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夏的臭小子！

後來元夏的家伙，多次向我打聽姜棠，都被我攔了回去。

我鬧著父皇母後教我做簪子，妹妹的及笄禮身為哥哥，如何能不花費心思？

那根金絲海棠簪子，我鬧著母後幫我畫圖，和父皇一起將金絲打磨，一點一點勾勒。

簪子還沒有做好，姜國便出了亂子。

舅舅開始有了心思。

內憂外患，姜國岌岌可危。

陳國更是吞並多國，甚至想要將姜國吃下。

或許是沒有十足的把握，陳王便提出要姜棠去當他那陳國王妃。

眾所周知，陳國王妃每年都會換。

大部分女子都有去無回，回來的亦是精神恍惚。

父親怎麼會將妹妹推入虎口。

白丞相極力堅持讓妹妹前去，他的女兒白念念亦是如此。

「姜國女兒，以一己之軀換取國泰民安，為何不可？」

父親黑著臉，「姜國的兒郎，還沒有死。」

「一時怯懦苟安，隻會換來一輩子的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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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國的女子，絕不和親。」

戰爭結束，父親做到了。

可是父親也沒有回來。

舅舅帶回來了他們的遺體，也帶回來了姜國將士的遺體。

那日之後，舅舅再也沒有起過心思。

他說，他失去了他最尊敬的父親，最疼愛的妹妹。

他在這世間唯一的羈絆，便是我。

我不能接受父皇母後的死，便把這一切怪在了姜棠的身上。

哪怕她去換取姜國的幾年生息，會不會結局不一樣。

恨意讓我迷失，我變得越來越偏執。

白丞相告訴我，姜棠是我的軟肋。

不管是愛還是恨，姜棠都牽動著我的心。

我為了證明她隻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便努力忽視她。

白家要我提出，將這根軟肋去除。

最合算的就是將姜棠送去和親。

「還請陛下慎重考慮。」

我知道這是白家對我的逼迫。

圖南不停地向我遞帖子，我想，若是和親，元夏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選對了。

姜棠不知道，那日我在城樓之上，悄悄看著她出嫁。

那襲紅衣，被風吹起。

像是心口的一抹傷痕。

可是元夏隱隱興起的勢頭，讓我害怕。

我必須斬斷一切不好的苗頭。

我和白念念大婚，宴請了各國試探。

我從圖南的眼中，看到了野心。

我也看到了他身邊的姜棠。

她的臉上，帶著幸福的笑意。

圖南將她照顧得很好。

那一刻我知道，我不應該讓她卷入紛爭。

晚宴過後，我讓白念念將姜棠扣留在姜國。

我不能再讓她卷入紛爭。

我在這時候迎來了我的外甥和外甥女。

哥哥和妹妹，讓我不由得想起了曾經我和姜棠。

姜國這些日子，得以生息。

我有了護住他們的能力。

我經常悄悄地去看他們，可是我不敢面對姜棠。

她的一雙兒女很可愛，我從他們的身上，看到了曾經我和姜棠的影子。

這些年，我想說什麼，想要解釋什麼，但是我知道姜棠永遠不會再信我。

我會託念念，給她帶去我的愧疚。

圖南的野心，果真是姜國。

這些日子他吞了姜國不少城池。

在打到臨界點之時，他卻提出了條件。

條件是姜棠。

我不願答應，可是卻又不得不答應。

城樓之上，我看到姜棠幸福的面容我忍不住心中泛起酸意。

我看到圖南無聲朝我說著來日方長。

開弓沒有回頭箭，可是這支箭卻射傷了我的妹妹。

圖南太過於自信。

白念念聯合舅舅，將元夏殺了個措手不及。

我的眼神中劃過復雜，她是我手中最鋒利的刀刃。

姜國兵臨城下的那天，圖南看著我的眼中帶著一抹悲戚。

「別傷害她。」

「自然，她是我的妹妹。」

「放箭！」

可我卻不知，這一幕被趕來的姜棠撞見。

她沒有哭鬧，而是安靜地走上了城牆。

我突然想到了母親。

她穿著那日的紅衣，從城牆上一躍而下。

好在，撿回了一條命。

可太醫卻告訴我，她活不過一年。

我後悔了。

可是這一切，都無法挽回。

我眼睜睜地看見她枯萎。

是我生生抽離了她的生機，我想要拼命留住她。

我看到她的時候，她的眼中帶著悲憫。

愛美的小姑娘，剃去了她的長發。

一襲白衣，像是枯萎的葉子，下一刻似乎就會被吹走。

那個明媚的姜棠，已經死去。

親手殺掉她的，是我。

「皇兄……你來了。」我看著她，眼睛中帶著溫熱。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聲皇兄了。

