯安的媽媽就給我打了電話。

「昭昭，是唯安不懂事，我讓他給你賠罪。

「他就是一時犯了糊塗，他什麼性子，你是知道的啊。

「那天晚上他喝酒了，肯定是把佳果當成你了啊！

「雖然唯安是我親兒子，但他有錯在先，媽肯定站你這邊。」

兒媳婦兒媳婦，先有兒子才有媳婦。

我跟林唯安掉水裡，你看她先救誰？

好話誰都會說，但話由不由衷，隻有自己知道。

林唯安肯定在旁邊，把垃圾扔到門口後，我讓林母打開免提。

「房子歸我，車歸你，存款一人一半，林唯安，籤字吧，別讓我看不起你。」

聽筒那邊傳來「刺啦刺啦」的聲音，估計是林唯安奪過了手機。

下一秒，林唯安氣急敗壞的聲音差點讓我耳膜穿孔。

「宋昭，你怎麼敢寫的？

「你就沒有責任嗎？

「我會犯錯，還不都是因為你跟餘聞聲不清不楚嗎！」

行，都怪我是吧，我懶得跟他多費口舌。

「好好好，我有責任，是我的錯，所以你可以籤字了嗎？」

我已經想象到了電話那邊林唯安暴跳如雷的樣子。

「你！休！想！」

電話被掛斷，我一點都不慌，繼續將房子裡屬於林唯安的東西悉數清理再丟掉。

他會籤的，絕對會的。

隔壁的餘聞聲看到我一趟趟地往外運垃圾，跑過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