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觀察著裴敘的臉色,輕聲說:
「隻為皇上作畫。」
裴情咯咯笑起來,看向裴敘,尾音不由自主地帶著點撒嬌的意思。
她問:
「既然是唯獨為阿敘作畫的,給我作畫是不是不合規矩?」
裴敘毫不在意地說;
「下賤東西哪有什麼規矩。」
他的眼裡滿是嫌惡,看我的眼神仿佛就是在看地上的牲畜。
我裝作看不見,附和著回答:
「是,能給皇上和長公主作畫是我的殊榮。」
裴敘離我離得遠,自然看不見我眼睛裡蓄著的淚。
他與他阿姐一同坐著,滿目柔情。
裴情則護著她的肚子,笑得甜蜜。
要是不知情的人看見了,肯定以為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
而事實是,我才是與裴敘有肌膚之親的侍妾。
可他甚至都沒有問過我一句,我的臉究竟怎麼樣了,能不能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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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心裡,我根本不重要。
7
然而我沒想到,我把畫卷送到養心殿的時候,聽到了裴情和裴敘的對話。
裴情對我的畫很滿意,她說我畫得這樣好,想必是個美人坯子。
裴敘卻不以為意,說我的臉醜陋不堪,不能汙了阿姐的眼睛。
他似乎不想多聊我,把話題往畫像上引,說如果阿姐喜歡,可以叫我日日為她作畫。
反正我隻是個奴婢,沒有什麼利用價值。
裴情似乎小聲問了句什麼,然而接下來裴敘的回答卻讓我的心一下子墜入了谷底。
裴情問的是我的臉。
裴敘毫不在意地說,我的臉不會再好了。
他叫人送的那碗湯藥,下了十足的量。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為何裴敘對我毀容這樣無動於衷了。
明明從前他最愛惜我這張臉,無論是脂粉還是首飾,都是最好的。
原來一切起因,都是他的算計。
而他來見我時,臉上神色依舊,一點都沒有任何愧疚。
我把畫卷轉交給門外的小太監,自己回了長樂宮。
當時就下起了暴雨。
謝耽早在門口等著我了,他看見我湿漉漉的樣子嚇了一大跳,連忙端了姜湯給我。
我太狼狽了,接住湯碗的時候手都有些抖,謝耽看出我的不對勁,輕聲道:
「淑妃娘娘,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緊的呀。」
他這句話差點讓我沒繃住,我輕輕地「嗯」了一聲,眼淚就如斷線的珠子般掉下來。
他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慌忙跪在地上。
我叫他起來,問他,你日日對著一個相貌醜陋的主子,不會害怕嗎?
謝耽堅決地搖搖頭,說,淑妃娘娘人美心善,在我心中是最好看的人。
就連天上的仙女都沒您好看。
我心知他是在寬慰我,不由得破涕一笑,說,滿宮之中,最數你花言巧語。
他也看著我笑,神色卻是少有的正經,他說娘娘您對下人最好,滿宮上下都知道您的名聲。
我說大家都是苦日子過來的,我自然知道這宮裡的日子難熬。
可是裴敘卻不知道,他隻覺得我靠著這張臉上位,恨透了我。
狐媚惑主、蓄意勾引的名聲盡數落在我的身上,可那一夜荒唐,分明是他自己找上門的。
8
此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見到裴敘,他一心掛記著裴情,早把我拋諸腦後。
裴敘對我不聞不問,陪在我身邊能說話的隻有謝耽。
他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搗鼓一些中草藥,在他的照料下,我臉上的紅疹子竟然真的消了不少,雖然恢復不了最開始的狀態,但好歹能夠見人了。
我出門踏青的時候,天氣很好。
謝耽陪著我逛御花園,遇到了同樣陪著裴情賞花的裴敘。
裴情的月份漸漸大了,能看到肚子微微隆起,裴敘小心翼翼地護著她,看我的眼神卻很冷:
「病還未好,跑出來作甚?」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陣風吹來,激得我不住咳嗽。
謝耽連忙拿出披風,說:
「御花園風大,娘娘注意著身體。」
看見他,裴敘的表情更差了,冷笑道:
「看來霜娘的日子過得滋潤,賞花有人陪,起風有人添衣。」
他這番話說得難聽,明眼人都看出了他在刁難我。