她向我提出最後的請求，我答應了她。

白念念的動作，不會瞞過我。

我知道我對不起她們。

我們都被命運牽引，身不由己。

安兒，鈺兒我將他們放回。

最後一段時光，我想好好陪陪姜棠。

可是她卻沒有給我機會。

白念念告訴我，她走得很決絕。

「妹妹說，她想留在故土。」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哥哥。

我也沒有做到對她的承諾。

對不起，姜棠。

我重新種了一棵海棠樹，將她埋在了樹下。

我知道她想要自由。

餘生隻剩下了悔意。

後來，念念也離開了我。

當圖安一劍貫穿我心口的時候，我仿佛看見了姜棠。

「你和……你母親很像。」

「舅舅，你不配提她。」

「別像我……」我看見眼前的元夏王，他年少有為，聽說他攬下了元夏的內憂外患。

敗軍之際，危難之間是他挺身而出。

我想起來曾經母後對我的囑託。

「瑜兒要保護好自己的妹妹……」

「對不起，母後，我沒有保護好棠兒。」

我看著眼前的圖安，「你做得很好……」

他將他的妹妹保護得很好。

白光將我籠罩，我似乎做了一場夢。

夢中的我和姜棠，隻是普通農戶的孩子。

我們都有著各自的幸福，都幸福一生……

夢裡的我，將她保護得很好，她很依賴我。

是啊，要是我們都是普通人該多好。

我陷入了黑暗。

我知道，是圖安替我闔上了雙眼。

恍惚之間，我好像看見了母後和姜棠她們。

她們在那棵舊時的海棠樹下，笑著朝我招手。

番外白念念

我是父親最驕傲的女兒。

父親說若我為男子，我便是這大姜國一等一的謀士。

父親想要為我挑一門好親事，可是所有的男子都未能入我眼。

直到我遇見了姜瑜。

我便認定，我此生要嫁，便要嫁這樣的男子。

我認準了他身旁那一國之母的位置。

進宮的前一天，父親問我可否想好。

「君臣之間，比你想得復雜，若你後悔還來得及。」

「父親，女兒不悔。」

我會成為姜瑜的助力，我會與他共同登上頂峰。

可惜姜瑜卻有軟肋。

他的妹妹，姜棠。

姜棠是個可憐又可悲的女孩，這個宮中儼然不合適她生存。

姜瑜對她的情感復雜，她牽扯住了姜瑜太多。

我試著斬斷他們之間的羈絆，甚至奪了屬於她的寵愛。

我知道姜瑜心中有一根刺。

先帝和先皇後的死，給了他太多傷痛。

元夏國近幾年來勢洶洶，吞並了四周的不少國家。

縱使我和父親，再加上姜皇後的母家, 也難以抵擋。

權衡利弊，將姜棠送出姜國和親是最明智的選擇。

姜國必須爭取休養生息。

可是這一切卻被姜棠的嬤嬤聽見, 那天晚上她恰到好處地從我和姜瑜的屋子前經過。

我知道她是元夏人。

這些年她都蟄伏宮中，或許是因為對姜棠的感情, 她並沒有做什麼。

可我不敢賭。

姜國也不敢賭。

我隻能將一切威脅扼殺。

姜棠答應了與元夏的和親。

這兩兄妹之間的愛恨，太深。

送走姜棠，姜國才會有清醒的君主。

沒了軟肋的姜瑜, 清醒冷酷。

我如願坐到了一國之母的位置，代價是失去我未來的子嗣。

可是我低估了情的力量。

不管是親情還是愛情, 它們都是人類最原始的本能, 是割舍不掉的羈絆。

姜棠始終都擁有。

可這世間，最傷人的也是情。

圖南為了元夏, 將她拋棄在了姜國。

我知道姜瑜想要彌補，可惜一切都太晚。

他隻能拜託我將親情傳遞，他隻敢偷偷地見姜瑜的兩個孩子。

遲來的情，傷人太深。

姜瑜如此, 圖南亦是如此。

他拼盡全力要換回姜棠。

軟肋一旦暴露，便是致命。

姜瑜的弓箭是我遞上的，成敗在此一舉。

「姜瑜, 要不算了吧……」我看向姜棠奔赴幸福夫人背影, 終究是有些不忍。

「念念, 我們已經無法再回頭……」最終那支毒箭，還是被姜瑜射出。

可惜, 我卻沒有想到，那個一向柔弱的公主, 卻將這一箭生生擋住。

她看向姜瑜的眼神帶著悲憫, 帶著嘲諷。

也帶著對自己命運的不甘。

這支箭射出, 便再也無法挽回。

我們都身不由己地爭奪。

姜棠從城牆上跳下來的時候，我便知道，姜瑜輸了。

姜瑜啊, 他不是一個狠心的君王。

而我, 也做不到完全的心狠手辣。

我同情姜棠, 羨慕姜棠。

我也同情自己。

在亂世之中, 我們都奮力爭奪一切, 也奮力守護這一切，可是到頭來，都是不得。

人不能完全無情。

姜棠說她喜歡海棠, 討厭梨花。

她討厭分離，所以她選擇在那棵花樹下，等她的家人來接她。

「念念謝過皇兄。」白念念看向我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挑釁。

「作（」姜瑜被她徹底拋下。

遲來的情傷人, 而彌補不得的悔會摧毀人。

唯有恨, 才能使人活下去。

圖安攻進姜國皇宮的那天, 我優雅地坐在殿前。

身邊是我飲剩的鸩酒。

他的眉眼很像姜棠，我知道他能結束這一切。

「你長大了……」

我想要伸手摸一摸他, 我無法生育, 當年也對著孩子付出過真心。

「去吧, 將這一切結束吧。」我笑著看著他。

閉上眼之前，我的一生如走馬燈一般滾過。

為了各自所求，我們都失去了太多, 錯過了太多。

若是可以，來生願我們都能活得堅定，活得坦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