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人卻在看到那男人失魂落魄的模樣時大笑,嘲諷地說:「裝個病就騙得你把靈丹剜出來給我治病了,江斂升,你倒是深情得令我吃驚。」
「你這幅喪家之犬的樣子真是讓人憐惜,可惜我還得去下一個世界,不然我還真想再陪你玩玩。」
「將人人仰望的高嶺之花拉下神壇的滋味真不錯,不知道下個世界所謂的清冷佛子有沒有你這麼有意思。」
說完之後,那女子竟然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那男人在原地愣了許久,猝然倒在地上,再次醒來時竟然瘋了,瘋瘋癲癲地離開了村子。
眼淚順著泛酸的眼角往下滑落,那一字一句,都重重地砸在我的心間。
江斂升瘋了。
他曾經那麼驕傲肆意的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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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桌上扔下一錠銀子,馬不停蹄地往他們所說的那個村子趕。
可是我最後也沒有找到他。
他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裡,隻成為了人們偶爾茶餘飯後的一個談資。
曾經的天縱之才江斂升,就此隕落神壇,不復存在。
10
「阿初?」
見我久久不應,瑩師姐在我面前晃了晃手,才將我從回憶中喚醒。
我咬了咬唇,咽下喉間的酸澀,揚頭示意了一下那個乞丐的方向,聲音發顫地說:「那個人,是師兄。」
「師兄?你洛師兄還在客棧呢。」
「他是江斂升。」
瑩師姐沉默了。
她順著我的目光望過去,見到那乞丐抓著雞食往嘴裡塞的狼狽模樣,立刻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你認錯了,江斂升那樣驕傲的人,怎麼會讓自己變成這樣。」
我不會認錯的。
江斂升的身影,我仰望了整整十年。
他站的地方,是我一直想要去的高處。
我掙開瑩師姐拉住我的手,飛奔到他面前。
「師兄……」
我顫顫地開口。
江斂升頭也沒抬,隻是抓著雞食的手頓了頓,隨後又無所謂地往嘴裡塞。
「你別吃這個了!」
直到我伸手打落他手中的東西,江斂升這才抬頭看我。
他摸著下巴,仔細端詳了一下我的臉,語氣輕佻地說:「怎麼了小美人,我都落魄成這樣了,你還看得上啊,沒男人要?」
隨即他目光下移,落在我的胸口:「嘖嘖,胸脯這二兩肉看著不錯,勉為其難可以做個我的妾。」
江斂升不會說這種下流的話。
他雖瀟灑肆意,卻不隨便,也從不輕易挑逗姑娘。
我愣住,一時說不出話。
瑩師姐見我受了侮辱,一時氣不過,衝上來一腳踹開了他。
「登徒子,我們凌雲宗的人也是你能輕薄的!」
江斂升捂著肩膀在地上滾了兩圈,笑嘻嘻地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彎腰作揖:「喲,原來是凌雲宗,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不過呢,女俠你踹我這一腳,可傷得我不輕,這事兒沒個十兩銀子少不了。」
瑩師姐從腰間摸出十兩銀子,嫌惡地扔在地上。
轉身對我說:「阿初,我就說你認錯了,他怎麼可能是江斂升。」
「要是江斂升活成這副模樣,我倒是寧願他S了!」
江斂升面色如舊,將銀子放在牙間咬了咬。
我抹掉眼角的淚,哽咽道:「師兄,你到底怎麼樣才能和我回去?」
「簡單啊。」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包子鋪,笑道:「你去給我買兩個包子來吃吃,我考慮考慮。」
「好。」
我從袋中摸出兩文錢,跑向包子鋪。
瑩師姐跟上來勸我:「別買了,你還真要帶個乞丐回凌雲宗啊?」
我沒空理她,拿了兩個包子準備往回走。
可轉身時身後卻早已空無一人。
11
瑩師姐回去和別的師兄弟講了這件事。
所有人都不相信那個乞丐會是江斂升。
畢竟現在的他,和曾經那個意氣風發要做天下第一的少年郎,像是兩個極端。
輕浮的,狼狽的,骯髒的,惡臭的。
每一個詞,都在告訴我那不是江斂升。
可是我分明知道,那就是他。
我找了他整整七年,才看見一點希望,如今又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我無數次偷溜下山,採用了最笨的一種方法,蹲守。
再次見到江斂升時,他在和另外兩個乞丐打架。
為了掙一塊發霉的饅頭。
語氣說是打架,不如說是他被按著打。
兩個人乞丐對他拳打腳踢,想要搶他手裡的饅頭。
江斂升SS握著不放,狼吞虎咽地往嘴裡塞。
曾經的江斂升,出身皇室,金尊玉貴。
最普通的一身衣料,便是尋常百姓家幾年的收成。
每次下山除妖後主人家給的報酬,他總是出門後便隨意地塞給路邊的乞丐。
沒想到如今,他曾經幫助過的人,卻反過來將他按在地上碾壓。
腰側的長劍感知到了我的怒氣,長劍一出,橫亙在那兩個乞丐之間。
我忍住喉間的酸澀,揚聲道:「你們可知道他是誰!」
