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能說我昨天晚上就看完了嗎。

 

接連上了兩節課後，我出門上廁所。

 

一班和我們在同一個樓層，我貼著走廊欄杆走了兩步頓住。

 

我現在去下一層的衛生間來得及嗎？

 

陽光下的裴之實在太惹眼，他交疊腿歪著腰，懶洋洋地倚在欄杆上。

 

身邊三五成群，還有別的幾個男生。

 

齊陽也在，看見我後，用手肘聳了聳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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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撤退目光，剎那間，我與裴之四目相對。

 

世界頓時安靜下來。

 

他的眼睛很好看，亮晶晶的。

 

意識到我在做什麼，我立刻低頭閃躲。

 

下一秒就跑下樓。

 

上完廁所洗手時，呼吸在胸膛起伏。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上已經泛起紅暈。

 

不是，為什麼我要躲啊！

 

走廊齊陽見狀，嘆了一口氣幽幽：「哎，某人還說她今天會來找自己。」

 

後哈哈大笑：「我看啊，人家是在躲你吧。」

 

裴之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隻是冷冷地對他吐出兩個字：「閉嘴。」

 

8

 

回到班上，我從書包裡拿出一本牛皮紙包裝筆記本，放在桌上無聲嘆氣。

 

翻開第一頁。

 

空白的紙面上寫著潦草的名字。

 

裴之。

 

上周去數學老師辦公室，老師神秘兮兮地把筆記本塞給我。

 

「我可是幫你找到了拔尖提分的教輔。」

 

「裴之的筆記本！」

 

我一愣，裴之？

 

他這樣級別的學霸也會做筆記嗎？

 

像是了解到他不外露的一面，我內心有一點點小雀躍。

 

但面對他的東西我又下意識拒絕：「這……」

 

數學老師擺擺手：「別不好意思，叫你收著就收著。」

 

不得不說，他的筆記本很有用。

 

解題思路清晰簡單易懂。

 

待我看完後還給老師，老師正在打電話，抽空看了一眼：「你今天自己還給他就行。」

 

那我要挑在什麼時候給他呢？

 

人多眼雜，加上最近帖子的事，我完全不敢接近他。

 

張平思說：「哎呀，正常的還個筆記本怕什麼？咱坦坦蕩蕩的，現實又不是帖子，你也不一定喜歡他，咱不去管那些風言風語。」

 

我不敢告訴她的是。

 

我心有鬼。

 

終於等到放學，我刻意地放慢了收拾書包的動作。

 

據我高一的觀察，裴之是一個很磨蹭的人。

 

總是慢慢的，等到教室人快沒了才走。

 

所以我想著趁放學這個時機把筆記本還給他。

 

我把最後一本書放進書包拉上拉鏈，班上隻剩下零零散散的幾個人。

 

我剛走出門，就看見裴之懶散地靠在我們班門口的牆上。

 

下一秒，裴之站直了身板，向我走近。

 

腦海裡的想象過的聲音和不遠處的聲音同時響起，跨越了夢境和幻想在此刻匯聚交織。

 

他一本正經地說：

 

「同學，你好，我來拿我的筆記本。」

 

自此，我和他正式認識。

 

顧不上內心的狂跳，怕他誤會，我內心閃過很多念頭。

 

他會不會覺得我很不按時，會不會誤會我。

 

我想說，其實我沒有刻意不還，也沒想讓你主動來討要。

 

我現在正準備還給你，或者說上午就想給你了。

 

但千言萬語還是化成了打開書包把筆記本遞給他的動作。

 

9

 

夜晚我睡不著，翻來覆去許久，從床上坐起。

 

把窗戶打開，坐在書桌的椅子上嘆了一口氣。

 

夜間的風把書桌上的套卷吹翻了幾頁。

 

涼涼的。

 

吹不動我內心的燥熱。

 

我忽然開始好奇裴之對我的看法。

 

我長得也不錯，成績也很好，是個還不錯的人。

 

而他，從不接人水的他，獨獨喝了我送的水。

 

