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左看右看,對自己的手藝滿意得不得了:「小姐這般美,將軍見了定移不開眼。」
我卻高興不起來。
三年前,父親第一回見我,眸中是全然的驚豔和狂喜。
這樣的眼神我再熟悉不過,隻因我長了一張勾魂攝魄的臉。
他說我嫁了將軍,若能得了寵愛,生下一兒半女,這輩子便再順遂不過。
當然,最要緊的是,不要忘了提攜娘家兄弟,讓黎家能在京中站穩腳跟。
一開始我拒絕了:「我不願做妾。」
阿娘歌姬出身,嫁給父親為妾,除了頭兩年得了些寵愛,這輩子再沒過幾日舒心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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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鄉野十六年,父親對我們不聞不問。
每每見阿娘垂淚,我都暗下決心,萬不能再走跟她一樣的路。
可父親拿阿娘要挾我:「你娘為你操勞半生,如今身子不好,也該接來京城享福了。」
在他看來,身懷驚天的美貌,卻不用來爭取權勢,便是天底下最蠢不過的事。
我僥幸了三年,可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10
掌燈時分,我被送入松竹院。
小廝一邊引我進花廳,一邊同我解釋,將軍今日去了京郊校營,估摸還得等上一個時辰。
一聽將軍不在,繃緊的心弦一松。
花廳內燈火通明,八仙桌上擺了四菜一湯,正嗞嗞冒著熱氣。
全是我愛吃的,尤其那鍋菌子雞湯,一揭蓋,騰起的香氣撲鼻而來。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廝笑著端來一盅暖酒:「將軍特意吩咐過,讓夫人先吃。這果酒不醉人的,是給夫人暖身子的。」
我淺淺啜了一口,果真甘醇馥鬱。
有昨日的前車之鑑,我不敢多喝,隻心無旁騖埋頭苦吃。
一頓飯吃得頗為酣暢。
飯畢,花廳裡暖意燻人,我支著下颌,眼皮開始上下打架。
可月上了中天,將軍還沒來。
小廝說將軍有事耽擱了,讓我先進內室休息。
我掙扎了半晌,終究抵不過高床軟枕的誘惑。
宿醉的疲憊襲來,幾乎一沾枕,我便睡S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間有腳步聲傳來。
將軍解下佩劍,步伐沉穩地朝我走來。
我呼吸一滯,一顆心如被人攥在手心。
他立在床邊,探究的視線在我臉上逡巡。
我被盯著頭皮發麻,呼吸急促,身下的錦衾被我揉得一團亂。
腦海裡上演了無數種恐怖的猜想,可等了半晌,隻等來男人一聲淺笑:
「醒了?」
我心一顫,一睜眼,撞入一雙霧氣氤氲的眼眸。
銀質面具貼合男人冷硬的臉龐,燭光下泛著幽光,附著冬夜凜冽的寒意。
分明是截然不同的氣質,我卻莫名想起另一個人。
心下一驚,我下意識朝他手裡看去。
好在並未見著長鞭,提著的心總算放下。
男人撩起眼皮,神情恣意,眼底波光躍動,隱有笑意:
「若醒了,便伺候我更衣。」
我連滾帶爬從床上起來,顫著手,去解他腰間的玉帶。
偏偏那玉帶與我作對,我奮力一扯,外衣連帶中衣一並被褪下。
肌理分明的胸膛驟然在眼前放大,我腦子嗡嗡響,急忙將中衣又掩了回去。
一絲熟悉的甜膩香氣隨衣衫擺動溢出,很快被屋內的燻香淹沒。
男人抓住我的手腕,低低悶哼了一聲。
我心一慌,方才還在回想那股香氣的腦子空白了一瞬。
莫名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
11