那兩個乞丐相視一眼,其中一個叉著腰,氣勢洶洶地說:「老子管他是誰,敢在我們的地盤搶我們飯碗,不打S他算老子仁慈!」
另一個則上下打量了我兩眼,「怎麼,難道你們認識?」
「……」
我從腰側摸出兩錠銀子扔給他們,冷冷道:「滾。」
得了好處,那兩個乞丐甩了甩頭發,搖搖擺擺地離去。
我附身去扶江斂升。
他龇牙咧嘴地摸了摸紅腫的臉,隨即又換上輕佻的笑容:「美人兒,我魅力這麼大,能夠讓你對我如此念念不忘?」
我緊緊拽著他的手腕,一字一句道:「師兄,和我回去。」
「嘖。」江斂升咋舌,「你認錯人了,我壓根不認識你。」
「我不會認錯。」
我抬頭和他對視,一步不讓。
江斂升吸了吸鼻子,附身湊近我的臉。
一雙手悄無聲息地落在我的腰側,下流地上下撫摸。
他笑意盈盈:「都說了我不是了,你還非犟,要我證明一下?」
腰間的衣帶被扯開,隻要他輕輕一扯,我的外衫便會滑落。
我隻是定定地看著他,一動不動。
良久,江斂升低嘆一聲,又原封不動地將我的衣帶系好。
他沉默地看著我,半晌才道:「江斂升已經S了。」
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我的手,淡淡道:「這世上不會再有江斂升,現在有的隻有一個一事無成的廢人,一個四處流浪的乞丐罷了。」
江斂升將懷裡的饅頭拿出來擦了擦,若無其事地塞進嘴裡,轉身離去。
他的腳受了傷,走起來有些跌跌撞撞。
我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一顆心最終沉到低處。
12
阿爹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我把一個乞丐當做江斂升,日日下山去尋人的事情。
夜間回去的時候,他把我叫到了宗祠,罰我禁足,一月不許下山。
我的嗓子有些嘶啞,卻還是一遍遍重復:「阿爹,他就是師兄,我不會認錯。」
「閉嘴!」
阿爹將誡鞭在我手心狠狠抽了一下,「那個辱沒師門的孽徒,不許你再叫他師兄!」
「你聽著,不論他是不是江斂升,是S是活都與我們凌雲宗無關!」
阿爹很少發這麼大的火。
曾經師兄讓他有多驕傲,現在就有多麼的恨鐵不成鋼。
我沉默著不再說話,夜間依舊溜了出去。
我不是不怕更嚴厲的懲戒,但我更怕江斂升跑到更遠的地方,我再也找不到。
江斂升棲身的地方在一處破廟。
我去時,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阿爹。
他將一柄劍扔在地上,冷冷道:「你還要當多久的乞丐,拿起你的劍,回凌雲宗。」
那柄劍,是折枝。
阿爹當初不讓別的弟子去撿,原來是他自己收走了。
我想起我啞疾初愈時,曾興奮地跑去阿爹的房間,想要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那時在桌上,我看見來了許多本關於鑄劍修劍的書橫在他的書桌上。
見我過來,阿爹動作飛快地將那些書合上,神色不自然地說:「爹是想修修自己的劍。」
我那時並未多想,原來,他一直想修的,是師兄的劍。
我揉了揉眼眶,有些想哭。
江斂升看著地上的折枝劍,神色一頓。
半晌,他動作機極其緩慢地拿起那柄劍,手指細細地撫過劍身。
他說:「是把好劍,師父,把它賜給您門下更為得意的弟子吧。」
阿爹緩緩嘆了口氣,聲音放輕了不少:「斂升,這麼些年,你對自己的懲罰也夠了。」
「你對阿初當年因你下山被毒啞和毀去一身修為的事情內疚,每月託人往凌雲宗寄那些稀少的滋補靈藥,如今她的啞疾已經痊愈,修為也恢復了大半。」
「當年南城那些因你疏忽而S的百姓,你這七年來將得到的每一分錢都寄給他們幸存的家人,如今他們對你早已不再怨恨。」
原來我這些年一直服用的靈藥,是江斂升費盡千辛萬苦弄來的。
原來他之所以讓自己過得那麼悽慘,是因為幾乎把所有的錢都給了當初那些受難的人。
江斂升啊,他從未改變。
他依舊是那個,我幼時起便仰望,想要和他並肩的人。
阿爹還想說些什麼,但江斂升搶先了一步。
他將折枝劍放下,淡淡道:「師父,回不去了,我靈丹已毀,再也無法握劍。」
「什麼?!」阿爹大駭,「誰,到底是誰能毀去你的靈丹?!」
世人隻知江斂升被逐出師門後一蹶不振,就此消失,可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已經靈丹破碎。
江斂升笑笑,「我自己剜的,上了個當,愛錯了個人。」
「……」
禾衿現在不在他身邊,那個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阿爹沉默許久,最終哀嘆一聲,收了折枝劍,轉身離去。
13
我以為阿爹知道師兄靈丹已毀的事情之後,會就此放棄讓他回凌雲宗。
畢竟修仙之人,沒了靈丹就等同於一個廢人。
可我萬萬沒想到,阿爹會為了能夠讓師兄重新握劍,獨自去了瀛洲秘境,帶回了一顆麒麟獸的內丹。
靈丹破碎,沒有可恢復之法,可是有代替之物。
麒麟獸的內丹就是很多失去靈丹之人夢寐以求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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