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

熟悉的聲音響起，我並沒有打算停下腳步。

落在我身上的不止一道視線，祁安總有辦法讓我置身於眾矢之地。

我加快腳步，卻被他拉住。

我回頭，撞進一雙飽含怒火的眼睛。

莫名其妙。

我甩開他的手，離他遠了些。

我沒管他越發深沉的臉色，「什麼事？」

「這麼晚才回來，你昨晚去了哪裡？」

我皺眉，他大庭廣眾之下毫不顧忌我的顏面的問題讓我實在沒有好臉色。

「關你什麼事？」

祁安似乎怔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氣，又恢復成了當初那邊高高在上。

「我說了，欲擒故縱在我這裡不管用，姜梨，你用錯方法了。

「我把周曼趕走了。」

他瞥了我一眼，想讓我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但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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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你想和周曼還是李曼在一起都行，別耽誤我回去補覺。」

他有些急了，「姜梨，我以後也不會有別人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接下來的話對他來說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見我遲遲不開竅，他隻能咬牙切齒地繼續。

「我知道你心裡難受，所以，我答應你，以後我的身邊隻有你。」

祁安到底在說什麼？

我一臉無辜的表情惹怒了他，他瞬間黑下臉來。

「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我已經容忍了你昨晚和許清弋廝混，你也別抓著我以前的事情不放。」

他皺了皺眉，又松懈下來，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以後我隻有你，姜梨，你不是喜歡我嗎？我們在一起。」

瘋了。

祁安拉著我的手，眼裡竟有些溫柔。

我隻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全清醒。

祁安的真情告白這些話放到以前，我確實會很開心。

可現在不會了。

我不要他施舍的愛。

也早就不喜歡他了。

眼見著人越圍越多，我渾身不自在，掙脫開祁安的手，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祁安，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給你的錯覺，但我想我昨天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我早就不喜歡你了，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至於你一直厭惡的娃娃親，隨時都可以取消，我隨時奉陪，現在，請你不要再打擾我了。」

祁安怔了很久，像是不敢相信。

他怔愣間看到我脖子間的吻痕，瞬間咬牙切齒，「你昨天和許清弋到了哪一步？」

我實在是被擾得受不了，索性張口就來，「這是我和我男朋友的事，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8

我不願再糾纏，跑回了宿舍。

宿醉加上那些煩心事攪得我難受，沾了床就直接陷入了沉睡。

等我醒來，校園論壇直接亂了套。

我和祁安的對話不知被誰拍下來放到了網上。

視頻拍得並不清楚，斷斷續續的，隻能看出來祁安在向我表白，而我不耐煩地拒絕了他。

這段視頻有明顯的歧義，我在裡面的模樣我見了都害怕。

拍攝的人大概是喜歡祁安的。

校園網上基本是罵聲。

有罵我腳踏兩隻船的。

有罵我假清高真做作的。

各種汙穢字眼看得我眼睛疼。

隻有一小部分的人在尋樂子。

【不是，祁安和許清弋不是校草都沒爭明白嗎？現在是不是誰得到姜梨就說明誰的魅力更大？】

【那許清弋贏了啊，人姜梨根本看不上祁安，可憐帥哥為渣女哭哭流淚了，我恨！】

視頻發酵得很快，畢竟正值開學季，很多心裡不舒服的同學正好因此事得到了發泄。

一時間，沒人為我說一句話，我的解釋被沉沒，沒人在意。

第二天下課後，我便被人堵在了樓梯間。

語言上升到肢體，一群打著正義旗號的人把我推倒在地。

「切，不知道她有什麼好的。」

「裝什麼，狐狸精！」

她們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隻相信自己心裡的正義，看著我的眼神裡有惡意，也有嫉妒。