他說他也看了帖子，他會不會和我一樣代入多想呢。

 

我忽然有一種瘋狂異想天開的想法。

 

裴之會不會對我有一點點感覺。

 

這個問題像野草一樣在我心底瘋狂滋長，讓我無法閉眼入睡。

 

好在張平思是一個夜貓。

 

見我這麼困擾，她幹脆急性子地說：【要不我直接讓齊陽幫你問下？

 

【就以男生平常開玩笑的方式，不會被發現的。】

 

我也不知怎麼了，鬼使神差地回了：【好。】

 

然後才入睡。

 

10

 

清晨的男生宿舍。

 

齊陽一邊刷牙一邊看到裴之手裡攥著疑似內褲的東西去了陽臺。

 

他吐了一口牙膏沫，不經意發問：「哎呀，你說說看你對林月栀的感覺唄。」

 

裴之想到昨天一言未發還本子的動作，以及他昨晚做的夢，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

 

冷聲：「不熟。」

 

「你很闲嗎，別多管闲事。」

 

齊陽身子抖了抖，撇嘴小聲嘀咕：「要不是為了和小思有更多話題，我才懶得問。」

 

「你說什麼？」

 

齊陽伸脖子大聲：「我說，就你這樣，一輩子都追不到妞。」

 

裴之：「滾。」

 

齊陽「哼」一聲，拿起手機開始打字。

 

11

 

早上我頂著熊貓眼去教室。

 

說真的，今天就可以知道他對我的看法了。

 

我很緊張。

 

是沒印象，還是討厭，還是有好感。

 

可看張平思的臉色好像不是很好。

 

她垮著一張臉：「你要聽嗎？」

 

我內心做了思想鬥爭，最後凝重地點頭：「嗯。」

 

拜託給一個答案給我吧。

 

張平思抿了抿嘴，斟酌著語言：

 

「齊陽說，他問的時候裴之臉色很不好，又黑又紅的，好像不想提及，就說了一句不熟，然後讓齊陽別多管闲事。」

 

沉默，無盡的沉默。

 

我低垂著眼，眼睫微動，想著笑一笑算了。

 

結果笑得太用力了，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地掉下來。

 

我居然哭了嗎。

 

原來這份感情比我想象中的要重。

 

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我的自我幻想，自我感動都有了答案。

 

或者說本來就是這樣。

 

說不定他對同人文的關注很煩。

 

說不定他根本不願意借筆記本，隻是不好意思拒絕老師。

 

說不定他甚至有點討厭我，隻是礙於禮貌才冷臉說不熟。

 

這種患得患失被一個人影響心情的狀態真的太過難受。

 

這場暗戀就此了結吧。

 

12

 

我才剛剛決定了結這場暗戀。

 

結果下一秒就被叫到校長辦公室。

 

我對著校長辦公室的門心如S灰。

 

裴之已經先進去了。

 

我們被人舉報了。

 

我嘆了一口氣，看來這些風言風語已經影響到了他的生活。

 

他會不會討厭我。

 

我站在校長辦公室門口，手遲遲沒有敲下，裴之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我們沒有談戀愛。

 

「我們甚至不熟。」

 

「那你喜不喜歡她？」

 

長達良久的沉默：「都不熟了還怎麼喜歡。」

 

隔著一扇門，我抬頭望天。

 

心莫名變得又酸又澀。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雖然你知道答案，聽別人說是一回事，但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雙重打擊。

 

仿佛你不知道答案就可以留有機會念頭。

 

就在今天。

 

我失戀了。

 

我推門而入，校長問我：

 

「他說他和你不熟，你怎麼說。」

 

我硬生生地擠出一個微笑：

 

「我們確實不熟。」

 

這是實話，有心之人一查便知。

 

本就是普通同學，在高一入學時，短暫同班一年也沒交流。

 

文理分科之後更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

 

隻是被輿論拉郎配到一塊罷了。

 

澄清之後，變回到生活的原軌上。

 

