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平平無奇的醜丫鬟，所侍奉的小姐是個穿越女。

我撞見小姐衣衫不整地從馬夫房裡出來。

她滿不在乎地道：「小哥哥長得俊身材又好，還有 185，早點享受怎麼了？」

作為丫鬟的我默不作聲，幫她洗好衣裳。

當晚，小姐被關進豬籠，四肢鎖上鐵鏈沉入河底。

她不知道，像她這樣的穿越女，後院已經埋了十八位了。

她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

——貞潔烈女。

1

我叫鶯兒，我有一個秘密。

我所侍奉的小姐，是一個穿越女。

一天早上，我那痴傻了十八年的小姐忽然眼神清亮，嘴裡還念叨著奇怪的話。

「我居然穿越了！」

她一拍大腿，從案幾上爬了下來。

「古人真傻，大熱天居然還穿得這麼嚴實！

「不行，我要回家！我受不了沒有雪碧炸雞空調的日子！」

Advertisement

小姐嘟囔著，衣衫不整地往外衝。

我嚇得跪了下來，身後跟著的小丫鬟也跪了一地。

我拼命拉住小姐飛揚的裙角：「小姐，請三思！」

「什麼？」小姐撅起紅潤的櫻桃小嘴，黛眉雪膚的臉上全是不滿。

「你們一群奴才，竟然敢阻攔主子！」

她抬起雪白的足，不輕不重地踢了一下我的肩膀。

「滾出去！一群奴顏婢膝的畜生！」

就這樣，我們屋中十八人都沒有阻攔住小姐的腳步。

她興奮地跑出去，僅著裡衣、半露香肩，去迎接封建異世的第一縷日光。

也是在這一日，小姐遇上了第一個心上人。

——賀家主。

2

春日裡的河東郡風光正好。

四月，漫山桃樹都開了花，連院子裡也不例外。

小姐闖進了院子裡，也將歡聲笑語帶進了裡面。

「鶯兒，你看，這裡的花開得可真好！」

我欲言又止，想阻止摘花的小姐。

可小姐動作極快，不過一會兒便摘了一衣兜的桃花。

她正開心著，卻忘了看路。

忽然。

小姐墨發如瀑，衣衫散亂，迎面撞進了家主的懷裡。

她叮嚀了一聲，緩緩抬起頭。

就在這仿佛偶像劇般的一幕中，他們緩緩對視。

家主嘴角微勾，桃花眼眨了一下，扶穩了小姐的細腰。

小姐的臉紅了一大片，眼睛撲閃撲閃的，耳後膩起了一層薄粉色。

「不好意思呀～」

家主笑了一下，朝我招了招手。

「鶯兒。」他溫和地道，「把七小姐領到屋子裡去。」

我慢慢地走上前來，領著還想搭訕的小姐回了屋子。

賀家是簪纓大姓，財力雄厚，在河東建了一個佔地千頃的莊子。

這個莊子裡，既有賀家嫡出的小姐，也住著些旁支的女兒。

小姐就是賀家七房六子的三姨太太所生的女兒。

她自小容貌出色，隻是因為天生愚傻，不被重視。

今天，是小姐第一次走出屋子。

我們能看出來小姐已經恢復了神智，家主自然也能。

所以他的下一步便是……

小姐卻還保持著天真。

「他是誰！」她的手緊緊嵌入我的臂中，眼睛亮得出奇。

「我要在一分鍾之內知道這個小哥哥的所有信息！」

我斟酌著回答：「他是河東賀氏的嫡出公子，今年二十有七，膝下二子一女，與夫人從小長大……」

「啊……這樣啊。」小姐有些失望。

「看他那麼年輕，我還以為是黃金單身漢呢！

「不過沒關系，他不行，他弟弟和兒子總可以吧？姐又不是沒談過年下戀愛！」

小姐鬥志滿滿道。

我垂下雙眸，對此沉默。

小姐看了看我，忽然笑嘻嘻地拍了下我的肩膀。

「鶯兒，你跟著你家小姐好好幹，等我釣到金龜婿了分你一個！」

我勉強笑了下：「小姐說笑了。」

「也是。」小姐端詳了下我的側臉，大大咧咧道，「聽說最近配平文學很火，放心吧，你跟在我身邊，總歸不會差的！」

「等我遇見了公子哥兒，他們身邊的俊俏的小廝，我會介紹給你認識的！」

我笑了笑，沒說話。

3

小姐自打那日遇見了家主，便不再嚷著「回家」的事情。

反而鬥志滿滿。

她捏著拳頭道：「既然老天給了我這個機會，肯定是想啟發我多做一些事情！

「我就不相信了，幾千年後的我還能輸給這些封建人不成？