還未來得及細想,便有小廝來報,軍中出了變故。
我如蒙大赦,急忙道:「軍務要緊,將軍快去吧!」
男人將我埋在錦衾下的腦袋拔了出來,沒好氣地說:
「就這麼著急趕我走?」
我聽出一絲親昵,正疑惑,又聽他嘆了口氣:
「傻……你先睡吧,今晚不必等我了。」
我錦衾蒙頭,嗯了一聲。
將軍走後,我長舒了一口氣。
心裡一放松,瞌睡蟲又來了。
翌日醒來,管家說將軍特意吩咐過,允我今日回家探望雙親。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撩起裙擺,火急火燎往外趕。
天知道我有多久沒見過阿娘了。
每逢月初,我都能收到阿娘的信,可今日已是初六,信卻遲遲未到,我早就急了。
將軍可真是個大好人啊。
馬夫問我可是去黎府,我搖了搖頭:「去甜水胡同。」
主母善妒,我不忍阿娘回府受折磨,讓父親另買了處小宅,僱了丫鬟婆子伺候。
我還是頭一回來,廊下灑掃的小丫鬟不認得我,瞪大了眼。
我顧不上解釋,直奔廂房,可阿娘不在。
後院、廚房、花廳……每一處,都不見阿娘蹤跡。
黎府的老婆子神情惶然,在我發瘋般的質問中,終於說出了真相。
早在我入府那年,阿娘便咯了血,漸漸地,連床都下不來了。
生生熬到次年春,人沒了。
眼淚止不住地流,我不信:「明明阿娘上月還給我寫過信呢,你們定是騙我的。」
婆子拿來一個木匣,小心翼翼打開,裡面除了幾支素淨的釵子,便隻剩一沓信了。
「夫人吩咐過,讓奴婢每月給小姐寄一封信。奴婢年紀大了,竟給忘了……」
哪裡是忘了,分明是見我在將軍府不得寵,存了輕視之心。
我顫著手,一封一封數著,足足二十八封。
每一封,末尾都是那一句,好好吃飯。
這一刻,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傷,號啕大哭起來。
阿娘沒了,我再沒有家了。
12
阿娘葬在城北一處荒山。
孤零零的小山包,連一叢花也沒栽,碑上刻著黎方氏之墓。
說來可笑,她苦了一輩子,S了還得跟害她受苦的男人綁在一塊。
給墳頭添上一把新土,祭過三杯水酒,我將阿娘的牌位收好。
驅車回將軍府,天際殘陽如血。
不過半日,恍若隔世。
在院中枯等了半夜,李洵終於來了。
一身素緞長衫,玉冠束發,再尋常不過的文人裝扮,卻莫名有股凜冽肅S之氣。
他風塵僕僕,眼下泛著青黑,像是許久未得好眠。
抬手擦去我臉上的淚痕,他喉結輕滾,眼神晦暗不明:
「誰欺負你了?」
我默了一默說:「你沒騙我,將軍的確不喜歡打人,也不喜歡男子。」
昨夜我看出來了,將軍對我這張臉,該是喜歡的。
但也僅限於見色起意罷了。
我問他:「我想讓將軍長久地喜歡我,當如何?」
喜歡我這張臉,喜歡我這個人,喜歡到能替我撐腰。
李洵眸底掠過一抹暗色,幽幽道:「可還記得那日被鞭打的小倌?」
「前一日,他還被捧在手心千嬌萬寵,第二日不過犯了一點小小過錯,就遭到如此責罰。」
「世間男子,薄情寡義者居多。想長久討他們歡心,靠的絕不是美貌。」
我不解:「那靠什麼?」
李洵神情肅穆,眸光透出幾分冷厲:「有用,你得成為對他們有用的人。」
我愣了下,反復咀嚼這句話,心下黯然。
我好像從來都是一個無用之人。
腦子不靈光,連書都沒讀幾本,女紅更是一竅不通。
唯一拿得出手的,是會做幾道小菜,可將軍府光廚娘就有十幾個,多我一個也算不了什麼。
我護不住自己,護不住翠桃,更護不住阿娘。
巨大的悲愴湧上心頭,我張了張口,說不出話,淚倒是先流了下來。
李洵嘆了口氣,將我攬入懷中,輕輕拍了拍我哭到顫抖的肩膀。
他從懷中掏出我送他的松子糖,遞到我唇邊:
「其實,也並非每個男人都如此……」
松子糖甜膩的香氣縈繞在鼻尖。
剎那間,腦中那一瞬空白被紛至沓來的記憶填滿。
昨夜將軍身上熟悉的香氣,正是這松子糖!
