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入了一個破落宗門。

 

入門就發一隻靈獸的那種。

 

和我一同入門的師妹看不上弱小可愛徒有其表的橘貓，撒潑打滾地搶走了兇狠嗜血的玄蛇。

 

可她不知道的是，這隻橘貓正是她求而不得的宗門冰清玉潔、高高在上的掌門。

 

1

 

我加入了一個破落宗門。

 

入門就發一隻靈獸的那種。

 

兩位師兄恭恭敬敬地將兩隻靈獸請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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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蛇體型巨大修長，龐大的身軀蜷縮在古樸的殿堂內，其上覆蓋的銀色鱗片閃爍著霜雪的光澤，一雙血色的眸子陰森駭人。

 

而另一隻……

 

我左看右看，終於在玄蛇巨大的身軀之後找到了一隻睡得昏昏沉沉的大滴金。

 

也叫橘貓。

 

一位師兄說道。

 

「樓丫頭你先入門，是師姐，你先選。」

 

我叫樓心月，平日裡大家樓丫頭樓丫頭地叫著。

 

一時順嘴，兩位師兄也跟著這麼叫了。

 

在我身邊的師妹不甘心地鬧了起來。

 

「憑什麼她先選！我是師妹，我小，應該我先選才對。」

 

說著，她迫不及待地上前抱住玄蛇不放。

 

「我就要它，師姐，你就讓一讓師妹不行嗎？」

 

兩位師兄面面相覷，忐忑地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我，拉著師妹在一旁好言好語勸誡。

 

師妹又是跺腳又是忿忿不平，儼然一副撒潑打滾的模樣。

 

這動靜吵醒了睡得正香的橘貓，他站起身慵懶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撞見擋在自己面前的巨大玄蛇，黃色的貓眼裡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悅。

 

隻聽一聲轟隆巨響，巨大的玄蛇轟然倒塌在地。

 

再轉眼，收回那隻毛茸茸的粉色小貓爪的橘貓溫順地蹲在地面。

 

弱小，可愛，惹人憐愛。

 

師妹不滿地雙手抱胸，神色厭惡。

 

「我才不要一隻一看就很弱的胖貓當靈獸，我隻要玄蛇。」

 

「這種沒人要的東西就留給師姐好了。」

 

兩位師兄站在一旁戰戰兢兢，恨不得飛身上前捂住師妹的嘴。

 

我費力抱起坐在地上的橘貓，點頭應道。

 

「好。」

 

於是師妹帶走了玄蛇，我帶走了橘貓。

 

2

 

但這隻大狸子，有點重。

 

我抱著他走了一小段路，手就已經開始酸痛。

 

帶我的師兄說。

 

「樓丫頭，累了吧，要不要師兄……」

 

橘貓不耐煩地瞥了師兄一眼。

 

師兄止住了聲，戰戰兢兢地端正了身姿。

 

我問。

 

「大師兄，這大狸子有名字嗎？」

 

大師兄慌慌張張。

 

「什麼大狸子！要叫大人！」

 

「大人？」

 

我思量著，吐槽道。

 

「還沒大狸子好聽。」

 

大人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實心的貓身子在我懷裡蹦跶了一下。

 

我蹲在了地上。

 

嗚嗚嗚，真的很重。

 

都說十隻橘貓九隻胖，還有一隻壓塌炕。

 

可大人對自己的體重向來沒點逼數。

 

大人不愛動，走哪去哪都要我抱著。

 

短短幾日，我感覺我已經成了一個大力士。

 

舒舒服服坐在玄蛇身上的師妹嘲笑我。

 

「師姐，沒用的垃圾隻配和垃圾待在一起。」

 

我和大人打商量。

 

「大人，你能不能下來自己走路。」

 

橘貓懶洋洋地抬了一下眼皮，又閉上了，壯壯的身子在我懷裡岿然不動。

 

我哭訴。

 

「我還是個孩子，可你已經是大人了。」

 

今年我才剛滿十五歲，身子小小的，胳膊瘦瘦的，白白淨淨的臉上都沒幾兩肉。

 

不想大人，粗粗掂一掂，至少也有十多斤的重量。

 

大人動了動胡須，大發慈悲高抬貴腳走了幾步。

 

然後躺地上沒動了。

 

我蹲下來溫聲細語。

 

「大人，上課要遲到了。」

 

橘貓呼嚕了一下，像是在告訴我。

 

你走，我歇一下。

 

時間緊迫，刻不容緩。

 

