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是......找雞呢。」
那天,我把下蛋的雞殺了招待來看我的蕭懷恩。
可天都黑了他還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猶豫了下,燒了鍋熱水供他洗漱,趁空檔鋪好床坐在織布機前悶頭不作聲。
蕭懷恩走進來,瞧瞧床上又瞧瞧我,也不拘束,一屁股坐床上脫了鞋洗腳。
我想伺候他卻被攔住。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我見他洗好腳躺下,便停了手裡的活,準備在桌上將就一晚。
他喚我一起睡。
我怔怔地看著他,紅了眼眶,「是我連累了您......」
「你還沒這本事......」
13
蕭懷恩說他一直反對親徵得罪了皇帝,又因著皇帝失了唯一的兒子,心情鬱結,便罰他來守皇陵。
我不肯跟他擠一張床。
他挑眉,「你怕我?」
旋即面帶嘲諷看向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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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猛地被刺了下,我趕緊脫鞋躺下,這才想起我隻有一床被子。
心一橫,我掀起被子躺在他身旁,頓時溫熱感遍布全身。
我身體僵直,心跳如擂,渾身燥熱。
老半天才想起這被子並不寬,我騰地坐起來,幫蕭懷恩掖好被角。
躺下的時候眼睛不安分地瞅向他,發現他竟沒睡,眼神深邃地望著我,我臉灼燒起來,迅速躺下背過身。
這一折騰,被子整個被我扯了過來。
我心裡罵娘,隻好又躺平,閉著眼摸索著把被子往旁邊拽拽。
這一摸不要緊,我摸到蕭懷恩結實的胸膛,手一抖,身子一歪,整個人撲到了他身上。
14
哎......
我閉著眼不敢看他,老老實實爬起來躺好再也不敢動一下。
我睡不著,腦袋也不敢亂動,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邊人均勻的呼吸傳過來。
我一寸一寸往他那頭挪動腦袋,眼見就快成功,隻聽脖子發出清脆的一聲咔,整個頭僵在原地。
幸好蕭懷恩沒醒,他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鼻尖上聚著一個光點,像是螢火蟲。
我伸出手,大著膽子慢慢靠近,眼看就要摸到那個亮點了,他忽然一個翻身整張臉都衝向我。
我來不及躲避,手呼在他臉上。
「哎呀,好軟的被子......」
我閉上眼佯裝夢遊,可是收回手的一剎卻被蕭懷恩擒住了手腕。
「哎、哎......怎麼被子還咬人......」
此刻我已經豁出去了,反正我在他面前早就沒臉了。
他松了我轉過身去,我這才喘出剛剛憋住的一口氣,把手伸回被窩裡,再不敢動一下。
15
沒想到我這一睡竟然睡到了日上三竿,再醒來時屋裡屋外都不見蕭懷恩。
想想昨晚上,若換作是我也不想再看見那人了吧。
我用昨晚的那鍋雞湯下了面,吃飽打水澆菜。
我種的菜已經長出小芽,嫩綠嫩綠的十分可人。
幹完我又去村裡買了隻雞,還買了一麻袋棉花跟針線。
回到家我不吃不喝不動幹到深夜,直到困得不行才躺回床上睡覺。
腦袋一挨枕頭便睡著了。
夜裡我夢見了那棵栀子樹。
天蒙蒙亮我就起了,枕頭被子上全是栀子淡淡的香氣。
我拍了自己一巴掌,「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16
新買來的雞下了一個蛋,我舍不得吃,放在籃子裡吊了起來。轉身拿燒火的劈叉靠著院牆搭了個雞窩。
晚上我還在織布,院門突然響了,不等我起身,蕭懷恩就抱著床被子跟枕頭出現在我面前。
我張大嘴,看著他鋪好床,自己燒水洗漱完躺下才驚覺他消失這兩天是去買被子了。
可是這是在山裡啊,他腿腳這麼快?
