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級家長會，我最喜歡的學生的座位上，坐著我初戀。

 

「江念童的爸爸，這是你兒子的成績單。」

 

我露出職業假笑，

 

「您和他媽媽把他培養的很好。」

 

男人黑眸清冽，挑眉：「哪裡，沒有蘇老師，哪兒有他的今天？」

 

？？？

 

狗男人，你在陰陽怪氣什麼！？

 

1

 

Advertisement

我從沒想過再見江聿，是在這樣的場合。

 

我們高二在一起，大二分手，之後再也沒聯系過。

 

誰能想到分手後我桃花斷絕，而他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應該的。還是他自己出色，和你一樣，每次都是第一。」

 

說完這句話我就後悔了。

 

怎麼顯得我還對人家念念不忘一樣！

 

江聿看了我一眼：「想不到以前的事兒，蘇老師還記得這麼清。」

 

我心梗了一下。

 

人家嬌妻兒子在懷，我這個單身狗卻還在當這個苦哈哈的班主任，輸得不要太徹底！

 

還好有其他家長過來，我迅速逃開。

 

終於熬到了家長會結束，我長舒口氣，沒想到出校門，又遇到了江聿。

 

他手裡還拎著個巨大的禮物盒，應該是剛剛去旁邊店裡買的。

 

四目相對，避無可避，我擠出一個笑：「給童童的吧？他肯定很喜歡。」

 

分手之後，我刻意避開了一切和他有關的消息，隻隱約聽說他後來出國留學了。

 

沒想到今日再見，我成了人家兒子的班主任。

 

一想到以後將要面對的日子，我S的心都有了。

 

江聿「嗯」了一聲。

 

他看了眼腕表，似是無意地道：

 

「聽說一年級的班主任很辛苦，天天忙得沒有個人時間，有時候連自己的小家庭也顧不上。」

 

「……」

 

點我呢吧？

 

我面無表情：「多謝關心，不過我單身，按領導的說法，正是努力拼搏的好時候呢！」

 

哪裡像這些英年早婚的人，早早就進入圍城了！

 

江聿神色隨意，好像隻是隨口一聊，並不在意回答。

 

突然，他手機響了一聲，他微垂下眼，神色專注，回了個語音。

 

「剛才給童童買禮物去了，馬上回家。」

 

嗓音低沉悅耳，帶著少見的溫柔與耐心，心情很好的樣子。

 

我收回目光，極力忽略心頭忽然湧上的那股酸澀，打了個哈哈。

 

「真是想不到，你那麼早就結婚了。」

 

江聿收起手機，側顏清雋流暢，極輕地笑了一聲。

 

「是。說來還要謝謝你。當初如果不是你先甩了我，也不能這麼早有他。」

 

2

 

「他真這麼說？」

 

閨蜜趙甜一臉同情地看著我，

 

「蘇綿綿同志，我沒見過比你輸得更慘的前女友了，真的。」

 

我翻了個白眼。

 

「你到底是我閨蜜還是他的？有你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嗎？」

 

「你威風過？」趙甜反問。

 

我：「……」

 

好問題。

 

當初是我S皮賴臉追的江聿。

 

高中時候的江聿，顏值、身材、家世，無一不好，每天都會收到數不清的情書，真正的高嶺之花。

 

我能追到他，純屬走了狗屎運。

 

「當初分手可是我甩的他。」我不服氣地小聲嗶嗶。

 

趙甜攤手：「但人家現在娃都能打醬油了，蘇老師，您呢？」

 

「……」

 

無法反駁。

 

我索性開始專心低頭喝咖啡。

 

「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有什麼好提的。」

 

正說著，又收到老媽發來的一大串催婚消息，我直接息屏反扣。

 

「哎，那周末的同學聚會，你還去嗎？」趙甜戳了下我。

 

「剛剛我看班長馮雨桐在群裡說，這次江聿也會參加呢！咦，她怎麼好像和江聿很熟的樣子？」

 