橋歸橋路歸路，兩不相幹。

 

13

 

我以為我隱藏得很好，但是媽媽還是發現了我情緒的不對。

 

聽完我的事後，她撓了撓腦袋。

 

「我知道他。」

 

我猛然抬起頭。

 

「給你開家長會的時候，他媽媽坐在我旁邊啊。」

 

我咽了口口水，隻是他的媽媽和我媽媽坐在一塊而已。

 

怎麼這就緊張呢。

 

「他媽媽知道你哦。」

 

我一頓，不經意地問起：「他媽媽說什麼了。」

 

「他媽媽說你英語很好哦，問我有什麼方法呢。」

 

「哦。」我失落地低下頭。

 

看來是他媽媽看成績單發現的。

 

也是，他怎麼可能會和他媽媽提起我呢。

 

「好啦，好好學習。

 

「說不定事情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壞，先不管這些，調整好情緒，迎接高中最後一年吧。

 

「對於情感問題，你就先放在一邊，等以後他想談戀愛的時候，你再閃亮登場。」

 

「嗯。」我低落點點頭，應該把自己變得更好，讓他來注意我才對。

 

然後知道自己錯過了我後悔莫及去吧。

 

後來，我強迫自己不去關注裴之。

 

學校不算大，但是我們本來就不在一個班，且我不怎麼出班，裴之好像忽然消失了一樣。

 

我按部就班地上課，回家。

 

那顆跳動的心好像也慢慢變得平緩。

 

高三的日子千篇一律，過得飛快。

 

直到在三模考場看到裴之，我有些恍惚。

 

原來他這次在我隔壁考啊。

 

14

 

好久不見了。

 

他看起來好像不太好。

 

唇色泛白。

 

他低血糖犯了。

 

這是一個隻有我知道的秘密。

 

我以前悄悄地關注他，發現他會隨時帶一些糖。

 

不定時拿出來吃。

 

但是速度快狠準，基本上不被人發現。

 

自從發現這個的時候，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我也有了隨身備糖的習慣。

 

在有點餓的時候就，學他悄悄地把糖皮撕開，然後迅速放在嘴裡含著。

 

他喜歡芒果味的。

 

糖的味道舌尖散開，甜甜的，芒果味的。

 

現在看來，他明顯沒帶。

 

我低頭看著腳尖，踢了踢牆壁。

 

想了想最後還是走到他身前。

 

裴之無力地靠在牆上，對我發出疑惑的眼神。

 

我從口袋抓出一把芒果味糖果。

 

「裴之，我請你吃糖。」

 

裴之看著熟悉的糖果包裝靜了片刻，突然笑了。

 

「謝謝你。」

 

15

 

時間飛快，很快就到了高考那一天。

 

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我放下筆。

 

窗外樹梢隨風飄動，帶著不停的蟬鳴。

 

酷暑的空氣壓抑黏膩。

 

不知道他考得怎麼樣。

 

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他呢。

 

考完後，我拉著張平思去了理科考場。

 

考完試的我們一身輕松，四處闲逛。

 

「隻是，我們為什麼要到理科考場闲逛啊？」

 

張平思二丈摸不著頭腦。

 

「就……隨便逛逛。」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萬一呢。

 

萬一能遇上他呢。

 

我好像真的看見他了。

 

順毛的頭發，黑色的阿迪外套，背著熟悉的黑色書包。

 

看不清臉的背影。

 

我忽然轉身，把手機塞給張平思：

 

「快，給我拍張照。」

 

我帶著秘密微笑，伸手比耶。

 

張平思別有深意地看著我，沒問我原因，迅速地幫我拍好。

 

拍得真好啊，裴之的背影完整地出現在我的手機鏡頭裡。

 

「怎麼回事吶林月栀，笑成這樣，一張合影開心成這樣。」張平思揶揄。

 

我眼珠心虛地看向別處：「沒什麼，我就是覺得……今天天氣真好啊！」

 

天氣很好，綠化帶的樹也生機勃勃得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