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為這半截眉毛，被班上的同學恥笑了大半個月，班上有調皮的男同學，還笑我是無眉大俠。

想起這些往事，我心裡對我媽的恨意又加深了些。

 

我直直地盯著她看。

 

她對著鏡子自拍了好幾張美照後，滿心期待地把我小時候被弟弟揍哭，委屈巴巴地來找她告狀時的醜照，和她方才的自拍照 P 到了一起，發在了她的社交賬號上。

 

這回，她的配文是：有個又醜又不聽話的女兒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她是個很會取標題做文案的女人。

 

她這個標題確實吸引了不少媽媽的關注。

 

起初，她們誰也沒發現這個帖子的不對勁，一個勁地在底下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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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兒也是，年紀小小的不學好，總是穿些亂七八糟的衣服，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學生，反而像是街上的站街女。」

 

「我女兒自己長得不好看，我說她兩句，她還跟我哭，唉，心累。」

 

「現在的小孩子真不經說，說兩句就抑鬱了。」

 

「附和+1」

 

我感到悲切。

 

為她們的女兒感到悲哀。

 

她們也是做過女兒的人，為什麼不懂自己的女兒呢？

 

是真的不懂，還是不想懂？

 

很快，評論區有個留言被網友點贊送上了熱評。

 

這位網友發現了我媽貼子裡的華點：

 

「可為什麼我看到的是你女兒委屈巴巴地來找你，而你隻顧著嘲笑她？她一點都不醜，不過是你在刻意醜化她。」

 

我看著這條熱評的點贊越來越多。

 

越來越多的網友看到了我眼裡的委屈。

 

越來越多的女兒在我媽的評論區裡開噴。

 

她們像我一樣，都是媽媽眼裡的醜孩子，是媽媽眼裡最不聽話的孩子，也都是被雌競的女兒。

 

17

 

我媽不可思議。

 

她沒覺得自己做錯了。

 

她回復了熱評：「我這樣做也是為了鞭策她。」

 

但網友們不買賬。

 

她們反問我媽：「鞭策她需要用她的醜來襯託你的美嗎？你是醜得見不了人，才會想和自己的女兒雌競嗎？」

 

我媽氣得在手機上瘋狂輸出。

 

我看著鏡子裡她的模樣。

 

好可怕。

 

比我S時的樣子還可怕。

 

我嚇得飄出了房間，我爸也從外面回來了。

 

我爸剛進房間，我媽就撲到了他懷裡哭唧唧。

 

「我心情不好在網上發了我跟枝枝的照片，可網友們都罵我，他們都是神金！」

 

她真會惡人先告狀。

 

她該不會以為網友們都是我，可以任由她拿捏吧？

 

偏偏我爸就吃這套。

 

他心疼極了，抱著她說要懲罰我。

 

「她S了還讓你不開心，咱就把她骨灰撒了吧，讓你撒撒氣。」

 

我媽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而我隻覺得，這真是一對顛公顛婆。

 

虧我以前還想得到他們的關注和愛，真晦氣。

 

18

 

我爸和我媽真想把我骨灰撒了。

 

幸好姥姥提前過來發現了，並把我的骨灰搶了過去，SS地抱在胸前。

 

她在小區裡對著我爸我媽大罵：「有你們這樣當爸媽的？女兒生前，你們不愛她，S了，你們還要糟蹋她的骨灰！你們真枉為人！S了也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我扭頭問再次出現在我身邊的黑白無常：「姥姥說的是真的嗎？他們這樣的人，真的會下十八層地獄嗎？」

 

黑無常一如既往的高冷，但這回他也看不下去了，堅定地點點頭。

 

我媽卻不信姥姥的話。

 

她始終認為，人S了就是S了，不會有輪回，也不會有天道懲罰。

 

姥姥對她再無話可說，隻丟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就抱著我的骨灰走了。

 

我想跟過去，但我離不開我媽和我家。

 

我問黑白無常，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

 

白無常姐姐告訴我，很快了。

 

我以為她是哄我的。

 

可我S後的第 20 天，我媽S了。

 

我也終於可以離開了。

 

19

 

我媽是被網暴後，發了瘋，從 20 樓一躍而下的。

 

她那天在網上發了我和她的照片，又一次配文問網友：「猜猜誰是女兒？誰是媽媽？」

 

網友們早就看清了她的真實嘴臉。

 