我也趕緊洗漱完躺下,很快就睡著了。
奇怪,我這幾天總是犯困,有時織著布就睡著了。
轉天起床,我熬了鍋菜粥,蒸了鍋饅頭,把唯一一枚雞蛋煮了端給蕭懷恩。
他沒吃,沉著臉推過來給我。
我這才想起來太監最忌諱蛋了。
我把煮蛋揣好,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
吃過早飯,我紡布,蕭懷恩不知從哪裡弄了兩根竹竿來,在院中搭了個架子。
我看見,笑著說這下好了,可以吃上絲瓜跟葡萄了。
他不理我,蹲在牆角鼓搗半天,起身時我看見角落裡多了個磚壘的雞窩。
「比我亂搭的那個雞窩強多了......」
他依舊不理我,轉身出了門。
17
我想起村民說這附近有條河,便削尖一根木棍編了個魚簍,關好院門,一路循著水聲找了過去。
河很寬但是不深,我卷起褲腳挎著魚簍就下到水裡,隨便一戳就叉到四條大大的草魚。
草魚腥氣,我跑到村裡買了酒、去腥的蔥姜蒜跟腌料,腌了兩條掛在院子裡,餘下一條紅燒,一條做湯。
做好飯蕭懷恩回來了。
他提著一籃子板慄,袍子裡兜著好幾顆大石榴,右手還提著一隻兔子。
我接過慄子跟石榴,暫時把兔子塞進了魚簍。
我獻寶似的招呼他吃飯,看他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嘴裡,趕緊問他合不合口味。
「我愛吃辣,你下次可以多放些......」
「太好了,我還怕你吃不慣......」
我趕緊盛了一碗魚湯遞到他手邊,「你嘗嘗,我放了胡椒面。」
蕭懷恩淺抿一口湯,沒說好喝也沒說不好喝,我一顆心提著,直到他把一碗湯全喝了,又趕緊給盛了第二碗。
我挑了一大塊魚肉,把刺挑幹淨放在碗裡推了過去。
他筷子一頓看著我。
「這是幹淨筷子,不是我用過的。」
他搖頭,悶頭吃飯再沒說過一個字。
吃了飯蕭懷恩主動洗碗,「以後所有的碗都我洗。」
「那我做飯......」
我織了沒一會兒布就哈欠連天,匆匆洗了躺倒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我又聞到那股淡淡的栀子香氣......
18
蕭懷恩殺了那隻兔子,在院子外生火烤兔肉,饞得我口水直流。
我端著鹽罐子跟胡椒面巴巴地跑出來,蹲在他身邊直勾勾瞅著流油的兔腿。
我覺得他在笑我,可是仔細看還是那張冷臉。
那天幫我抬織布機的漢子懷裡抱著隻小狗仔來找我,我歡喜極了,抱著小狗又摸又親。
「你坐下等等,兔肉馬上就好......」
我招呼漢子坐下一起等烤兔肉,卻聽蕭懷恩冷冷地說:「沒有多餘的。」
漢子臉一紅轉身要走,我急忙回屋割了兩根臘腸摘了一條魚追上他。
漢子回身看了眼蕭懷恩,說什麼都不要。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想他以後絕不會再來了。
「你剛不是餓了麼?看一眼能飽?」
蕭懷恩黑著臉,遞給我一條油汪汪的兔腿,自己則啃兔頭跟沒什麼肉的兔胸骨。
我撕了塊肉遞給他,他盯著我手,「剛摸完狗就要喂我?」
我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心想昨天做魚還沒洗手呢,你不是照樣吃得噴香。
我抱過小狗,把肉喂給它。
「還是你好,從不嫌棄我......」
整整一天,他都沒再理我。
怪不得人家都說太監小心眼,還真是。
19
這匹布我織得很慢,旁邊林子裡的樹葉都黃了。
我用布做了床厚棉被給蕭懷恩,他卻說自己怕熱,叫我先蓋。
我又用那張兔皮給他做了頂帽子。
大小剛剛好。
我看著他,覺得他這麼俊的人配上這頂毛帽子格外好看。
他輕咳兩聲,摘掉帽子,叫我多編幾隻籠子。
「入冬食物少,咱們得多備些......」
咱們?
