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將馬車趕得遠點,先不要回王府。」我埋頭在他頸間,答非所問。
傅雲安輕笑一聲,衝外面的車夫喊道:「掉頭,把馬車停到臨安湖邊,你去福隆記給王妃買包桃酥。」
傅雲安話落,我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原以為他跟其他武夫一樣,粗枝大葉。
卻不想他粗中有細。
臨安湖離這兒不遠且偏,等事畢,想來翠芝也能解決好外面的事情。
馬車動蕩不安,我卻心不在焉。
直到回府的路上,翠芝匆匆趕來在車窗外衝我點了點頭,我才放了心。
卻發現傅雲安似笑非笑地盯著我,見我回頭,挑了挑劍眉:「王妃可是做了對不起本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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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昨日到現在,這還是傅雲安第一次對我以王自稱。
我心裡緊張,正要辯解,卻被他又勾入懷中:「算了,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夠了。」
他的話讓我心裡越發難受,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了娶錯了人,到時候想起這一幕,會不會無比懊悔?
按理說像我這樣灑脫不羈的人,不該被兒女私情所叨擾。
可沒想到,我竟惆悵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早上,我才終於下定了決心。
既如此,撥亂反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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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歸,我在這裡所有人都不開心。
大不了我日後青燈古佛為伴,終身不嫁也好,總歸是男女之間的喜樂我也嘗過了一遭。
沒什麼遺憾了。
秦家是我爹這個新侯爺的責任,而他,卻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就當是為了爹少長兩根白發吧。
我一路上都在這樣勸著自己。
而傅雲安這一路上卻是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摩挲著我的指根,像從前的我那樣。
若非我足夠清醒,我想我定會淪陷得比患得患失的秦瑤還深。
快下車時,我不動神色地抽回了我的手。
對傅雲安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視而不見。
翠芝昨晚跟我說,我爹將秦瑤關起來了。
可她卻沒跟我說我娘也來了。
此刻看著她面色冰冷地站在門口,我心裡七上八下。
生怕她當眾就要為了她最喜歡的女兒討回公道。
好在有驚無險,她除了在席間暗戳戳地諷刺過我東施效顰,鳩佔鵲巢外,再沒有做出過分的事情。
直到席散,我趁著傅雲安和爹爹聊戰場趣事的時候溜了出來。
卻在直奔秦瑤被關的祠堂路上碰上了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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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是準備去你姐那耀武揚威?」她語氣冰冷,看我的眼神還不如看她身旁的貼身丫鬟溫柔。
我放在身側的手握了握。
四下無人,我也無需再效仿秦瑤:
「娘,我也是你女兒,我不求你能像對秦瑤那樣對我,但你也不該將我想得那麼壞。」我冷眼看著她。
很奇怪,說出這話時,我除了暢快,竟絲毫不覺得難受。
「你若是不壞怎會搶了你姐姐的姻緣?」我娘怒視我。
我沒想到她倒打一耙的本事如此了得,心中的失望蔓延開來。
我冷眼看著她:「娘該不會覺得自己在外祖家住了幾年,就成外祖家的一員了吧?」
「你什麼意思?」我娘厭惡地看著我,那眼神仿佛盯著什麼髒東西。
我也懶得再看她,別開眼看向不遠處的祠堂:
「你也是名門淑女,你是真不知道姐姐逃婚是什麼後果嗎?」
「你姐隻是嚇嚇雲王,又不是真的逃婚,若不是你心眼多,怎會鬧成如今這種局面。
「你也少拿誅九族來嚇我,我與你姐姐毫不知情,不知者無罪,就算是誅九族也跟我們沒關系。」
我聞言震驚地看向我娘:「你當真是名門之後?」
我不敢相信,書香門第會教出我娘這樣是非不分的人。
「你這是什麼話?」我娘怒視著我,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飾,「果然是粗鄙不堪,比不上你姐姐半分。」
「是,論拿腔作調,自私自利,我是比不上你們母女二人。」
事到如今,我再也不期待曾經未曾擁有過的母愛。
我冷冷地看著對面的女人,勾唇冷笑:「本來我今日是打算趁著事態還不嚴重,與姐姐換過來。」
「但如今瞧著,便是換了你們也不領情,倒不如我自己做這雲王妃。」
我話落,對面的女人顫抖著手指向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果然沒安好心!」
「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
我話落轉身就要離開,身後卻響起秦瑤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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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央,你給我站住!」
我聞言並沒有停下來,可秦瑤卻不顧風度快步跑過來,一臉怒容地擋在了我面前。
「怎麼,你也知道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沒臉見我了?」
秦瑤一路跑過來,半點沒喘。
我並沒有回答她,而是上下掃了她一眼,笑道:「我還以為姐姐的步子這輩子都不會邁得太開。」
「你什麼意思?」秦瑤收回手,一臉不解。
她娘也走到她的身邊,對我虎視眈眈。
「姐姐不知道嗎?上次娘去酉陽時,我和爹爹從城門口折返你才剛出了府門。
「原先我還以為你邁不開步子跑不了路,如今看來,莫不是早就厭棄娘的做派,故意拖延時間,不肯勸娘回來?」
看著她娘的臉色驟變,我滿意地勾了勾唇,繼續說道:「也是!畢竟你知道隻要你勸了,娘肯定能回來!」
「你胡說,你少挑撥我和娘之間的關系,那次我是……」
秦瑤停頓了一下,不止是我,就連她娘也皺著眉頭看她。
「你怎麼了?」不等我問,她娘倒是先等不及了。
「娘,我那天是聽你要走,被嚇軟了,邁不開腿。」秦瑤挽住她娘的胳膊撒嬌。
我噗嗤笑出聲:「娘那次是回酉陽,怎麼聽姐姐這麼一說,倒像是娘遭遇了不測一樣。」
「秦央,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我一直都是這樣。」我懶得再跟秦瑤浪費時間,一把推開了她就要走。
卻在看到不遠處的人影時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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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我有所反應,秦瑤已經扭著胯小跑了上去:
「王爺,你別生氣了,瑤兒隻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你是誰?」
傅雲安的話不止是秦瑤,就連我都怔住了。
直到他推開秦瑤,朝我走來,越來越近。
「你怎麼……」
「傻瓜,我說你怎麼怪怪的呢,合著你以為我要娶的是你姐嗎?」
傅雲安打斷了我的話,上前攬住我的肩膀。
我被驚得說不出話,倒是秦瑤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你胡說,你明明喜歡的是我!」
她衝了過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竟然將我一個習武之人一把推開。
蔥指直戳我的眼窩:「是你這個賤人給王爺下了什麼迷惑神智的藥對不對?