我有些想笑。

女生被我的笑刺激，抬手一巴掌扇過來。

卻被人攔住。

「喂喂，打群架應該找我啊，欺負我女朋友算怎麼回事？」

許清弋依舊是那副不著調的模樣，但誰都能看出來，他生氣了。

他身後跟著一群人，來勢洶洶。

那群人被唬住，瞬間不敢吱聲。

再見到許清弋，我鼻尖泛起酸澀，這兩天所受的委屈一股腦湧進腦海。

明明已經決定好要勇敢一點了。

可是許清弋再一次站在了我這邊。

「等會兒。」

許清弋攔住準備逃離的眾人，把帶頭人押到我的面前，「不道歉還想走？我女朋友人美心善，不代表我也好糊弄。」

帶頭的人是個女生，她大概沒想到許清弋會兇女生，眼睛一彎就要委屈。

許清弋離她遠了些，那球抵著她，沉聲皺眉，滿眼不耐。

「別，腦子裡沒貨的人別離我太近，趕緊道歉，一個都別想跑。」

我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懂他的含沙射影，但許清弋總有讓我恢復心情的辦法。

我其實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我也並不像讓自己陷入自證的怪圈。

但許清弋堅定的維護讓我這些天的壓力少了不少。

許清弋沒有放過任何一個人，我也正好不趕時間，等十來人一個一個到我面前鞠躬道歉離開後，課也不用上了。

9

我不知道那個視頻許清弋看了沒有，也不知道他會怎麼怎麼看我。

但許清弋沒給我憂慮的時間。

「女朋友？好啊姜小梨，我還沒告白呢，你怎麼自己給自己戴帽子啊？」

想起自己那天的胡說，我有些羞愧，卻又在聽到他的下一句時愣在原地。

「什麼？」

許清弋不說了，他笑了聲，拉起我的手。

「你後面沒課了對吧，帶你去吃飯。」

他沒提那個視頻的事，也沒提由我掀起的謠言，哪怕這個謠言對他也有影響。

他像是絲毫不在意因為我被人隨意談論。

他的朋友們也默契的沒提起，隻在見到我時，喊我一聲嫂子。

叫得我臉紅。

後來這些天，許清弋每天都等在我的教室門口。

偶爾去我寢室樓下等我，總會帶著一份早餐，晚上又把我送回寢室。

像真的是我男朋友般，寸步不離的保護我。

其實我想說，我不在乎那些流言，它們傷害不了我。

可每次看到許清弋小心翼翼逗我笑的模樣，我又忍住了。

我從來都是個普通人，隻想過正常的大學生活。

也曾想過，談一場校園戀愛。

那天早晨過後，我再也沒見過祁安。

許清弋把我保護的很好。

後來才知道，這段時間祁安一直不在學校。

接到陌生電話時我並沒有多想，等聽到熟悉的聲音後，我又久違的升騰起燥鬱。

祁安嗓音有些啞，他說他在往學校趕的路上。

他很少向我解釋什麼，以前的他向來是不願意和我多說一個字的。

「姜梨，我不知道。」

我沒有回答，我知道這件事與他無關。

他從來不願與我扯上關系，又怎麼會希望別人說他愛慘了我，愛而不得呢。

「說話，姜梨。」

他聲音急而喘，「你知道我這段時間去幹嘛了嗎？」

我皺眉，想說自己不感興趣。

但他像是不需要得到回應，自顧自地喃喃開口，「我回了趟家，找到了你送我的那串珠鏈。」

我心下一頓，險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我還去問了父母，我們娃娃親的事。」

祁安的聲音有些失真，又透著迷茫。

「他們說，娃娃親就是他們以前開的玩笑，我，我不知道，我當真了，姜梨，我想當真。」

我皺眉，終於意識到祁安那股異常感從何而來。

我記憶裡的祁安，從來都是清高孤傲的，他博愛，但也薄情。

從來沒有人能真的走進他的心裡，他從來沒有真正的把誰當成很重要的人，所以他向來都是隨心所欲的，很少有像現在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

他的從容不迫消失了，就如同他心裡很重要的東西一樣，消失了。

他急切的想抓住什麼。

「祁安，你不是一直很討厭娃娃親嗎？既然沒人當真，不是更好。」

我捏著手機，心裡並沒有如面上那般冷靜。

「不！誰說的！

「我不是討厭，我隻是，不想被束縛，姜梨，沒有娃娃親，你是不是就不像以前那樣纏著我了？」

祁安大概是喝了點酒，講話斷斷續續的，帶著濃濃的不安。

「我錯了，姜梨，我以前做了很多錯事，傷了你的心。

「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你把我拉黑了，我不能給你發信息，我見不到你。

「我喜歡你，姜梨。」

我徹底說不出話了。

祁安的語氣竟有些哀求，哪裡還有那時撕毀情書時的乖張厭棄。

說心裡沒有一絲波瀾是假的，但也就一點了。

「沒人會一直等你，祁安，喜歡你太累了，我不想再喜歡你了。」

10

祁安回學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社交平臺上解釋了視頻。

他說我們隻是普通情侶吵架，可明眼人都知道我一直和許清弋在一起。

但好歹眾人對我的關注少了不少。

更多的，還是在說祁安對我愛而不得。

而祁安並沒有解釋。

隻是在許清弋接我時，站在不遠處，表情晦澀。

臨近寒假，我再難聽到那些緋言緋語。

我的不解釋讓人們失去了興趣，他們漸漸的把注意力放在別的事物上面。

路上見到我的同學也很少有停下來審視我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沒有什麼是解決不了的。