能不熟嗎？

 

當初她可是暗戀了江聿好多年，後來還去了江聿所在的城市留學，兩人又成了校友。

 

說來，她比我有毅力得多。

 

我胸口悶悶的，說不上哪裡不痛快。

 

「去啊，不是都說好了嗎？」

 

現在突然不去，跟故意躲著江聿一樣。

 

我深吸口氣，點開手機，看著老媽發來的相親對象的名片，點了添加。

 

……

 

相親對象是一個銀行男，比我大三歲，人很熱情。

 

除了臉方了點，其他沒什麼毛病。

 

「蘇老師，你比照片漂亮多了，想不到你這麼好看的女孩，也會來相親啊？」

 

我客氣一笑：「沒遇到合適的，就拖到現在了。」

 

銀行男很健談，但我有點不習慣。

 

江聿以前話就很少，我總在他身邊碎碎念，搞得他煩不勝煩。

 

「蘇綿綿。」他清涼漂亮的黑眸帶著警告，我權當看不見，笑嘻嘻湊上去。

 

「嫌我話多是不是？那你親我一下，封印我！」

 

少年白皙的耳尖便會染上薄紅。

 

「蘇綿綿！」

 

手機震動起來，我回過神看了一眼，如釋重負。

 

「不好意思啊，等會兒我還有個同學聚會，那我就先走——」

 

銀行男熱情地跟著起身。

 

「外面還下著雨，我送你啊？」

 

……

 

車子停在大廈前，雨已經停了。

 

「謝謝。」我道了謝，推門下車的時候，手腕卻被拉住。

 

我錯愕回頭，銀行男連忙不好意思地松開手。

 

「那個，車裡有傘，你帶著吧，另外包別忘拿了。」

 

這才發現我剛才走神，包都落在了座位上。

 

我恍然，猶豫再三，還是拿了傘，笑著道謝。

 

「謝謝，再見。」

 

車子緩緩駛離。

 

終於脫離那種尷尬的氣氛，我長舒口氣，剛轉過身，卻看到一道挺拔修長的身影。

 

江聿一手插兜，一手拿傘，眸色冷清，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我心虛了一瞬，像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被人抓包。

 

3

 

「蘇綿綿？」一道興奮的女聲傳來。

 

我側頭，就看到一個打扮時尚精致的女生走了過來。

 

我遲疑著問道：「你是……」

 

女生撩了一下頭發：「我是馮桐雨啊！怎麼，這麼多年沒見，認不出來啦？」

 

嗯？

 

看著這張明顯和記憶裡不太一樣的臉，我尷尬一笑：

 

「啊，不好意思啊，太久沒見，一時間還真沒看出來。」

 

馮桐雨掩唇一笑：「我減肥了，看起來是變化挺大的吧？不過你還沒什麼變化诶！和高中時候一樣！」

 

因為江聿，她一直和我很不對付，突然這麼熱情，我還挺不適應。

 

我不自覺再次看向江聿的方向，卻發現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一股莫名的失落湧上心頭，又被強行壓下——就是老同學吃個飯而已，有什麼的？

 

等到了包間，江聿已經到了。

 

好幾個男生圍著他寒暄，幾個女生也時不時往他那看。

 

「難得難得！聿哥這些年一直在國外，這是第一次參加咱們同學聚會吧？」

 

多年過去，他還是輕而易舉成為人群的焦點。

 

我自覺選了個最偏僻的角落坐下，隻想盡快結束這一切。

 

然後我發現我太天真了，有些事情你忘記了，會有人替你記得。

 

「哎，可惜張風和李萌萌結婚了，倆人去了川西旅遊，就沒趕上今天這局。」

 

眾人一陣感慨。

 

「誰能想到他倆能成一對兒？上學的時候他倆說不超過三句話吧？」

 

「誰說不是？我還以為咱們班第一對結婚的肯定是聿哥和——」

 