「我早就聽聞邊疆有一族群擅長蠱惑人心,你一定是跟那些人學了不少。」
秦瑤說完看向傅雲安,她急切地想要從傅雲安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將所有的臆想都推到了我身上還不夠,她還指向我匆匆趕來的爹:
「是他!他沒安好心,將自己養在邊疆的女兒嫁給你!
「誰知道他女兒天天混跡在男人堆裡,是不是早就沒了清白。
「我就不一樣了,我……」
「住口!」傅雲安的臉已經黑得無法用文字來形容。
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肅殺之氣在這一刻盡數顯露。
就連秦瑤也被嚇得忘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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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看你是阿央的姐姐才忍讓至今,沒想到你竟如此喪心病狂,不僅侮辱胞妹,竟還不尊親生父親。
「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種寡廉鮮恥之人!簡直辱沒了侯府的門庭!」
「不是的,不是的。」秦瑤聞言慌亂地擺著手,「你明明是愛我的。
「明明回京時你救我時那樣的溫柔,我們互訴衷腸……」
「秦大小姐,那日就算不是你,就是個農家女,或是乞丐,本王都會救,因為這是本王肩上所扛的責任。
「至於你說的互訴衷腸,也不過是本王聽到你是慶安侯府的人,因為心中有阿央便對你們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早知道你有癔症,本王當時就不該跟你搭話。
「真是晦氣!
「阿央,我們回家。」
傅雲安拉著我的手,我木然地被他拉著。
我很迷茫,實在不知道他對我的感情從何而來。
若不是我無藥可下, 我也會跟秦瑤想的一樣,以為自己給他下了什麼攝魂的藥。
話已至此,我以為已經足夠明了, 接下來的時間就由我回去好好拷問傅雲安他對我感情的由來。
可誰知秦瑤依舊不依不饒。
她倒是不哭了,但卻面露狠厲:「雲王,你可別忘了,賜婚的聖旨上寫的是秦家嫡女, 而秦央。」
她伸手指我,一字一句道:「她是秦家嫡次女!」
「誰說的!秦央就是我們秦家嫡女。」
爹爹忍無可忍, 將一份休書甩在了秦瑤她娘的懷裡。
「秦原,你瘋了嗎?」秦瑤她娘一臉錯愕。
我爹面色沉沉:「我是瘋了,才縱容了你這麼多年。
「你不是愛回酉陽嗎?從今天起,就帶著你教的好女兒回酉陽久住吧。」
我爹話音落下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後來我才知道, 他早就想這麼做了。更是在我與傅雲安成親之前就將休書寫好, 把秦瑤的名字從族譜上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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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翠芝說, 酉陽外祖家舅舅和舅母早就對秦瑤和她娘心生怨懟,隻是礙於外祖, 一直護著。
如今外祖身體每況愈下,也不知道能護到她們什麼時候。
不過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此刻,我再不用偽裝,惡狠狠地推開蹭上來的傅雲安,一臉嚴肅:「你到底從什麼時候惦記上我的?為何我不知道?」
「阿央, 你當真不記得你六歲那年,被你那狠心的娘從馬車上推下來時是誰將你送回的家?」
「那人是你?」
我詫異地看著傅雲安:「你竟從那時候就惦記上了我?」
「胡說!我又不是禽獸, 那時你才多大點,就連我都沒到弱冠之年。
「我隻是後來聽邊疆來的將士們說, 邊疆有個小女娘, 打起仗來十分兇狠,後來才知道那小女娘是你。
「然後我就打聽到了你們要班師回朝辦及笄禮。」
傅雲安說著忽然順了順胸口, 一臉心有餘悸:「幸好,幸好,老天垂憐。
「不然差一點我就將你姐姐給娶來了。」
是我祖母一封接著一封的書信提醒我馬上就要及笄,再留在邊疆,恐誤了我的終身大事。
「(「」傅雲安聞言卻氣得直捶床:「我說父皇老眼昏花了他還不信,差點給我把娘子都弄錯了。
「我明天去宮裡找他算賬, 非得讓他給你賠上十箱八箱的金銀珠寶。」
我納罕, 想捂他的嘴, 他已經一鼓作氣說完。
好在屋裡隻有我們兩個。
也好在,皇上因為他七歲便被送了出去,對他本就寵溺。
更好在, 陰差陽錯之下,我們沒有錯過彼此。
如此一來, 我以後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比劍,摔跤,射大雕, 再也不是隻能赤身肉搏了。
光想想, 就覺得日子有盼頭。
不行,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走!我倆去比劃比劃。」
「阿央,夜深了。」
「深了才好, 我看不清你的臉,不會心疼,打起來才痛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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