我抄起橘貓馬不停蹄地跑，總算在最後一道鍾聲響起時走進了教室。

 

我累得氣喘籲籲，橘貓在我懷裡睡得眼皮都不抬。

 

見狀，師妹笑得可大聲了。

 

「就你們這種貨色，一個凡人，一隻懶貓，有什麼大用，真不知道宗門為什麼要把你招進來。」

 

我癟了嘴，氣衝衝道。

 

「那我也是你的師姐。」

 

師妹破大防了，怒目圓睜。

 

「不就是比我早一點入門而已，本小姐才懶得和你爭這些口舌之利！」

 

「你給等著，咱們以後走著瞧！」

 

師妹氣勢洶洶地朝我放狠話。

 

我懷裡的橘貓氣定神闲地抬了一下眼皮，又閉上了。

 

那一刻，師妹感受到了一種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蔑視。

 

師妹脾氣暴了，講席上的夫子也怒了。

 

「唐丁瑤，你給我滾出去站著！」

 

「站住，把玄蛇大人放下！」

 

3

 

宗門教的課，很奇怪。

 

我不理解，一個修仙宗門，教的卻是如何全方位飼養好一隻靈獸。

 

就連宗門發的仙書，也是什麼靈獸百科全書、靈獸飼養準則、如何理解靈獸的一百種姿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不是來當弟子的，我是來當鏟屎官的。

 

但我轉念一想，我隻是一個身份低微、沒什麼見識的凡人。

 

宗門這樣教，一定是有其道理在的。

 

橘貓一臉「孺子可教也」地點了點頭，黃色的貓眼裡滿是欣慰。

 

仿佛在說，宗門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人才。

 

萬獸宗裡，不僅有必修課，還有選修課。

 

在橘貓眼裡，選修課比必修課還要重要。

 

每到了上選修課的日子，橘貓都會破天荒地守在我的枕頭邊，第一時間催促我上學。

 

究其原因，是因為選修課是專門針對自己的靈獸而開發的課程。

 

例如，我要學的選修課程是《看懂貓咪的一百種眼神》、《聽懂貓咪的一百種喵叫》、《制作貓飯的一百種方式》等。

 

為了能讓自己的貓生過得更加舒服，橘貓高抬貴腳從我的書本上離開，換了個地方睡覺。

 

我不明白，一隻啥都不幹的橘貓每天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覺可以睡。

 

或許，就因為他是一隻貓。

 

貓咪能有什麼錯。

 

有一次，宗門開設喵語課堂，學習喵語與貓咪對話。

 

我和我的啞巴橘貓面面相覷。

 

入門至今，我從未聽過橘貓喵過一聲。

 

大部分時間，他都是懶洋洋地曬著太陽閉目養神，偶爾掀起眼皮瞧我一眼。

 

見我安然無恙，又放心地睡了過去。

 

喵語課堂的第一天，滿室的弟子都在喵喵叫，間或摻和幾聲真正的喵咪叫聲。

 

我蹲下身子凝視課桌上的橘貓。

 

我說。

 

「喵~」

 

橘貓轉了個頭，繼續睡。

 

我湊近他的耳朵輕聲說。

 

「喵~」

 

橘貓翻了個身繼續睡。

 

我堅持不懈。

 

「喵喵喵~」

 

橘貓掀起眼皮子漫不經心地瞥了我一眼，蠕動著結實的肉身子遠離了我。

 

我膽大妄為地伸出了罪惡的雙手挾持住毛毛蟲貓。

 

我眼一閉，氣沉丹田，掐著嗓子甜膩膩。

 

「喵~」

 

橘貓呆滯著一雙貓眼看我，兩隻粉嫩嫩的肉墊毫不留情地朝我的臉上襲來。

 

我眼疾手快放開了貓。

 

橘貓優雅地落在了桌面，張嘴朝我喵了一聲。

 

「喵！！！」

 

好夾，好甜，好膩！

 

與他柔弱可愛毛茸茸的外表相得益彰。

 

我心滿意足地捂著小心髒。

 

課堂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

 

一位師兄走過來好心提醒。

 

「樓丫頭，你剛剛學的喵語叫錯了。」

 

「那是貓咪求偶的聲音。」

 

我瞥了一眼對我瞪大貓眼的橘貓，好奇地問。

 

「那大人剛剛在喵什麼？」

 

師兄撓了撓頭，憋住笑。

 

「貓說，不知羞。」

 

路過的師妹笑得捂著肚子彎下腰，語言輕蔑。

 

