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書名:嬅嬅相鈺 字數:3464 更新時間:2025-03-11 16:41:33

為了掩飾自己方才對我的無視,我爹把我娘抬了出來。


我沒有理會他,而是走上前推著齊鈺。


一路沉默,隻有我爹一直喋喋不休地解釋著。


在他心裡,還是嫡姐更為重要。


至於我?


一個嫁給殘廢的衝喜庶女,以後怕是翻不起什麼浪花了。


他忌憚宣平侯,忌憚齊鈺,可唯獨不會忌憚我。


所以,當齊鈺過來要個說法的時候,我爹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地說道:「上回一事,咱們兩家不都說好了嗎?姜嬅嫁過去,侯府就不計較媛兒的事了,怎麼今日世子又提起來,可是誰跟您嚼什麼舌根了?」


那眼神,明晃晃地往我身上掃。


讓我想起來我小的時候。


我爹抱著姜媛,逗得她哈哈大笑,嫡母在一旁神情恬淡地看著這爺倆。


我們一群庶女,年紀大差不差,都在底下坐著,眼巴巴地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姜媛年紀雖小,品性卻壞,她指著我們問道:「爹,你為何不抱她們?」


我爹看都沒看我們一眼,開口便是:「她們如何能跟媛兒比?你是爹的嫡女,以後你娘生了嫡子,跟媛兒一樣,就是咱們府上的小主子,庶出要聽你們的話,要尊卑有別!」


姜媛樂得拍手笑,我爹卻從來沒問過我們庶女會不會難過。


庶女也是他的女兒,可在他眼裡,我們甚至連人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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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高興了,拉著過來說說話,逗弄逗弄;不高興了,就當我們不存在。


養隻狗兒貓兒的,還能給他搖搖尾巴,養我們,隻會是他的賠錢貨。


所以我從來不期待我爹的父愛。


正因為沒有期待,所以才不會難過。


19


齊鈺連個笑臉都沒給我爹。


任憑我爹磨破嘴皮子,他也堅持隻要懲罰姜媛。


「要麼把她也丟進水裡讓她昏睡個把月,要麼嶽父大人當著我的面責打她一頓讓她長長記性!若我有心懲治,恐怕姜媛想要嫁人都困難!」


齊鈺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爹,語氣絲毫不讓,接著說道,「我若是上道折子,參嶽父一個縱女傷人,不知嶽父作何感想?」


我爹沒想到齊鈺不出手則罷,一出手竟然如此毒辣,瞬間被嚇到嘴唇都哆嗦了,他不停地擦著額頭上嚇出來的汗。


盡管急得團團轉,也隻能不住口地說著好話,眼見齊鈺不為之所動,還時不時地回頭跟我說話,他總算福至心靈。


我爹躊躇片刻,訕笑著過來拉我。


「好女兒,一段時日不見,你氣色倒好。」


我對他點了點頭,實在是不知該跟他說些什麼。


他覷到齊鈺緩和了神色,立馬再接再厲,「底下人怎麼回事?五姑娘回來了,還不把柳姨娘接過來?一群飯桶!」


我娘原本姓柳,做了我爹的妾後就成了柳姨娘。


她向來守在後院,尋常從不往前頭來。


既然我爹發話了,我娘很快就被帶了過來。


我娘一見了我,話還沒說,眼眶先紅了。


「見過世子。」


我娘對著齊鈺行禮。


齊鈺微微斜身避過了這個禮,對著我娘點了點頭:「見過姨娘。」


我娘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他,見他五官精致氣度非凡,心裡先滿意了七分,唯獨那三分,被他的腿所拖累。


隻是我一個庶女,能嫁給侯府世子,已經是潑天的富貴了,哪裡還會去計較那麼多?


我娘規規矩矩地不敢同齊鈺多搭話,隻問我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一看就是慈母心腸,跟我爹的冷漠與不聞不問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爹過來湊熱鬧,也隻得到了我娘一個白眼。


我一一回答了我娘的問話,見她氣色比我在家時也不差什麼,這才放了心,想來嫡母也沒找著機會磋磨她。


正趕上飯點,齊鈺毫不客氣地留下來吃飯,但是他死活不去正院,隻肯去我娘的院子用膳。


廚房隻能把早就準備好的席面流水般地進了我娘的院子,差點把嫡母氣死。


我娘不敢坐下來一起吃,隻肯站在我爹身後。


沒辦法,誰讓她是妾,是姨娘。


齊鈺怕她緊張到食不下咽,幹脆讓人另支了桌子,讓我娘去另一桌踏踏實實地吃飯。


又見我神色慌張,伸長脖子看著我娘,一副味同嚼蠟的擔憂模樣,幹脆也讓我坐了過去。


他們翁婿兩個說話也更方便。


我們娘兩個好久不曾同桌吃飯了,一頓飯吃得心滿意足。


也不知齊鈺跟我爹說了什麼。


等姜媛被提到我娘院子裡的時候,嫡母一路哭著被攔在了外頭。


「姜世達!當初你不過是一個落魄舉子,若不是我看中你嫁給你,你怎麼會官至尚書?如今為了個庶女,竟然要拿媛兒出氣!我,我跟你拼了!」


齊鈺絲毫不為之所動,反而對著我爹點了點頭。


薄唇輕啟,說出口的話冰冷無比。


「嶽父大人,開始吧!」


姜媛臉上還帶著傷,手也開了花。


我爹這一次帶著氣,下手難免重了許多。


他拿著藤條,抽了她的手掌心二十下。


這二十下,差點抽斷了她的手掌,疼得姜媛殺豬般地哭號,四五個婆子都按不住,心疼得嫡母在外面一氣兒叫罵不休,絲毫顧不上顏面儀態,仿佛一個失了心智的瘋子。


原來,打在她女兒的身上,她也會難過會心疼。


我還以為她是鐵打的,從來不知難過呢!