他們全都在評論區陰陽她。

 

有的是發了自己與一條狗的合照問：猜猜誰是狗？

 

有的是發了自己和一把掃帚的合照問：猜猜誰是掃帚？

 

還有的是發了自己和一個男的合照問：猜猜誰是男的？

 

但這些對我媽來說，全都不痛不痒。

 

她反而看到了流量密碼，在賬號上發我和她的照片發得更頻了。

 

她甚至還妄想著自己成為了千萬網紅後，直播帶貨，每天能賺個千百萬。

 

可她的願望落空了。

 

因為網友們不是傻子，他們不會被她耍得團團轉。

 

他們一個勁地舉報她。

 

甚至有網友從她以往發過的帖子裡，找出了我們家裡的地址，這才知道我早就S在了 10 天前。

 

這下，我媽如願火了。

 

但是是被罵的。

 

20

 

我們小區裡每天都來了很多人。

 

他們是來打探我的消息的。

 

結果才知道我是被我媽逼S的。

 

這消息一出，網上炸鍋了。

 

很多網友都不敢相信，真的有母親會和自己的女兒雌競，甚至用語言化作利刃，逼S了自己女兒。

 

有很多與我有著同樣遭遇的女兒們站了出來，控訴著自己被雌競的痛苦經歷。

 

「我們隻想做媽媽的女兒，我們不想和媽媽雌競。」

 

「我們女孩子，為什麼就不能互相欣賞，為什麼要為了男人雌競？」

 

「我恨我的媽媽，如果我知道我的出生是為了讓她用來襯託自己的美，那我寧願選擇不來這個世界。」

 

一時間，我媽成了眾矢之的。

 

她剛走出小區門口，就被飛來的雞蛋砸了一臉。

 

她把糊在臉上的蛋清抹掉，張著嘴就要罵，又一隻飛來的青蛙砸進了她嘴裡，順著她的喉嚨，滑進了她的肚子裡。

 

她反應過來後，惡心得直扣喉，想把癩蛤蟆吐出來。

 

看著她披頭散發，渾身汙垢的模樣，我一點都不可憐她。

 

這些都是她自找的。

 

21

 

我抬頭看向小區門外的陌生人們，他們都是來為我伸張正義的。

 

如果我早知道有這麼多人願意愛我，就好了。

 

我又看到了我媽掏出手機給我爸打電話。

 

電話剛接通，她就委屈地哭了起來。

 

「老公~你快回來救我~嗚嗚~」

 

可我爸自己也自身難保。

 

我媽和我雌競，導致我絕望跳樓自S的源頭就是他。

 

我媽遭遇網暴，他又怎麼可能能夠置身事外？

 

網友們人肉到了他的公司電話和郵箱，一通又一通投訴他的電話打了進去，一封又一封的投訴郵件傳到了他領導那。

 

他所在的公司上個月剛剛上市，突然遇到這種事，股票暴跌，領導自然也不敢保他，直接把他炒了。

 

他接到我媽電話時，剛被領導罵了個狗血淋頭，頓時也來了火，衝我媽破口大罵：

 

「賤人！臭婊子！都是你！不是你整天刻意針對枝枝，還總在網上拿自己和枝枝比較，枝枝怎麼會S！都怪你！你簡直就是我們宋家的奇恥大辱！我現在工作也丟了，你滿意了？我給你說，咱倆明天就離婚！」

 

我媽張張嘴，想解釋，嘴裡卻傳出一聲「呱」。

 

我爸連關心的話都沒說一句，很幹脆地掛了電話，任由我媽在這邊遭人打罵。

 

我不知道那一刻她在想什麼。

 

我隻覺得她活該。

 

她以為和自己女兒雌競，就可以得到丈夫全部的愛，可一個會放任妻子和女兒雌競的丈夫，又怎會是良人？

 

一旦遇到啥事，他隻會選擇獨善其身，根本不會保護她。

 

最終還是鬧到警察來了，人群散去，我媽才被送到了醫院。

 

我也跟著飄了過去。

 

她坐在病床上，一邊輸著液，一邊還是不S心地給我爸打電話。

 

我爸一遍又一遍地摁掉了她的電話後，她終於想起了我那被她和我爸送到國外念書的弟弟。

 

她擔心網上的事情對我弟也有影響。

 

她打電話給我弟說：

 