說話的男生戛然而止，好幾雙眼睛不自然地往我這邊瞟。

 

我：「……」

 

真是栓 Q。

 

人家江聿現在孩子都那麼大了，再提這些多少不太合適。

 

我打了個哈哈：「誰年輕時候沒犯過點錯呢？」

 

不少人暗暗打量江聿，卻隻見他端著酒杯，容色藏在暗影中，幾分冷漠。

 

他不笑的時候總帶著幾分生人勿進的清冷。

 

幾年不見，少年的青澀褪去，更平添成熟男人的冷峻。

 

不高興了？

 

也是，人家家庭幸福，當然不願意再和我這個前任再染上半點關系。

 

「接個電話。」我坐如針毡，借口起身離開。

 

「甜甜，你怎麼還沒到？」

 

我躲在樓梯口給趙甜發消息，等了好一會兒才收到回復。

 

「啊啊啊綿綿我在路上被人追尾了，去不了了！」

 

我一慌，確定她人沒事兒後才放下心來。

 

但是她不來，這同學會待著就更沒意思了。

 

我正打算回包間和眾人告辭，忽然聽到旁邊衛生間的方向傳來兩個女人的笑聲。

 

「蘇綿綿居然真的來了，臉皮可真夠厚的！」

 

「可不是？我看她八成是想再見見江聿吧？她這人也真有意思，當初S皮賴臉追上了江聿，結果人家扭頭就頭也不回地拋棄她出國了，配不上人家還要硬追，切。」

 

「也是，除了江聿，她去哪兒找個更帥更厲害的男朋友——啊呀！」

 

說得正上頭的那個女生餘光瞥見了我，當即嚇了一跳，結結巴巴起來，

 

「蘇、蘇綿綿，你怎麼在這！」

 

我似乎應該生氣，但心裡卻沒什麼波瀾，畢竟她們說的大部分也沒錯。

 

當年本來就是我一廂情願。

 

我晃了晃手機，示意還在打電話。

 

兩人將信將疑，滿臉尷尬地走了。

 

正打算再等幾分鍾回去，身後卻忽然傳來低沉熟悉的嗓音。

 

「怎麼不和她們澄清，當初是你甩的我？」

 

4

 

我心一跳，回頭看去，就見江聿不知什麼時候來了。

 

暖橙色的光照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半明半暗，眼眸深邃晦澀。

 

被人奚落也就算了，居然還被前男友撞見，世上隻怕沒有比這更慘的情況。

 

我故作不在意地聳聳肩：「那些都不重要了。」

 

江聿的眸色泛著冷，又好像是我一瞬間的錯覺。

 

他一手插兜，眉梢微揚：「也是，錯誤的答案，沒必要再研究。」

 

我：「……？？？」

 

這話怎麼聽起來這麼陰陽怪氣的？

 

忽然，江聿的手機響起，他從兜裡掏出手機，有什麼東西掉了出來。

 

一朵……小紅花？

 

我緩緩睜大了眼睛，這不是前幾天為了獎勵江念童考第一，我特意給他剪的嗎？

 

當時我還特意在上面折了個小角角，翻開就能看到我寫給他的那句評語——你最棒啦！小蘇老師特別喜歡你！

 

但是後來他不小心搞丟了，還挺難過，問下次再考第一，能不能再給他一個。

 

「咦？這不是童童前兩天丟的那個嗎？」我松口氣，衝江聿笑了一下，「這下可算是找到了！」

 

江聿一僵。

 

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他這會兒好像不太高興。

 

我疑惑地看向他，還沒來得及問，江聿手機那頭忽然傳來一道女聲。

 

「江聿！你再不回來，我就把江念童扔出去了！」

 

我怔了怔。

 

那是……他現在的妻子？

 

江聿這人性格內斂冷靜，好像對什麼都淡淡的。

 

但越是這樣，就越是讓人感覺難以靠近，不敢褻瀆。

 

這麼多年，我就沒見過有哪個女生敢在江聿面前這麼放肆。

 

