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跟嫂子說得差不多,侄女整天喊腿疼。
她現在不能走路,日常就是躺在床上刷手機。
哥哥嫂子要工作,沒時間照看她。
伺候她的活兒自然而然落到了母親頭上。
每天早起做飯,送到床邊。
帶她上廁所,給她擦洗身子。
侄女一疼起來就大發脾氣,亂砸東西。
這可苦了母親。
不敢說,不敢罵,連句辯解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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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活受罪。
我在家的時候,她逮著我可勁兒 PUA。
對哥哥嫂子一家,那是舔狗成精了。
嫂子放個屁,她都要捧兩句。
雖然她對嫂子沒生兒子一事頗有微詞,但侄女畢竟是家裡唯一的小孩。
她還是能拎得清輕重的。
隻是我時常從監控裡看到,她好幾次躲在廚房抹眼淚兒。
想必她最近的日子也不好過。
就這樣,兩三個月過去了。
我旅遊完回來,準備搬到之前買的那套房子。
回老家時,侄女依然沒法走路。
按醫生的說法,現在可以下地了。
但侄女一個勁兒地喊疼,就是不願下床。
嫂子氣得直跺腳。
想打又不能打。
最後隻好把哥哥喊回來,帶著侄女去了醫院的康復中心。
6
晚上,一家三口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來。
嫂子的嘴數落個不停:
「你到底還要恢復到什麼時候啊?醫生明明都說了你可以嘗試下地走路了。」
侄女帶著哭腔說:「可是我就是痛得要S啊!不動都痛,一用勁更是痛得滿頭大汗……」
「你別再撒謊了,」嫂子突然打斷她的話,「我看你就是吃不了一點兒苦,爸爸媽媽為了給你做手術,已經花了很多錢了,你不要不識好歹。
「醫生說了這是正常現象,再痛都要忍著。
「如果你再走不了路,我們就給你生個弟弟,以後再也不管你了。」
嫂子臉色漲紅,嘴巴像機關槍一樣,巴巴個不停。
侄女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眼神中流露出驚恐。
母親的眼睛卻一下子亮了。
她想抱孫子不是一天兩天了。
嫂子性格強勢,她不敢催生。
如今嫂子主動提出來,或許隻是為了恐嚇侄女,但也成功撩撥起了她心裡的小火苗。
我看到她偷偷給哥哥使了好幾個眼色。
哥哥皺著眉,沒搭理她。
半夜,我趁所有人都睡了,悄悄收拾行李。
衣服、化妝品、房產證,在這兒住了二十幾年,東西比我想象的要多。
我知道母親和嫂子一家都在暗戳戳地打我房子的主意,因此不敢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們我要搬走的事兒。
要是她們問起來,我準備以加班為由,謊稱住在公司。
第二天,哥哥嫂子都去上班了,母親去了菜市場。
我拎著行李箱準備開溜。
經過侄女房間時,突然聽到「撲通」一聲響,似乎是有重物砸在地板上。
隔著虛掩的門縫兒,我看到侄女癱在地板上,滿臉淚痕。
原來,她也想站起來,奈何身體不爭氣,沒等站起來就摔倒了。
即便是痛不欲生,她也強忍著沒哭出聲。
看來,昨晚嫂子的那番威脅起了效。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處境。
如果嫂子真的生了弟弟,她將會像棄子一樣被淘汰。
屬於她的所有一切資源都不復存在。
所以,她不願輸。
我看著她一次次強行站起,又一次次跌倒在地,直到痛得趴在地板上嗚嗚哭泣。
心裡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
要擱前世,我早就心疼S了。
現在嘛,我隻覺得摔得不夠狠。
我站在門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進去。
侄女看到是我,咬著唇,滿眼不甘。
我把她扶起來,說:「奶奶去菜市場買老母雞了,你有事叫我。」
她不耐煩道:「買那玩意兒幹嘛?家裡又沒人坐月子。」
我意有所指地笑:「聽說是要給你媽補補身子。」
完了,嘆口氣:「唉……你要是個男孩就好了,你媽對你這麼嚴厲,就是希望你有大出息,好給她臉上爭光,不然,依你奶奶的意思……」
我看著侄女一點點陷入沉思,知趣地走了。
後來,我從監控中看到,母親真的提著一隻老母雞回來了。
昨天她和賣雞的孫老板打招呼,讓他挑一隻肥的給她留著,我就在旁邊。
母親把燉好的雞湯端給侄女。