「低賤的凡人就是沒用，這點東西都學不明白。」

 

我盯著她，突然「嘶」了一聲。

 

師妹條件反射。

 

「嘶~」

 

我挑了挑眉，師妹最近在學蛇語課程。

 

師妹對我怒目而視。

 

她跺了跺腳，羞紅雙臉落荒而逃。

 

4

 

我一直覺得這是個破落宗門。

 

原因很簡單。

 

哪家宗門招收的弟子是花五十兩銀子買進來的。

 

為了這五十兩銀子，我的爹娘毫不猶豫地把我給賣了，轉頭就為我的兄長娶了一位媳婦。

 

我走時，家中正在熱熱鬧鬧地舉辦酒席，而我在後門孤苦伶仃地被掃地出門。

 

所以我不懂，與我身份天差地別的師妹怎麼也進了這個宗門。

 

師妹一身綾羅綢緞，滿頭珠翠，家世優越，家僕成群。

 

也養成了她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性子。

 

每次師妹見我，都是高抬著下巴，把眼睛頂在了頭頂上。

 

我好奇地問師妹。

 

「師妹你不累嗎？」

 

師妹氣急敗壞。

 

「樓心月，你這個蠢貨！」

 

師妹從不肯叫我一聲師姐，每次都是指名道姓地叫我。

 

畢竟她一直對我比她早一點入門而佔了師姐的名頭介懷不已。

 

宗門破落，還破落在衣食住行上。

 

宗門裡的建築，除了給外人看的巍峨殿宇稍顯光鮮亮麗，其餘的都充滿了一種歷經風吹雨打的滄桑之感。

 

看見破破爛爛的弟子住處時，師妹第一個哭得最為大聲，當天夜晚哭著嚎著要打道回府。

 

這事驚動了師妹的爹娘，出錢出力連夜把整個宗門重新裝修了一遍。

 

連宗門山門前日曬雨淋模糊得字都看不清的牌匾也重新換了一個。

 

我這時才知道，我所在的宗門叫萬獸宗。

 

感謝仙二代師妹，造福了宗門數百子弟。

 

沒錯，你沒有聽錯。

 

宗門很大，但弟子很少，滿打滿算也不過數百之人。

 

比宗門的弟子更多的，是宗門裡的靈獸。

 

粗粗一看，也就上千之數，遠遠沒達到萬獸的標準。

 

人多獸少，就導致了分配不均。

 

因為無論怎麼分，總有靈獸分不到鏟屎官。

 

而大多數靈獸，都比較強勢霸道。

 

一隻靈獸可以有多個鏟屎官，但一個鏟屎官隻能擁有一隻靈獸。

 

而身為萬獸宗的弟子最痛苦的一點，就是要學會冷酷拒絕其它靈獸的示好。

 

比如宗門弟子樓小樹林裡經常出沒的一隻尺玉霄飛練。

 

這隻大狸子全身純白，一雙藍色的貓眼又大又圓，歪頭看你時，滿臉的可愛讓人心腸情不自禁地軟了下來。

 

它也是宗門裡出了名的「狐狸精」，不知道禍害了多少有主的鏟屎官。

 

當初我年紀尚輕，也曾被它可愛的大眼睛、柔軟的長白毛俘獲，悄咪咪地又摸又抱。

 

結果被橘貓當場人贓俱獲，喜提貓貓無影抓。

 

而那隻尺玉霄飛練，更是被橘貓一個飛撲壓在身下。

 

橘貓以過分的體重優勢壓得白貓動彈不得，隨後便是八指利爪齊出。

 

一陣雞飛狗跳後，白色貓毛如同柳絮一般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

 

從那以後，那隻尺玉霄飛練每次見到我和橘貓，都會驚慌失措地落荒而逃。

 

5

 

師妹最討厭的靈獸是貓，最不喜歡的人是我。

 

也不知道她是因為不喜歡我而討厭貓，還是因為不喜歡貓而討厭我。

 

師妹睥睨著我，高高在上。

 

「有什麼區別嗎？」

 

「你和你那隻胖橘貓，都是礙眼的垃圾，我誰也不喜歡。」

 

我下意識地掂了掂懷裡的橘貓，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又胖了一斤。

 

聽到胖這個字，橘貓的兩隻貓耳朵警覺地豎了起來。

 

他雖然胖，但不喜歡別人說他胖。

 

橘貓威脅般地亮出了自己的利爪，輕輕地喵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