可越是這樣,我越是不能頂嘴。
直到裴情都好奇地看過來:
「這是哪宮的娘娘?我怎麼沒見過?」
她上次見我還是我遮著臉的時候,現在我的臉變了模樣,她貴人多忘事,自然認不出我的樣子。
趁著裴敘還未張口,我搶先一步回答:
「勞煩長公主惦記,隻是個不足掛齒的丫鬟罷了。」
裴情問我臉怎麼了,我平靜地回答,我不慎毀了臉,不會再好了。
這是裴敘的原話,我原封不動地送還給他。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回答,罕見地愣了愣神。
當夜,裴敘破天荒地翻了我的牌子。
他的動作又兇又狠,逼得我直掉眼淚,我不知道他這股無名之火從何而來,隻能咬牙受著。
這一夜似乎格外漫長,我伏在他的身下,叫天叫不靈,叫地地不應。
他逼著我叫他阿敘,情亂意迷之間,我聽見他叫我阿情。
可我根本不叫這個名字。
我叫阿霜,從前是他府上的貼身侍女,現在是他後宮裡的淑妃。
我輕輕地問他,陛下覺得,我的臉還能好嗎。
我雖然心中早有答案,但是還是不死心,想從他嘴裡聽到回答,哪怕是哄我也好。
可他沒有。
他說,好不了就算了。
至始至終,我都沒等到他的一句真心話。
9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入夏之後,給我診脈的太醫卻帶來了一個令人詫異的消息。
我懷孕了。
這是裴敘的第一個孩子。
從前他每次都逼著我喝避子湯,慢慢地我也摸清了規律,在他來之前就灌下湯藥。唯獨上一次他突然來訪,讓我忘了這件事情。
沒想到就是那一晚上,我的腹中已經有了一個小小的生命。
血緣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我輕輕地撫摸肚皮,似乎能感受到那裡傳來了小小的心跳聲。
我從小無父無母,到裴敘府上更是舉目無親,原本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親人,可沒想到,上天竟然給我有了一個孩子。
但裴敘並不喜歡我,想必也不會想要這個孩子。
我緊緊地摟著小腹,像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然而這個消息最終還是被裴敘知道了,他什麼都沒說,而是給我送了一碗墮子湯。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不想要我這個孩子。
我掙扎著問,我自己搬到冷宮,絕對不會再出現在裴敘面前,他能不能放過這個孩子?
來送藥的小太監於心不忍,委婉地提醒我說,他要看著我喝下去,才能回去復命。
我問他裴敘在哪,我想去見他一面。
小太監卻說,長公主胎像不穩,皇上正在她宮裡看著,怕是一時半會見不到。
我說我能等,等多久都可以。
可裴敘卻等不了,他聽見我不肯喝,不免火大,他叫幾個侍衛按著我,硬是把湯藥灌了下去。
謝耽和小桃為了救我,雙雙被前來的侍衛按在地上,我看著他們,心裡倍感悽涼。
裴敘拿著他們倆威脅我,我沒辦法,隻能端起了那碗濃稠的湯藥。
湯藥又苦又酸,我的胃裡翻江倒海,差點把當日的吃食都吐了幹淨。
當天晚上,我就落了紅。
隨著小桃的哭喊聲,我昏死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小桃眼眶紅紅的,緊攥著我的手不放。
我感覺到身上掉下了一塊肉,血淋淋的,是我未成形的孩兒。
我甚至都沒能給他取名字,連小衣服都沒來得及做。
前來診治的太醫向我嘆了口氣,說,以我的身體素質,往後怕是難以懷孕了。
我抱著小桃,崩潰地大哭起來。
10
我失去孩子的那一個月,幾乎都在床上休養。
我沒事的時候整理我的畫像,千百張畫像裡,幾乎每張都是裴敘。
唯獨有一張是我宮門前的山水畫。
就是我把謝耽畫進去的那幅。
那幅畫是裴敘上次來宮裡時就畫好了的,原本我隻是畫著無聊,可沒想到,那張畫卷竟然傳到了裴敘的手裡。
長廊柳樹,明明是一副常見的山水畫,可傳到裴敘的耳朵裡,就成了我與謝耽有私情的證據。
裴敘大怒,當日就把謝耽下了獄。
我拖著還沒好的身子去養心殿向他理論,可傳信的小太監卻說,長公主生產在即,叫我莫要煩擾。
時至現在,裴敘還在關心他的阿姐,可他隨意的一個舉動,就能徹底要了其他人的命。
我在牢裡找到謝耽的時候,他已經氣息奄奄,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好肉,隻有那雙眼睛,一如我初見他時的澄澈。
他向我道歉,說是他害了我。
可怎麼會是他害了我呢?