面具下那雙霧氣氤氲的雙眸,逐漸與眼前之人重疊。
一個荒唐的猜測在腦中浮現。
我指尖發涼,SS地盯著他:
「昨夜你在哪兒?」
李洵神色不變,可緊抿的嘴角泄露了他的不安。
周遭窒息般寂靜。
暗衛神色緊張地現身,附耳在他耳旁說了什麼。
李洵一貫冷靜自持,此刻臉色卻極為難看。
暗衛一再催促他走,說此地不安全。
我直覺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臨走前,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語氣柔和了幾分:
「阿織,等我回來,我定給你一個滿意的解釋。」
他果真又騙了我!
第一回,他騙我將軍床上會打人,第二回,他騙我他餓了。
這一回,連身份都是騙我的。
事不過三。
阿娘說過,不能和騙子一起玩,會受傷的。
13
我一向聽阿娘的話。
阿娘沒了,我也沒了留在府裡的理由。
翌日一早,我收拾好細軟,去找老夫人。
將軍府有家規,妻妾三年無子,可自請和離。
老夫人年事已高,一心禮佛,也沒為難我這個不起眼的小妾。
她隻揮了揮手:「去吧。」
我謝了恩,又指了指身旁一同跪著的翠桃:「翠桃也跟我一起走。」
翠桃是個孤兒,被人牙子輾轉幾回賣到黎家。
我出嫁那日,主母找我晦氣,隨意尋了個錯處,差點將她打S在我轎子前。
我掀開轎簾,扶起了她,將她一同帶到將軍府。
如今我要走了,定要帶上她的。
出了將軍府,翠桃抓著我的手,哭得梨花帶雨:「日後小姐在哪兒,翠桃就在哪兒。」
我替她揩去臉上的淚,笑著逗她:「日後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翠桃破涕而笑。
今日京城氣氛肅穆,不時可見巡邏的兵士,拿著通緝令全城搜捕要犯。
因盤查之故,出城的關口排了長隊。
眾人等得無聊,便談起話來。
一個替主家跑腿的小廝說起,昨夜宮裡遭了飛賊,丟了重要的物什。
德公公氣壞了,命大理寺連夜徹查,三天之內誓要破案。
眾人隻當他胡言亂語,我卻聽得心驚肉跳。
好在那通緝令我仔細瞧了瞧,上面的男子並不是李洵。
我向一個商隊的伙計問路:「渭南是往這邊走嗎?」
伙計點了頭,打量了我和翠桃一眼,卻道:「姑娘還是莫要往南走了。」
他說南地如今不大太平,渭南剛遭了水禍,說不定要發疫症呢,還不如往北走。
「燕北是燕王的封地,他勤政愛民,深得民心,那裡的百姓安居樂業,夜不閉戶,不少人專門遷居過去呢。」
我原盤算著回渭南老家,一聽這話,便改了主意。
亂世之中,我和翠桃兩個孤身女子,還是安全重要。
恰好這支商隊要去燕北,我給伙計塞了些銀兩,求他帶上我們,路上好有個照應。
上了馬車,翠桃忍不住抬眼張望。
烏雲壓城,風雨欲來,無人回眸。
我拉下布簾,吩咐馬夫:
「怕是要下大雪了,趕緊走吧。」
14
轉眼間,我和翠桃來到幽水城也一年了。
我盤了個小攤賣起了拿手的雞湯面,十文一碗,薄利多銷,生意竟意外地紅火起來。
來光顧最多的是書院的學生,我時常聽到他們長談闊論時局。
聽得多了,我也知道天下局勢不太平。
一年前聖上心疾發作,醒來後如同三歲孩童。
大太監德公公把持朝政,一手遮天。
此人貪婪狠辣,大肆殘害忠良、剝削百姓,朝堂內外一片烏煙瘴氣。
因聖上膝下無子,各地藩王早就蠢蠢欲動,個個都盯著那個位置呢。
一個學生感慨道:「依我看,最有資格繼承大統的,應是咱們燕王殿下。」
大家紛紛點頭稱是。
我也跟著默默點頭。
我不懂他們口中說的什麼大統,隻知道若他當了皇帝,那必定是個好皇帝。
幽水城法律嚴明、繁華熱鬧,讓我一個小娘子得以支攤做點小生意,靠雙手掙錢養活自己。
那學生又談起邊境戰事,有些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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