「既然做不了武則天，那做個王莽劉秀也是很有可能的！」

後來，小姐便日日困在家中，造她口中的那個「肥皂」。

終於，當小姐耗去了數十個皂荚，弄毀了數十根木頭後。

她終於造出了「肥皂」。

「鶯兒，你家小姐我成功啦！！」

小姐開心地舉著肥皂衝出來，一抬頭，撞見了正在用白皂洗衣服的我。

她瞬間傻眼了。

「什麼？早就有肥皂了！」

我用洗淨的手接過她手上的肥皂，和正在用的白皂對比了一下。

一對比，簡直一模一樣。

小姐又泄氣了：「什麼啊，原來這個世界也有穿越者，簡直是白幹！」

把自己困在房裡悶悶不樂了幾天，她又出來了。

這回小姐興高採烈地道：「走化工幹什麼？我本來就不是理科生，肯定拼不過別人。

「之前是我想錯了，我們文科生穿越，做的第一件事應該是『文抄公』才對！」

而後她衝進書房，費力地捏著毛筆寫下一行狗爬字。

「我現在就去給父親寫信！」

我攔住了她：「小姐，家主說了，凡賀家女兒，都可以參加洛陽的詩會。」

「真的嗎？」小姐的眼一下就亮了。

我點頭：「是的，隻不過之前您的身子不大好，因而一直沒有參加。」

「太好了！」小姐開心地笑了起來，「我就知道老天待我不薄！」

她精心施了鉛粉，又託我裁了二尺春布作新衣。

每日早起，嘴中都念念有詞。

一會兒念「黃河之水天上來」。

一會又念「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終於，在四月廿五洛陽詩會前夕，小姐終於準備妥當。

她信心滿滿地道：

「鶯兒，你等著你家小姐豔驚四座吧！

「是時候讓那群古人看到我的厲害了！」

4

小姐一首《將進酒》，讓詩會上的文人墨客連連驚嘆。

「文章豪邁，詩意雄厚！」

緊接著，小姐嘴角微翹。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她昂起美麗的頭，驕傲地背出了那首《春江花月夜》。

記得小姐在赴宴前，曾自豪地跟我說這首詩可是「孤篇壓倒全唐。」

「這首詩我背了好久呢！多虧老班壓著我背，否則哪有今天！就這個爽，嘻嘻！

「穿越者就是這樣……so easy 啦～無論幹什麼都是降維打擊。」

她背出這首詩後，果然引來滿場的驚嘆。

「此女……才氣竟如此出眾！」

「小小的河東賀氏，竟出了數十個才女佳人！這是何等的運氣！」

「今年洛陽金翟宴上，此女怕是要大放光彩啊！」

小姐也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背了兩首詩，就施施然回了雅座內。

我作為她的丫鬟，跟在小姐的背後，幫她擋住了各色目光。

「怎麼樣鶯兒！」小姐剛坐回雅座，就興奮地朝我道，「你家小姐厲害吧！」

她撇撇嘴：「什麼古人，我看都是被史書裡捧上天了，我隨口背兩首詩，他們就拜在本小姐的石榴裙下啦～」

正說著，外間忽然傳來一道清朗的男子聲音。

「下河東蘇故，不知裡頭的可是賀七小姐？」

「來了！」小姐眼睛一亮。

隔著一道簾子，她冒冒失失就要往外闖。

「小姐不可。」我連忙拉住她，「女子不得私會外男。」

「那方才吟詩的時候怎麼沒事？」

「方才有簾子隔著，縱然有些公子哥露了面，但也算是人多。如今算是私下，按理來說男女是不應私見的。」

「切。」小姐噘了噘嘴，「我才不信呢！」

「你別蒙我，據我了解古人可沒有這麼保守！平時在家裡穿得清涼，在外頭更是開放，孔子不就是野合出來的嗎？」

小姐笑道：「好啦鶯兒，你就放一千一萬個心在肚子裡，我心裡有數。」

說罷，她扯開我，提起裙子往外衝去。

5

小姐與蘇公子相談甚歡。

直到詩會間隙的曲水流觴，我才又見到了她。

她眉飛色舞，心情很好的樣子。

「這蘇故真是好騙，我又隨便拽了幾句詩，他就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小姐比畫了一通，心情舒暢，連帶看我都順眼了不少。