分明是我,連累了他。
謝耽入獄,很快就到了裴情分娩的日子。
然而她生產那日難產,裴敘請來大師算命,說是宮中有人衝撞了她。
好巧不巧,指的就是我長樂宮的位置。
說是長樂宮陰氣太盛,裴敘聽了,輕飄飄地說,那就把那個小太監殺了吧。
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可裴敘卻說,不過是一個閹人而已,霜娘這麼在乎幹什麼?
難道真的與他私相授受?
他的話像一柄刀插在我的心口,賭得我喘不過氣來。
他明知我對他一心一意,卻一定要對我萬般猜忌,直到我身邊的人一個個死了,他才放心下來。
我嘶聲問他,我喜歡誰,難道皇上不是最清楚的嗎?
我問他,從前那麼多畫作,皇上都不記得了嗎?
我為何而拿起畫筆,又為誰而作畫?
我絕望地跪坐在地上,千百張畫像隨著我的動作而散落在地。
像一群翩翩的蝴蝶。
自那之後,我大病了一場。
病中我昏昏沉沉的,總是做夢,夢見我還是在宮中的時候。
當時候我還叫阿霜,是個最低賤的婢女。
彼時裴敘隻是個不受重視的庶子,我奉命照料他,一場高燒,差點奪走了他的命。
是我叩響了宮門,求宮裡的娘娘們救他,娘娘們都覺得我在胡言亂語,沒有一個人肯來救他。
直到我求到了長公主那裡。
裴情好心救了裴敘一命,但他醒來時,忘了很多東西,包括我。
他隻記得阿姐,卻不記得有個小宮女叫阿霜。
可他在病重的時候,分明握著我的手,說不會忘記我。
我給他畫了很多畫像,希望他在看到畫像的時候能夠想起我。
可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直到十五歲,陰差陽錯,我被分到了他的府中。
他見我的第一面,就差點掐死我。
他說我不配有這張臉。
但事實上,我跟裴情長得並不像。
他覺得像,也許是因為從前見過我。
但他早已忘記了。
我醒來時,久遠的記憶從我的腦海裡襲來,我心中酸澀,眼淚沾湿了一片。
11
裴敘在我昏睡的時候來過一趟長樂宮。
小桃告訴我,裴敘來了之後盯著我的那些畫卷看了許久。
我面不改色地聽完她的話,囑咐她把那些畫都燒了,權當給謝耽做紙錢。
小桃急了,說這些都是我這些年的心血,怎麼能隨便燒了呢?
我笑了笑,心想,就算是心血,這麼多年過去,早應該幹涸了。
我追著裴敘跑了太多年,現在,我累了。
然而我把那些畫燒了的第二天,就傳來了消息,長公主要帶著剛出生的女兒出宮祈福。
這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包括裴敘自己,他忙著挽留裴情,卻隻得到裴情淡淡的一句話:
「這麼多年,阿敘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嗎?」
她回宮的這幾個月,以旁觀者的角度,把我和裴敘的事看了個清清楚楚。
直到出了人命,她才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他。
她問裴敘,阿霜真的和我長得像嗎?
她遺憾地道,明明所有人都覺得我們不像,隻有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裴敘看著眼前人,因為這句話而久久地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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