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一聽就是孟玦，雲祥郡主嚇得慘無人色，想催著馬夫趕緊加快腳步，結果一伸頭，發現馬夫身中數箭已經氣絕身亡。

身為皇親國戚，尤其是身份敏感的長公主府，隻有長公主養著十數位親兵，而郡主是不可有親兵護衛的，尤其是，這次是她自己跑出來的。

見馬夫死了，雲祥郡主面如死灰，低著頭從停止的馬車裡爬了出來。

馬車外響起了清脆的巴掌聲。

孟玦一句話也沒說。

朱秀芹一把掀開簾子，伸出頭看到我後慶幸地說道：「姐姐沒得事！」

我被解開束縛後，整個人灰頭土臉地從馬車裡爬了出來。

孟玦對我抱拳行禮，愧疚地說道：「弟妹，對不住，是我們孟家管教無方！」

我渾身酸痛無比，一心隻想休息，聞言，也隻是點點頭，道：「郡主沒傷我，你別打她了，還是想想回去怎麼跟長公主交代吧。」

說罷，我又問了問齊鈺如今怎麼樣了。

結果他就躺在我身後不遠的一輛馬車裡。

「他腿還沒好，因為太過擔心，隻能躺在馬車上跟了過來。」

聽了孟玦的話，我挪動著渾身酸痛的關節，爬上了他所在的馬車。

齊鈺就躺在軟軟的墊子上，眼神平靜無波地看著我，半點也不擔憂的樣子。

隻是我知道，這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奏。

我想了想，幹脆也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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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

「嗯。」

「我渾身都好痛啊！」

「嗯。」

「世子，你生氣了？

「世子，你幹嗎不理我？

「世子，你腿好了沒？

「世子，神醫怎麼給你治得傷？

「世子……」

「閉嘴，聒噪！」

「姜嬅。」

「嗯？」

「你沒事就好，我很擔心你。」

33

齊鈺的腿終究還是落了病根，走路的時間不宜過久，平日最好還是以靜養為主。

不過好歹他能站起來了。

我們在蜀地養了近一年才回的京城，獨孤絕差點被孟玦綁了一起回京城，後來被這老頭逃了出去。

朱秀芹依依不舍，這一年來，她跟我們都混熟了，一想到從今往後再也見不到了，小姑娘心裡難受得緊。

這幾天她雖然不哭，但是小臉上再也沒了笑模樣。

孟玦逗她：「姜嬅不要你了！」

氣得朱秀芹哇的一聲哭著跑了。

回京的路上，齊鈺偶爾也會騎馬跑一圈兒，就是腿剛好，不能顛簸太久。

他騎在馬上，一溜煙就沒了人影。

素心在一旁跟老媽子似的說他：「喲，知道的是世子腿好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兔子撒歡了呢！」

我哭笑不得地搖頭：「你忘了你暈馬車的時候你家世子還讓丫鬟照顧你了？」

素心噘著嘴：「我這不是替您擔心他嗎？」

沒多大會兒，馬蹄嗒嗒聲響起，齊鈺頂著大太陽跑了回來，手裡捧著一束不知道從哪裡採回來的野花。

「夫人，你看！」

他的本意是好的，但是我看到了花叢裡爬著的蟲子，嚇得我「嗷」的一嗓子把那束花丟了出去。

惹得馬車內外的人齊笑起來。

一路走走停停，他黑了，也壯實了許多，隻是那雙眼睛還是一如既往地明亮。

「看您的時候跟黃鼠狼看小母雞似的。」

這是素心的描述，聽得我頭大，這一家子主僕都是什麼奇葩的描述方式。

晚上住在客棧，我幫他按腿，按著按著，齊鈺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他輕咳一聲，又深呼吸一口氣，目光定定地看著我。

「姜嬅，回京後，咱們圓房吧！」

我聽得老臉一紅，低著頭不敢看他。

我原本以為他不喜歡我，誰料有天他告訴我，落水那天，我跳進水裡不顧一切地拉住他的手，他那時候就覺得，這輩子，若能娶一個為了他奮不顧身的女人也挺好。

「隻是我是個殘廢，本打算這輩子就這樣了，我也沒想到，陰差陽錯竟然跟你成了親。」

面對男人的告白，我一顆心也跳得怦怦響。

又聽著他說要圓房，我咬著唇，隻覺得自己再也不敢看他了。

最後，禁不住他目不轉睛地注視，隻好低低地「嗯」了一句。

一路順利到達京城，公婆伸長了脖子在城門口等著，看到的就是騎在馬上肆意灑脫的兒子。

侯爺親自牽馬，讓兒子繞著京城走了一大圈，宣平侯世子腿好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角角落落。