侄女不接,就那麼看著雞湯冷笑。
母親被笑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咋不喝呀?專門給你燉的。」
侄女笑得更陰了,嘴裡說出的每一個詞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是嗎?是給我燉的嗎?」
母親生了怯意:「當然了,你這孩子……」
侄女翻了個白眼,說:「我都喝光了,你的寶貝大孫子喝啥啊?」
母親被說中心事,笑容僵在臉上。
她想辯解:「我哪來的……」
然而還沒等她說完,侄女突然搶過碗,一把潑在她臉上。
滾燙的汁水粘在臉上,疼得母親滿地打滾。
侄女就像沒聽見似的,自顧自玩平板,還故意放很大聲。
母親叫了許久,才想起侄女癱在床上起不來。
而且,看她這個態度,壓根兒就不想管。
隻好一個人強忍著去衝水。
衝完,還不忘給哥哥打電話,抱怨侄女不孝順。
哥哥工作正忙,不想理她。
就給我打電話,讓我陪她去醫院。
我帶母親去醫院掛號。
等號的時候,母親一個勁兒地蛐蛐侄女:
「真是伺候了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還不如養條狗來得值。
「對自己的奶奶都下這麼狠的手,她還是人嗎?」
母親疼得龇牙咧嘴,嘴愣是沒闲著。
足可見這段時間受了侄女多少窩囊氣。
今天的這場是非算是徹底把她的怒火點燃了。
我不合時宜地接了個電話,再回來時一臉喜氣。
母親不滿道:「我都這樣了,你還笑?」
我漫不經心道:「單位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姐,生了個雙胞胎,剛開始人家都不信,沒想到最後雙喜臨門。
「這個年紀了,不容易啊!」
我故意感嘆道。
母親不說話了,兩隻眼空洞洞地瞅著前方。
仔細算算,嫂子今年也才四十出頭。
想生,還是能生的。
但如果這次不生,以後怕是很難有機會了……
7
把母親送走,我以工作為由回了自己家。
晚上,嫂子果然打來電話,問我今天怎麼沒回去。
我說:「最近正在升職的關鍵期,要多加點兒班,順便住在公司了。」
嫂子聽完,沒再說什麼。
母親的不滿幾乎掛在了臉上。
她白天受了傷,臉上還包扎著紗布。
沒有一個人過問一句。
還得急匆匆地趕回來,給他們一家人做飯吃。
最後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嫂子一句話把她懟得無地自容:
「她還是個孩子,你七老八十了跟她計較什麼?」
母親聽到這句話時,眼裡閃過一絲狠意。
其實,也不怪嫂子。
她最近被侄女的事兒搞得心煩意亂。
哥哥找人查了那家醫院,發現人去樓空。
緊接著有人曝出這家醫院的幾十樁醜聞。
算是徹底把這家醫院釘在了恥辱柱上。
嫂子徹底灰心了,她準備明天帶侄女去大醫院看看。
幾天後,母親打來電話,說侄女終於能站起來了。
她比原來增高了七公分。
和嫂子站在一起,高了整整一個頭。
嫂子忍不住喜極而泣,直呼:「還是大醫院正規,以後再也不去黑心小作坊了。」
然而,還沒高興多久,她就發現,侄女的兩條腿不一樣長。
外人看來,明顯是一高一低。
而且,走起路來關節有咔嚓咔嚓的聲音。
最可怕的是,不能跑,不能跳,稍微走快點兒都不行。
比廢人可能也就好那麼一點點。
嫂子徹底慌了,忙不迭去問醫生怎麼辦。
醫生說隻能想辦法修復,但是基本不可能恢復正常,而且要一大筆費用。
嫂子絕望了。
坐在地上大罵無良醫生。
可罵歸罵,該治還是得治。
治療費用不是一筆小數,我知道嫂子很快就會盯上我。
果然沒多久,嫂子專門跑到公司找我。
8
「小航,我這兩天收拾屋子,發現你房間少了很多東西,按理說,如果你隻是搬到了公司,沒必要把家都搬來吧?」
嫂子盯著我一字一句,精明的小眼神兒閃耀著狡黠的光。
我不自然地笑笑:「嫂子,你多心了。
「我這個人大大咧咧,平時不太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哦!是嗎?」嫂子不S心地打量我,「上次跟你說賣房子的事兒,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嫂子是個狠人,前世僅僅因侄女過得不順,就敢把滾燙的熱油往我頭上澆。
今天如果我拒絕了她,保不準她又會怎麼害我。
對付她這種狠人,絕不能來硬的。
隻能先應承下,再找機會脫身。
於是,我笑著說:「上次你說完,我就聯系了中介,最近樓市行情不好,問的人不多。」
「當然要想賣也能賣,隻是要降價,」我看了眼嫂子,「如果你急需現金的話,我就讓中介降一降。」
