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沒想到秦皓明會跟林琛說這些。

 

這要放在前世，林琛看我不理他，肯定要信了這些話。

 

我趕忙寫清原委，遞給林琛看：

 

小時候秦皓明想欺負我，被吳氏發現了，吳氏惱羞成怒，硬說是我勾引他。

 

林琛SS地盯著紙，胸腔起伏著。

 

他忽然就站了起來，把紙揉成一團，扔得遠遠的。

 

他站起來走出去，卻突然折返回來，從袖子裡掏出幾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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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這是太醫給的藥膏，本來我想幫你塗的，隻是我現在有事。」

 

林琛把藥膏塞到我手上，而後快步離去。

 

我看著他走遠，漸漸回過神來。

 

他是信了我的話，一時激憤，要跑去揍秦皓明嗎？

 

我撲哧一笑。

 

秦皓明那豬狗不如的東西，早就該打了。

 

真希望林琛替我多踹幾腳。

 

我笑著笑著，又低頭摩挲起林琛給的藥膏來。

 

這些藥膏，殼子沒有生鏽，內裡打開來，也沒有人用過。

 

跟祖母送的全然不同。

 

這麼好的東西，真的可以給我用嗎？

 

我從來用不上好東西。

 

除卻出嫁前添置的嫁妝，我的衣服首飾，多是舊物。即使有新的，也是吳氏她們挑剩下的，沒穿幾天，也會被她們劃破弄髒。

 

秦家那麼多人裡，我曾以為，祖母待我還有一點真心。

 

可現在回想起來，祖母送我的糕點，不是被掰開的，就是被咬過的。

 

那其實是被秦皓明他們嘗過，不要了的。

 

在祖母眼裡，我不過是隻被N待的阿貓阿狗，瞧著可憐便喂幾口。嫌煩了，便一腳踢開。

 

我的性命，怎麼比得上她的孫子金貴呢？

 

我攥緊了藥膏。

 

重來一世，我不會對娘家有任何期待了。

 

我要利用林家，向前世害我的人發難。

 

至於祖母，她終究待我好過，我不願為難她，隻要她不招惹我，我不會主動報復她的。

 

7

 

過了會林琛回來了，我衣裳半褪，麻煩他幫我塗藥。

 

我看過丫鬟給秦皓明抹藥，他們塗著塗著，總會滾到床上去。

 

我想學著勾引林琛。

 

要是能懷上他的孩子，即使往後他不愛我，也會念在我為他生兒育女的分上，寬待於我。

 

林琛應了我。

 

他手上長了厚厚的繭，沾著藥膏劃過肌膚時，總弄得我有些發痒。

 

他沉聲叫我別動，耳根紅透了。

 

我湊上前去親他，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林琛瞧著我，最後還是按捺不住，放下藥膏與我雲雨。

 

一覺醒來，是回門日了。

 

徵戰在即，林琛實在是忙，沒空陪我。

 

婆婆代他陪我回去。

 

吳氏看林琛沒來，跟前世一樣埋怨起來：

 

「我家逸蘭是個啞巴，是無趣了些。

 

「將軍要是嫌棄，當初就該求娶逸嫣，如今這樣，難不成要悔婚嗎？」

 

逸蘭是我，逸嫣是吳氏生的妹妹。

 

吳氏抹起淚來，好一副為我難過的樣子。

 

其實，她隻是想挖苦我幾句罷了。

 

婆婆趕忙說明了林琛的情況。

 

「我們都很喜歡蘭兒，親家母莫要多想。」

 

婆婆賠笑著：「這兩日啊，蘭兒陪我抄經祈福。她那字寫的，倒是像極了我。也不知道親家母，給蘭兒請的是哪位先生？」

 

婆婆這話，一來想是誇我，讓吳氏寬心，二來是想轉移話題。

 

可吳氏嚇得不輕。

 

她對外宣稱我性子頑劣，不好管教，可從沒為我請過什麼習字先生，隻說是自己教我。

 

吳氏幹笑著，不知如何搭腔。

 

就在這時，有丫鬟進來了，她說秦皓明疼得實在難受，想再去請太醫瞧瞧。

 