至於雲祥郡主，回了京城後，被長公主關在府裡禁足，聽說已經給她相看好了人家。

「是雲南黔國公府的世子，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婆婆嘆息一聲，又道，「就是離著京城太遠，不過，長公主愛女心切，也許這才是最好的婚事了。」

黔國公雖然遠在雲南，但是身居高位，對長公主和皇上來說，雲祥郡主嫁過去，既是安撫也是拉攏。

女子不易，隻是希望郡主能過好屬於她的人生吧！

34

我跟齊鈺圓房那日，我們兩個的主房裡燃起了紅燭。

他說，這是他欠我的。

一夜紅被翻浪，我們兩個真正地融為一體。

第二日，公婆喜氣洋洋給我拿來了所有賬本和鑰匙。

「兒媳啊，侯府可就交給你了！」

然後這二人馬不停蹄地溜了，從此往後頤養天年，有事沒事喝酒看戲，日子過得快活極了。

整個兒侯府都在我跟齊鈺手上，可把我們兩個累慘了。

好在，我很會看賬本，不出幾個月，就把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

又是一年冬至，齊鈺的腿一到了冬天就開始疼痛無比，有時候整夜整夜地睡不好。

我吩咐底下的人給他縫好了護膝，好讓他騎馬回來的時候別受風。

姜媛出嫁的時候，我還在蜀地，所以沒趕上她的婚事。

快過年的時候，她早產了一個兒子，因著是親姐妹，她生孩子我不能不去。

姜媛有子萬事足，抱著兒子得意忘形。

這時候還不忘假意安慰我。

「妹妹嫁得比我早，也該為世子早日生下孩兒了，不過你也不要擔心，水到渠成嘛！」

她嫁人後倒是學會了不少心眼，隻是我看著她房裡那兩個妾室，再看著她因為跟妾室生氣而早產的蠟黃臉色，便不想同她一般計較了。

嫡母老實許多，知道我在侯府受重視，也隻是勸著說我們是親姐妹，平日該多走動走動。

我爹還是沒生出兒子。

起初我想把我娘接走，我爹不肯。

後來我娘在郊外買了個莊子，幹脆搬到莊子上，尋常從不回姜府。

我想她了就去郊外莊子上住幾天，再也沒人說三道四。

嫡母大概看開了，橫豎她就這一個親生的女兒，姜媛嫁了人，她就在府裡建了個佛堂，平日裡吃齋念佛敲木魚。

也不知她到底有多大的罪孽要贖。

洗三禮過後，本來還打算在宋家用膳，結果素心告訴我，說是世子在宋府門口等著。

我娘眼見沒了指望，再也不鬧騰了。

「他「」這次我可是花了銀子的, 他不能連飯也不讓我吃吧？

素心憋著笑，說道：「世子說京城新開了家蜀地菜館，那老板娘您定然熟悉，非要把您接過去，您要是不去他就在門口不走了！」

我知道素心這是故意說給姜媛聽的, 果不其然，姜媛酸溜溜地說道：「妹妹真是好福氣呢，世子不論做什麼都要巴巴地來找你, 跟沒斷奶似的！」

姜媛抱著孩子，臉頰消瘦，明明是產婦，卻也沒胖多少, 氣色也不怎麼好。

我已經不再是那個被她踩在腳底的庶女了，也不需要唯唯諾諾聽之任之。

聽了她的話, 我也隻是笑了笑，道：「世子那個性子是有點兒黏人，隻是這飯館老板娘是我們在蜀地的朋友，我不去不太合適。姐姐, 你還是先養好身子吧, 平日裡別老想那麼多，孩子離不開母親，你把身子養好才是最重要的。」

姜媛抱著孩子, 愣怔地看著我, 嘴巴張張合合, 最終什麼也沒說。

出門的時候遇到了匆忙趕來的宋傑, 他胖了許多，一身酒氣。

對著我作揖：「姨妹快些去吧, 世子在門口等候許久了！」

若不是齊鈺親自前來，他大概壓根不想踏足正院。

姜媛那個脾氣性格我是知道的, 隻是希望她能早日看清自己的位置, 不要把身邊的人遠遠推出去。

一路都有人跟我打招呼問安, 對比從前來宋府，宋家人的冷淡態度，此刻我總算感受到了什麼叫雞犬升天。

門口, 齊鈺跟書平還在說著什麼，一見我出來, 瞬間喜上眉梢。

「夫人，快些走吧，秀芹等你許久，你不去她不肯點鞭炮, 所有人都等你了！」

我下了臺階，握住了他伸過來的手，隻覺得冬日暖陽, 冷風裡仿佛還夾雜著幾分溫熱的氣息。

「好, 相公, 咱們出發吧！」

他扶我上馬，把我摟在懷裡，大氅嚴絲合縫地包裹著我們, 雪白的馬兒一聲嘶鳴，我們兩個共乘一騎，去向了那遠方。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