我又過回了正常的大學生活。

這段時間的苦與淚倒也不是毫無收獲，至少，我獲得了個男朋友。

11

家鄉早早的下了雪。

「好想你，姜小梨。」

許清弋前段時間感冒，到現在還有鼻音，嘟嘟囔囔的，像在撒嬌。

和許清弋在一起是順其自然的事情，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上天注定。

注定他會出現在我身邊，幫我抵擋傷害，帶我走出陰霾。

「牙尖嘴利。」

我評價，他笑著贊同。

「不然也追不到老婆嘛，不許掛電話，哥給你準備了驚喜。」

我看著已經通了兩百多分鍾的電話，心裡隻剩暖意。

或許，這個嚴寒，許清弋會陪著我。

正想著，門鈴響了。

我心跳的有些快，又有些沒準備好。

「許清弋，你來……」

驚喜瞬間落空，我呆呆的看著那人。

外面是祁安。

他的身上落了雪，發絲都是湿漉漉的，在聽到我的話後眼裡的光有一瞬的黯淡。

「你怎麼來了？」

他笑了笑，「很久沒見了，過來給叔叔阿姨拜年。」

可是據我所知，以前都是他家大人強拉著他，而他總是待不了多久就會吵著要回去。

每每這時，不希望他離開的我就會把我最最喜歡的玩具或零食拿出來給他，想著多看他兩眼。

「是小弋來了嗎？」

媽媽在廚房包餃子，聽到動靜忙解了圍裙出來。

早在回家之前，我就和父母說了在學校發生的一切事情，和許清弋視頻時，他鄭重的和我父母打了招呼，他們都很喜歡他。

「是小安啊……」

媽媽的笑收斂了些。

她知道了我這些年的遭遇，面對許清弋時，再也沒了以往的疼愛。

許清弋大概意識到了什麼，但他裝作沒發現，把大包小包的禮物放到沙發，禮貌的和我爸媽拜年。

可即使不如以往熱情，總不能在過年的時候不讓人留下吃飯。

桌上的人誰都沒說話，這頓飯吃的安靜又尷尬。

許清弋像是沒察覺，幫我夾了我夠不到的菜遞到我碗裡。

我愣了愣，對上許清弋的笑臉，我竟看出了絲討好。

「晚上有什麼安排嗎？我買了電影票。」

我實在是搞不懂，他現在在做什麼。

明明以前他那麼厭惡我，我也識趣的不再接近。

現在呢？

我早就跟他說明白了，他卻反過來糾纏。

「小安忘了吧，姜梨不吃豬肉的，她過敏。」

媽媽給我重新盛了一碗，明明是笑著的，卻沒看祁安一眼。

祁安怔住，握著筷子的手發緊。

他不是忘了，他說根本就不知道。

他對於我的事，什麼都不了解，也沒想過了解。

這頓飯吃的食不知味。

直到——

外面忽然炸起煙花。

一陣一陣，割裂破碎的傍晚，盛開燦爛的花。

偏偏在我們家床邊盡收眼底。

手機響了，是許清弋發來的。

「姜小梨，好看嗎？」

霧霾一掃而空，我抿嘴笑了出來，「你放的？什麼時候來的？」

我們沒有約定要一起過這個新年，但我就是知道，他一定會來。

「出來。」

我看了看外面被雪覆蓋成童話般的白，拿起沙發上的黑色外套。

「爸媽，你們先吃，我有點事情先出去了。」

說完便飛奔了出去。

許清弋站在煙花下，笑的燦爛。

12

我本想把外套給他穿的，卻反手被他給我披上了。

我們半月沒見，沿著小道走著，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許清弋帶了牛奶，他一直放在懷裡，還是熱的。

是我在學校最常喝的，我一想到他大老遠的懷裡捧著杯熱牛奶就想笑。

但是心裡漲漲的，暖暖的。

「笑什麼，你回去之前還說能不能帶一些回去，我買了一箱，等會給你。」

許清弋過來捂我的臉, 我被冰的吱哇亂叫。

…………

我和許清弋從超市出來，就看到了不遠處路燈下站著的祁安。

他的身上覆了厚厚一層雪, 眼底一片荒蕪。

我嘆了口氣, 親了口旁邊一臉不爽的許清弋。

「等我五分鍾。」

他不願意，但還是點了點頭，「就五分鍾歐。」

其實今天我沒認真的看祁安，現在才發現, 許久沒見, 他單薄了不少，眼裡再沒了以往的鋒芒。

「你今天不該來的。」我淡淡地開口。

祁安像是被狠狠刺了下，拽著電影票的手青筋盡顯。

「我隻是, 想見你。」

他每一個字都吐的艱難，但仍看著我不放。

果不其然，祁安抬眼掃了起哄的幾個人，神色陰沉。

「全我」想起以前自己的痴樣, 我笑了聲。

「你說的, 是小時候了吧。

「自從你把我的情書撕了後, 我就很少出現在你面前了。

「其實我膽子挺小的, 以前做過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整天追著你跑，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你討厭我時應該的。」

祁安慌亂的搖頭, 「不, 我不討厭你, 我隻是……」

「你隻是看不上那時的我, 」我輕聲打斷他，「祁安，以前被你拒絕的時候，我也很難過，但是, 沒有誰離了誰是不能過的，你現在可能不甘心, 但隨著時間，會慢慢淡去的。」

祁安的唇動了動, 我聽不清。

他眼眶有些紅，在漫天的白中格外的驚豔。

驚豔了我的青春。

但也到此為止了。

有片雪花落到了我的鼻子上，我揉了揉, 想到可能已經超過了五分鍾, 許清弋肯定要嘟囔。

我衝祁安笑了下，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樣，拍了拍他的頭。

「走啦，祁安。」

我轉身, 一步步踏出腳印。

祁安一直定在原地, 看著我，直到再也看不到我的背影。

他慢慢蹲下身去，像是被抽幹了力氣, 連哭也沒有聲音。

我沒有回頭，因為我知道許清弋在前方等我。

我得加快速度，飛奔向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