我趕忙拿出紙筆，寫字問道：

 

【皓明弟弟怎麼了？】

 

我賠著笑，吳氏盯著我，忽然恍然大悟，破口大罵：

 

「是你叫人打他的，你這毒婦！」

 

她猛地抓起茶杯砸到我頭上。

 

「母親！」

 

秦逸嫣趕忙站起，給吳氏使眼色。

 

吳氏這才想起屋裡還有外人，趕忙解釋起來：

 

「我隻是因為明兒的事有些心煩，看蘭兒笑得沒心沒肺的，這才發作打了她……」

 

吳氏趕到我面前來，問我疼不疼。

 

我看著她那雙熟悉的眼睛，仿佛瞧見她扯著我的頭發，一下一下地把我的頭往牆上砸。

 

「你跪不跪，你跪不跪！」

 

那尖銳的聲音又在腦海裡回響。

 

我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閉上眼睛等著藤條抽打下來。

 

可她沒有打我。

 

我忽然想起，挨打前要脫衣服的。

 

我趕忙扒拉起衣服來，怕脫慢了又要多挨幾下。

 

「你這是幹什麼？你瘋了嗎！」

 

我被她吼得不知所措，隻是瞧著她瑟瑟發抖。

 

「蘭兒，你怎麼了？」

 

我抬眼看去，婆婆竟也在一旁。她抓著我的手，忽然沉了臉色。

 

我以為她也要打我，趕忙閉上眼往後縮了縮。

 

可我沒等來耳光，隻是感覺有人在幫我整著衣服。

 

我偷偷看了一眼，婆婆臉上沒有怒氣，隻是有些莫名的難過。

 

「姐姐你鬧夠沒有！

 

「你非要裝成這樣，害大家以為母親時常打罵你嗎！」

 

我被這聲音嚇了一跳，趕忙抱緊了頭。

 

「親家母，天地良心！我真沒打她」

 

「是那兩個丫鬟不好，欺負蘭兒不會說話，竟背著我糟踐她。

 

「這也怪我，因為蘭兒性子頑劣，私會外男，我說過她一通，她竟跟我生了分，遇到事也不跟我講。」

 

8

 

不，不是這樣的。

 

我搖著頭，又想起前世那麼流言蜚語，有些喘不過氣來。

 

忽然，頭被誰摸了摸。

 

「蘭兒不要怕，我們回家，啊。」

 

我抬起頭望去，那雙曾經充滿了厭惡的眼睛，如今竟有些憐憫和藹。

 

我愣愣地瞧著婆婆。她將我扶了起來，又吩咐下人備轎。

 

「親家母，你且再坐坐，聽我把事情說清楚啊！」

 

吳氏趕上來阻攔：

 

「這才沒坐一會，便帶了蘭兒回去，旁人見了，會笑話的。」

 

婆婆忍無可忍。

 

「笑話？琛兒為君盡忠，為國忙碌，這才沒空陪蘭兒回來。

 

「你們不聽解釋，就為了這事打罵蘭兒、辱她清白……

 

「我聽聞秦佥事寵妾滅妻，原以為吳大娘子是個可憐人。

 

「如今看來，可憐的不是吳大娘子，是我家蘭兒！」

 

婆婆拉著我就走。

 

吳氏叫人攔著，可林家的侍衛一亮刀，她們便不敢糾纏了。

 

我跟著婆婆回了林府，看著府中的一草一木，才有些回過神來。

 

沒一會，太醫來了。

 

太醫開了些安神的方子給我，說我是一時受激，往後注意些，避開害怕的東西就好。

 

婆婆猶豫著，又想讓他看看我身上的傷。

 

太醫說林琛問過了，藥也給過了。

 

婆婆想叫人幫我抹藥，我搖頭不肯，隻比畫說想自己清淨清淨。

 

婆婆送我回屋，又囑咐下人看好我。

 

婆婆走後，我點起安神香來。

 

在秦府時我總夢魘，便想自己搗鼓，做些安神香助眠。

 

我偷東西制香，沒少被吳氏打罵。

 

可我還是想做。

 

後來我制成了。

 

我聞著那香味，第一次發覺，自己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

 