越是這樣，越證明江聿的縱容。

 

出神的幾秒，江聿已經收起了電話，隨意撿起那朵小紅花，頓了頓，才道：

 

「童童很喜歡蘇老師送的這個獎品。」

 

我這人向來上道：「他喜歡就好！下次考好了還有的！」

 

江聿高冷地「嗯」了一聲，走了。

 

回到包間之後，江聿隻稍稍坐了幾分鍾，便和大家提出告辭。

 

眾人惜不已，畢竟有不少人就是衝著他來的。

 

他走了，那留在這還有什麼意思？

 

就這樣，一場飯局居然匆匆散了。

 

馮桐雨拿著車鑰匙走到江聿身旁，笑道：

 

「江聿，我剛剛喝酒了，能不能麻煩你開車送我一程？」

 

江聿神色淡淡：「我有急事，怕是送不了你，找代駕吧。」

 

馮桐雨的笑容僵在臉上。

 

其他人見此，也都不敢再多說什麼。

 

就在我打算偷偷走人的時候，江聿卻忽然衝著我問道：「蘇老師怎麼走？」

 

全場S寂。

 

無數雙視線落在我們兩人身上，滿是八卦。

 

我心裡真是蒼了天了！

 

一個合格的前女友就應該跟S了一樣啊！

 

於是我深吸口氣，堅定開口：「我——」

 

馮桐雨眼裡的嫉妒幾乎遮掩不住，扯出一個笑來：

 

「綿綿哪裡用得著咱們操心？剛才有人住寒門開車送她過來的，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在樓下等著了呢！綿綿你說是不是？」

 

我：「……哦。」

 

本來的確是打算坐趙甜同志的車走的，現在？？？

 

但輸人不輸陣，我沒多說什麼，沒去看江聿，笑了笑和眾人告別。

 

終於離開了那個讓人窒息的環境，我松口氣，拿出手機打車——

 

淦！

 

前面有 167 人正在等待？？？

 

就在我糾結要不要掃個小藍車回去的時候，一輛車緩緩停在我跟前。

 

車窗緩緩降下，男人清雋完美的側顏映入眼簾。

 

我尷尬地揮了揮手：「好巧。」

 

江聿淡淡掃了我一眼，問：

 

「你的那個正確答案呢？還沒來接你？」

 

5

 

我：「……」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男人這麼會說話！？

 

「臨時有事來不了了。」

 

我破罐破摔，

 

「所以我打算騎車回去，正好剛吃完飯消消食。」

 

江聿不置可否，

 

「本來打算順道送蘇老師一程的，看來用不著了。」

 

我憤憤轉身去掃車，然後我就後悔了。

 

——距離目的地 7.2 公裡。

 

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氣，我心一橫，騎上車走人！

 

……

 

回到家，我累得狗喘一樣攤在沙發裡。

 

趙甜端著一碗泡面出來，驚訝：「你怎麼回來這麼晚？」

 

我哀怨地看她一眼。

 

「一言難盡，我騎了七公裡的自行車。」

 

趙甜難以置信：「你居然背著我偷偷減肥！？還是不是好姐妹了！？你讓我這宵夜難以下咽你知道嗎！」

 

我一個白眼翻過去，然後把今天的事兒和她說了一遍。

 

趙甜迷惑：「……不是，人家開車，你騎車，你爭的是哪門子氣？工業革命的蒸汽？」

 

我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莫名酸澀，最後泄勁地躺倒。

 

「你說得對。」

 

分手七年，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他早就已經不是我的了。

 

我拿出手機，看著銀行男一個小時前發來的電影邀約，回了句「好。」

 

……

 

第二天上課，我發現江念童無精打採的。

 

「怎麼了童童？」我拖著酸脹的雙腿走過去問。

 

他趴在桌子上，同桌小女生率先舉手：「報告老師！江念童說他爸爸媽媽昨天吵架啦！」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