她隨手扔過來一塊金扇墜：「給，鶯兒，賞你了。」

我接過沉甸甸的金玉扇墜一看，上面刻著一個「蘇」字。

我冷不丁問：「小姐，這是蘇公子的東西嗎？」

「對呀，不然以你家小姐的財力，能有這樣的好東西嗎？」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眉開眼笑，「放心吧鶯兒，好好跟著我幹，保準你吃香的喝辣的！」

說罷，小姐又走向小溪旁。

我落後一步，摩挲著陌生的金扇墜，不知怎麼是好。

忽然前面傳來爭吵聲。

「這是哪來的野丫頭！」

一聲嬌叱，還帶著顯而易見的慌亂。

緊接著又是小姐笑嘻嘻的聲音。

「我是野丫頭，那您是什麼？和野丫頭住在一起，還動輒罵些難聽話，我看你是野老太太吧？」

「你、你……」

聽見對方氣急敗壞的聲音，我連忙跟上去。

一掀衣角，我熟練跪在地上：「這位小姐，我家小姐不懂事，求您大度。」

滿頭珠翠的女子見到我，氣得笑起來了。

「好，你們主僕倆合伙起來蒙我。一個丫鬟，一個主子，倒是合起來打眼。」

「鶯兒，你別跪！」小姐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提了起來。

她橫眉冷對：「你是我的人，我讓你跪，你才能跪！

「至於有些隻會狗叫的老女人，我看根本沒有被尊重的必要！」

6

也許是我的到來讓小姐的戰鬥力大增。

她豪氣地把袖子一撸，單手叉腰，開始幾十句輪番不重樣地罵。

對面女子也許是沒見過這樣張牙舞爪的閨秀，一時蒙了。

小姐越戰越勇，遞了個眼色給我。

「自個丟人也就罷了，還要連累詩會主人家。你這樣的女子，怎麼能稱得上是賢良淑德——」

我並沒有如小姐所暗示的那樣接話，而是沉默地再度叩首。

「是奴的錯，求您高抬貴手。」

對面的女子看看小姐，又看看磕頭的我，忽然笑了起來。

「野丫頭，你可知本宮是誰？」

小姐將頭發一甩，瀟灑道：「我不管你是誰，但是你現在必須向我的丫鬟道歉！」

女子聽了臉色發紅，緊緊擰起秀眉。

「你！」

這時，身後傳出一道低沉磁性的男音。

「蓮華，道歉。」

蓮花郡主本來高傲的模樣瞬間崩塌，大驚失色。

「兄長，你……」

玄衣男子眉飛入鬢，面容俊美，桃花眼緊緊盯住小姐，似見到了獵物般好奇。

「這位小姐說得沒錯。」

見到了這人，我徹底明白了眼前二人的身份了。

小姐仍然像蒙在鼓裡般天真。

我心裡嘆了一聲，俯身再拜，行了個大禮。

「世子殿下。」

是了。

眼前的二人，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貴女與公子。

而是河東郡王膝下的一子一女，聖上親封的郡主與世子。

我拉了拉小姐的裙角，示意她和我一起行禮。

然而小姐的眼卻亮了起來，用興奮的眼神打量著世子。

世子輕笑一聲：「小丫頭，見了本世子也不怕。」

小姐道：「是世子殿下待人溫和，不似有些人仗勢欺人，所以我一點也不怕。」

世子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她和身後的蓮華郡主。

緊接著，向小姐伸出手，做出邀請的模樣。

「本世子準備泛舟湖上，不知小姐可願相隨。」

小姐看了一眼我，我朝她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小姐笑了，朝我輕輕眨了右眼。

她將柔荑放在世子的手上：「小女子榮幸之至。」

而後他們便一同走了。

小姐這一去，一晚上都沒回來。

我被迫留在詩會別苑中，一整夜沒合眼。

直至天明，小姐終於回來了。

她換了一身新的粉嫩衣裳，身上帶著惑人的香氣，眉眼都舒展開了。

我猶疑著該不該問出口：「小姐……」

小姐卻笑了笑，依舊鮮活靈動。

「放心吧鶯兒，我很好！」

她一臉興奮地跟我分享閨中事，沒有注意到我的臉色驟然失了血色。

良久，我緩緩道：「小姐，這件事情不能讓家主知道。」

「他知道了又怎麼樣？」小姐滿不在乎。

「封建王朝下，再得寵的金絲雀也比不過翱翔九天的鳳，我注定要衝破這牢籠，走向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