我一時怔愣住。
第二匹布織好的時候,院子擺的兔籠都快堆不下了。
我沒有急著做棉被,而是給蕭懷恩做了一套棉衣。
我知道他在宮裡都穿鵝絨的,但還是想親手給他做一套。
沒有尺,我便解下褲腰帶量。
他伸開手臂,偏過頭不看我。
量腰身的時候我覺得他抖了一下,抬頭看時發現他耳尖有一點紅。
我忍著笑,量好尺寸,託他去村裡再幫我買些紡線回來。
誰知他一晚上都沒回來。
我急得在院子裡團團轉,外面傳來嗷嗷狼叫,我嚇得拴好院門,把兔子都提進灶間裡,關好母雞,抱起小狗進了屋。
晚上我做了好幾個噩夢,夢見皇帝又把他召回去,夢見他隨皇帝親徵,還夢見他流了好多血。
我嚇得坐起身,一睜眼就看見蕭懷恩正坐在我旁邊,一臉焦急看著我。
「做噩夢了?」
我哇的一聲撲到他懷裡,摟緊他,「我夢見你回去了......」
他輕輕捋著我後背,哼起一首童謠。
「從前我做噩夢被嚇醒時,我阿娘就哼這首歌,聽著聽著我便睡著了......」
我拉著他的手,喃喃道:「不要回去,咱們永遠都在一起......」
20
蕭懷恩沒有去買線,而是直接給我買的棉被跟棉衣,外加一件皮鬥篷。
他說鎮子太小,沒有狐狸毛的鬥篷,隻有這羊皮的叫我先將就下。
我捧著鬥篷激動地直掉淚,從小到大,我還沒穿過任何皮質的衣服,就連小時的棉衣裡面塞的也都是蘆花。
吃了早飯,我安心在屋裡給他裁棉衣,他找了村裡的人在屋裡壘了火炕。
他說山裡的冬天冷,還要再挖個菜窖。
我看著他就像山裡的松鼠一樣一趟一趟從村裡買了紅薯、土豆、白菜這些越冬的菜放進地窖裡,心裡覺得特別踏實。
小時候家裡隻有我一個,從來這些事都需我親力親為,做得不好便要挨凍受餓。
可我又覺得虧欠他,若非是為救我,他一個大內總管也不會落到需要幹體力活的地步。
做好了棉衣,我去了趟林子,可惜這裡沒有栀子樹,但就是有也都過了花期。
山裡的杜鵑開得正旺,一大片殷紅殷紅的,我摘了好多,拿回去把花跟棉衣放在一起,想要燻香衣服,卻沒想到棉衣沾上了紅色,跟原本的石青色配在一起,顯得格外扎眼。
我猶豫了下,想把衣服藏起來,卻被蕭懷恩一眼瞅見,拿起來直接套在身上。
「這麼好看的衣裳你想收起來?還是要送人?」
我指指那些紅色的點,「染了就不好看了......」
他低頭嗅嗅,「這是杜鵑吧?味道很特別......」
「可惜過了栀子花期......」
「花開花謝自有時,但願人常在。」
蕭懷恩一雙丹鳳眼瞧著我,眼波流轉,我驀地紅了臉,慌忙抱起小狗遮掩。
他不喜歡這隻小狗,叫我少碰它。
我覺得他是不喜歡送狗的人。
21
晚上,蕭懷恩燒了火炕,我坐在炕上懷裡抱著他買的米花糖啃得直掉渣。
屁股熱乎乎,嘴裡甜絲絲,我看著面前的玉面郎君,大著膽子問他為何喜歡栀子花。
「我幼時屋前有棵栀子樹,我常常爬上去摘花吃,有一次掉下來把阿娘嚇壞了,被我爹狠狠打了一頓,之後便叫小廝上去了......」
我撲哧笑出聲,「那小廝挨打把你供出來沒?」
「沒有,他從來沒掉下來。」
他嘴角微微上揚,清冷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些微的笑,讓我一時看得痴迷。
他察覺到,伸出兩指捏起我嘴邊的米花渣放進嘴裡。
「甜麼?」
我湊過去,一瞬不瞬盯著他粉嫩的唇瓣。
「甜......」
下一秒,他就被我吻住了唇。
他的唇瓣比看上去的還要好吃,軟軟香香的。
蕭懷恩眼眸頭一次失焦,他喉結滾動,伸手攬住我。
「夢娘,我可是太監......」
「我心悅你,隻想跟你在一起......」
我不想聽他說那兩個字,不想看他黯淡的眸光,我隻想跟他在一起,永生永世不分開。
火炕滾燙灼人,蕭懷恩的身體也很燙,我的臉頰更燙。
情到濃處,他手停在我小腹處,眸子裡的火漸漸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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