那個時候，覺得就是被打S了也無所謂。

 

我想著想著，不知不覺掉了眼淚。

 

這一次我好像搞砸了。

 

我是故意激怒吳氏，要她打我的。

 

我知道婆婆好臉面，要是吳氏不聽她的解釋，還打罵於我，婆婆會覺得吳氏不給她面子，故意讓她難堪。

 

那樣，婆婆就會厭棄吳氏。

 

以婆婆在官眷中的威望，吳氏到時自會被人疏離冷落。

 

對吳氏那般虛榮的人來說，那是比S還難受。

 

我盤算得好好的，卻唯獨漏了自己。

 

我沒想到吳氏一打我，我還是會畏懼失控。

 

要是婆婆嫌我丟臉，或者覺得我瘋掉了，叫林琛休了我，又該怎麼辦呢？

 

要是回了秦家，就又得挨打了。

 

我縮在角落裡哭著哭著，漸漸睡著了。

 

我又看見了吳氏。

 

她拿著一盞茶，溫聲細語地哄我，說以前打我都是她的不對，她以這盞茶向我賠罪了。

 

9

 

我抓著小小的手，怯聲道：

 

「不用賠罪，隻要母親，以後不打我就好。」

 

吳氏見我不肯，直接捏住我的下巴，把那盞茶灌進我的嘴裡。

 

「我叫你喝你就喝！

 

「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不過是打了你幾下，就敢跑去跟官人告狀！

 

「你以為他會管你嗎？

 

「你害S了他最愛的女人，他巴不得你S！」

 

口舌、咽喉都疼了起來。

 

就在這時，父親闖進來，扇了吳氏一耳光。

 

吳氏捂臉咆哮著：

 

「你有本事休了我啊！

 

「沒有我們吳家的扶持，你算個什麼東西！」

 

父親沒理她，抱起我趕去醫館。

 

我聽見父親在哭。

 

他叫我不要怪他，說他也想保護我，可是他沒有辦法。

 

「蘭兒，你且忍一忍。

 

「父親一定給你尋門好的親事，往後你出嫁了，便好了。」

 

我好想問父親，如果我的夫家對我不好，又該怎麼辦呢？

 

可是我說不出話，隻能啞聲哭著。

 

後來，父親走開了。

 

我努力想跟上去，腿卻像綁了塊大石頭，愣是走不動道。

 

我隻能站在遠方，看著父親領了別的女子進門，跟吳氏爭吵。看著他偶爾回家，宿在新歡那裡，任憑吳氏怎麼打罵我，都不來看我一眼。

 

轉眼我成親了，父親坐在高堂之上。

 

我抬頭去看父親，卻怎麼看不清他的臉了。

 

恍惚間，我感覺有人在搖我。

 

一睜眼，才發現是貼身丫鬟司棋。

 

她擔心我出事，把我搖醒了。

 

我比畫著說沒事，忽而想起剛剛做的夢來。

 

出嫁前，父親丟給我一把小鑰匙。

 

前世成親沒幾天，鑰匙就莫名其妙地丟了，這一世打發了那兩個陪嫁丫鬟，它還好好地在我這裡。

 

我把它拿出來，而後請司棋搬出壓錢箱來。

 

我們對照著匙孔的模樣，終於在箱層之間發現了一個暗格。

 

我用鑰匙打開來，取出裡面的東西。

 

那是幾張田莊、房屋的契書，還有一封信。

 

父親在信裡說，這門親事，是他盡心費力為我謀劃來的，要我好好珍惜。

 

他說過去的都過去了，叫我不要再計較吳氏打我的事。

 

【你要體諒為父的難處，多為秦家著想才是，萬不可為了一己之私，壞了兩家和睦。

 

【這些東西你且拿著，權當作對你這些年的償還了。】

 

我攥緊了信，明明心裡難過，卻還是笑了出來。

 

我曾抱著一絲幻想，以為父親是怕我在林家過得不好，才給我這些兜底的。

 

可原來，他真的不心疼我。

 

他連我不識字都不知道，卻知道寫這封信給我，叫我原諒吳氏，在林琛面前為他多說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