原先磋磨我們庶女的時候,可是硬氣得很呢!


卻也是不傷在自己女兒身上不覺得疼罷了!


「多謝嶽父大人,正所謂子不教父之過,四姑娘如此跋扈,我原先還以為定然是嶽父教導不力,如今看來,嶽父不是那樣的人。」


齊鈺一副身心舒暢的模樣,對著我爹滿意拱手。


「罷了,飯也吃了,人也罰了,這事兒就當過去了,隻是我還要提醒嶽父大人一句,四姑娘在外頭口無遮攔,囂張跋扈,很容易得罪人,聽說來年春天就要嫁了,嶽父大人為了自己,為了親家,也該好好管教管教了!否則,嶽父大人怎麼得罪的旁人,恐怕都是稀裡糊塗的。」


說著,他拍了拍我的手,不去理會我爹的神色,溫聲細語地說道:「夫人,回吧。」


我看了一眼旁邊疼暈過去的姜媛,心裡沒有半點大仇得報的快慰,反而有種淡淡的失落。


我們本是姐妹,何至於到了如今這般的地步?


倘若她平日裡多讓我們幾分,我們也不會如何地怨恨她。


隻是,嫡庶尊卑有別,她大概永遠也不會忍讓我們了。


20


回去的路上,雪又下得大了一些,冷風夾雜著雪花打在臉上,有種清冷孤寂的感覺。


齊鈺看出了我的失落,回過頭來問我:「怎麼?我罰她,你不開心了?」


我嘆了口氣,看向車窗外的景色。


因著下雪,馬車走得極慢,路上不見行人,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說這話你可能不相信,她挨打,我隻有兔死狐悲的悽涼感,同為我爹的女兒,哪怕是嫡女,隻要影響到了我爹的仕途,往日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女兒,我爹也是說打就打,那股子狠勁兒,看得我心驚肉跳。」


齊鈺聽了我的話,嗤笑一聲,他的手指輕輕敲擊在了馬車的牆壁上,發出了微微的聲響。


「能爬上來的,沒有幾個是心軟的人,別說女兒了,關鍵時刻,兒子也可以犧牲!」


馬車內瞬間變得靜謐起來,我們兩個再也沒有開口,隻剩下車輪碾壓積雪的聲音。


今年冬天,要麼不下雪,要麼一下就是大半個月,我也有好久不曾見過太陽,隻覺得整個人都懶洋洋地不想動。


就連成日悶在家裡看書的齊鈺都覺得我不正常了起來。


原先我總鬧騰著要出門,現在也老老實實地蹲在家裡堆雪人。


婆母怕摔,站在廊下看了幾眼,指揮著我堆了隻碩大的兔子出來。


「這兔子堆得好,鈺兒屬兔,他見了必定歡喜!」


說著,就讓人從房裡把他抬了出來。


齊鈺一臉的不情願:「兔子有什麼好看的?」


婆母打斷他的話:「你懂什麼叫情趣嗎?把你房內的那對兒鴿血紅寶石拿出來,當兔子的眼睛肯定好看極了!」


婆母年紀雖大,脾性卻還像孩子一樣。


齊鈺掙扎道:「那鴿血紅寶石是宮裡賞的,我還要用來做腰帶呢!」


婆母卻不管那麼多,帶著人就去搜了。


齊鈺腿腳不方便,趕緊指揮我推著他去攔截婆母。


我跑兩步滑三步,最終也沒追上婆母。


雪兔子的眼睛在雪地裡閃耀著豔紅的光,疼得齊鈺捶胸頓足恨不能飛過去摳出來。


這母子二人追逐打鬧,我在一旁安靜得像隻遭了瘟的小狗一樣不吭聲。


齊鈺知道我上次從姜家回來後就一直悶悶不樂,心裡焦急,又不知該怎麼哄我。


幾天下來,眼見我茶飯不思,他怕我有事憋在心裡再憋出個好歹來,又見雪停了,自己轉著輪椅找了過來。


吭哧半天,我依然沒理他,齊鈺輕咳一聲開了口:「天香樓近日來了伙西域人,男的女的都會跳舞,這段時日京城百姓沒有不去看的,你要不要,隨我一道前去?」


我憂愁地對著窗邊的枯枝嘆氣,一臉的意興闌珊。


「好玩兒嗎?」


齊鈺點頭如搗蒜:「好玩極了!人多的時候仿佛逛廟會,還有人端著點心來回穿梭叫賣,西域的胡餅還有香料都不錯,你要不要去?」


他循循善誘地引誘著我。


我又嘆了口氣。


「世子又不陪我一起,我不敢去。」


齊鈺皺了皺眉頭,雙拳握緊了又松開,最終強笑著答應了下來:「原就說讓你陪我去看熱鬧的,我怎麼能不去呢?」


我心裡暗笑,心道我還治不了你?


隻是面上還是裝出一副憂鬱模樣。


「唉!世子盛情難卻,那便一起去吧!」


21


天香樓裡人擠人,門口賣票的需要大聲吆喝才能讓人聽清說的是什麼。


而紈绔自然有紈绔的門路。


齊鈺雖然不在江湖,但江湖依然有他的傳說。


書平推著他,隻肖走暗門,壓根不需要跟人擠著去買票,天香樓的掌櫃親自把他迎了進去。


「世子爺好久不來,小的還以為您忘了我了。」


掌櫃的一臉胡子,膀大腰圓,表情略帶諂媚,看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齊鈺興致缺缺地對他擺擺手,指著我道:「今日帶了我家夫人一起前來,給我們找間視野好些的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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