「寶寶~媽媽被網暴了~都是因為你姐，她S了還害我被那些多管闲事的網友罵，他們還跑到我們家小區門口給我砸雞蛋。

 

「你爸也不是個好東西，他說他要和我離婚，你在國外現在咋樣了？還好嗎？國外應該沒人知道我們家的事吧？」

 

網絡都是互通的，國外的網友也是會上網的。

 

我弟在電話裡頭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像我爸一樣指責我媽：

 

「媽，你別給我打電話了，現在我的同學都知道我姐是被你逼S的，天天在學校堵我，我已經煩S了。我爸跟你離婚你可別爭我的撫養權，我還得靠我爸給錢我上學。」

 

說完，他冷漠地掛斷了電話，絲毫不關心我媽的身體和精神狀況。

 

我媽終於在那一刻心如S灰，坐在病床上又笑又哭。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但我看到她眼裡的光一點一點消失了。

 

22

 

夜深的時候，我媽自己從醫院回了家。

 

她從包裡掏出鑰匙開門進屋, 卻發現家裡的鎖已經被我爸換掉。

 

她絕望地按門鈴、拍門，把鄰居都驚動了, 我爸也沒開門讓她進去。

 

鄰居站在門口, 冷漠地看著她的笑話。

 

她崩潰地坐在我們家門外大哭，像瘋子一樣用頭砸門。

 

「砰、砰、砰」

 

一聲又一聲。

 

鄰居們怕鬧出人命, 這才幫著拍門喊我爸開門讓她進去。

 

我爸終於開了門。

 

他滿眼嫌惡地低頭睥睨著我媽, 又在鄰居的勸說下，把我媽拉進了屋裡。

 

進屋後，我媽還對他抱有最後一絲期望，求他別和她離婚。

 

可我爸本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

 

他怎麼會在我媽嚴重影響到他的未來後，還願意和她在一起呢？

 

他拒絕了她, 還用盡世間最惡毒的話語來罵她。

 

「你真以為你貌若天仙？還天天跟枝枝比美, 我那是說的違心話, 其實你臉上的醫美痕跡多得早就讓我厭惡了。今晚你就收拾好你的東西，滾出我的房子。」他最後還丟下這麼一句。

 

我看著我媽滿臉緋紅，一直紅到發根, 雙眼SS地盯著我爸, 這個侮辱了她的人。

 

她似乎是想和我爸同歸於盡。

 

23

 

我爸回到房裡, 毫無防備地躺下了。

 

我媽進了廚房拿了水果刀進來。

 

她直直地站在床邊看了我爸五秒後, 毫不猶豫地舉刀刺向了我爸的心髒。

 

血從我爸的胸口呲了出來, 可她沒有停下, 趁我爸睜眼想反抗的瞬間, 又給了他第二刀、第三刀……直到他瞪大著雙眼, 徹底沒了氣。

 

她丟下了刀，坐在了床邊。

 

我身後的黑無常已經把我爸的靈魂帶走了。

 

我還是待在我媽的身邊看著她。

 

凌晨 3 點時，她爬上了窗臺，毫無留戀地一躍而下，就像我當初那樣。

 

而我就她墜落的瞬間，飄在窗口看她。

 

她靈魂離開肉體的那刻, 終於看到了我。

 

她瞪圓了眼睛，許久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在被我身旁的白無常姐姐帶走時，她終於說了一句：「原來這就是我的報應。」

 

有因有果，可不就是報應嗎？

 

24

 

我終於可以自由離開了。

 

離開前, 我去看了那個可憐的老太太。

 

我飄到了她的床前，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告訴她：「姥姥，你要好好活著哦~」

 

她的文案卻引起了極大的爭議——

 

「（下」她睜開了眼，滿屋尋著我的身影，可我早就離開了。

 

番外

 

多年以後, 老太太壽正終寢。

 

靈魂離開肉體那刻，她看到了以前總給她最愛的外孫女說起的黑白無常。

 

奇怪的是，黑白無常的身旁還站著一個女孩。

 

她的模樣很眼熟。

 

她飄了過去，細細地看著。

 

女孩拉起了她的手, 輕輕喚著她：「姥姥，我來接你了。」

 

原來是枝枝啊。

 

她們最後手牽手，一起走過奈何橋，喝下孟婆湯。

 

下輩子, 她們不是母女，她們是姐妹，相親相愛的姐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