「诶,不用,」嫂子忙不迭阻攔,臉上的肉擠在一起,笑得眉開眼綻,「既然你肯賣,我就放心了,降價是絕不能降的,哪能便宜了別人?」
頓了頓:「要我說,連中介都不應該找,收這麼高的佣金,就幹這麼一點兒活,也太黑了。」
嫂子罵罵咧咧地走了,還不忘叮囑我別太累了,多休息休息,有空回家吃晚飯。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和顏悅色的嫂子。
看來,確實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直到吃完飯的時候,嫂子的興奮勁兒還沒散去。
她喋喋不休地說:「我查過了,這套房市值四百萬,有了這筆錢,小蝶的手術費就不愁了。」
她堅信隻要侄女做了手術,就一定能恢復如常。
卻沒發現,哥哥和母親一直木訥地吃著飯,一言不發。
尤其是哥哥,眼神空洞,對嫂子的話愛答不理。
等碗裡的飯空了,他才重重地放下碗。
說:「沒這個必要。」
「啪嗒——」
嫂子的碗掉在地上,她沒去管:「你剛剛說什麼?」
哥哥看了她一眼,隨後別過臉去:
「花她身上的錢還不夠嗎?家裡的老本兒都掏空了,到底還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再說了,就算再砸一筆錢下去,就能治好嗎?」
哥哥一口氣說完,屋子裡靜得落針可聞。
連細細的咀嚼聲都沒了。
嫂子不甘心地吼道:「女兒可是你唯一的孩子,錢不花在她身上花在誰身上?」
哥哥忍了忍,終於說出心裡話:「憑什麼我隻能有一個孩子?」
嫂子愣了愣,良久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說,再生一個?」
哥哥點點頭:「大號廢了,就再練一個,老王他媳婦兒年紀比你大兩歲,今年不也生了個大胖小子?
「四百萬,培養出來,也夠了。」
說罷,用眼神詢問嫂子的意見。
嫂子不說話了,重新拿來一個碗,盛好飯,細細地咀嚼起來。
一家人照常吃飯,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卻沒意識到,侄女的房門間虛掩著,和他們僅有一牆之隔。
9
周末,我回老家拿落下的物品。
正好碰見母親端著一碗飯從廚房出來。
她叫住我:「剛好你回來了,把飯給小蝶送過去,她這兩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吃得很少,也不說話,淨亂發脾氣,還亂砸東西。」
我剛要接,突然生了警覺,推辭道:「你先等一下,我肚子疼,去下衛生間。」
哥哥聽見了,把碗接過去:「我就不信了,她還能跟我橫。
「媽的!在她身上花這麼多錢,都打了水漂,她還有能耐跟我甩臉色,反了她了。」
說罷,端著碗走進了侄女的臥室。
片刻後,臥室裡突然傳來哥哥的一聲大叫。
「啊——」
仿佛遭到了什麼可怕的襲擊。
母親嚇得趕緊上前,結果走到門口,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嗷」的一嗓子過後,直愣愣倒在地上。
嫂子聽到動靜,從廚房跑出來。
拉著我進了侄女的臥室。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隻見哥哥捂著一隻眼,疼得滿地打滾。
鮮血順著手指縫往外流,地板上紅了一片。
侄女手裡握著水果刀,嘴裡還在不停地叫囂:
「把我練廢了就不管了,也不想想,當初是誰逼我做這個手術的?
「要不是你拎把斧子威脅我, 我能變成殘廢嗎?
「都是你!你害慘了我,還幻想著生兒子, 過好日子, 憑什麼?」
哥哥哪能回答得了她這些問題。
他痛得張嘴大叫, 血順著臉頰流到嘴裡, 他都顧不上擦。
眼看侄女還想持刀捅上去,嫂子趕忙上前制止。
不料侄女對親媽也不含糊,一刀捅穿了嫂子的脖子。
她恨恨地看著嫂子:「當初要不是你串掇我做什麼斷骨增高手術,還把自己的夢想強加到我頭上,我也不會混得這麼慘,你們倆毀了我,都該S。」
說完, 不顧嫂子躺在血泊中,又把刀尖對準了我:
「如果你能像前世那樣制止我媽,我就不用受這麼多罪, 所以,你也該S。」
呵呵,原來她也重生了。
隻是,重活一世, 依然是那麼喜歡怨天尤人。
我沒跟她廢什麼話, 在她踉跄著衝過來的那一刻, 直接從兜裡掏出電擊棒。
隨著「嗞嗞」的電流聲響, 侄女倒在地板上。
隨後,我鎮定自若地撥打了報警電話。
10
警察把侄女帶走了。
嫂子被捅穿大動脈,當場S亡。
哥哥雙眼失明, 基本失去勞動能力。
母親醒來後得知哥哥瞎了,差點兒又暈過去。
她哭天搶地了好久, 才逐漸平復。
侄女被警察抓走後, 很快被檢察機關提起公訴。
哥哥雖然恨她,但還是出具了諒解書。
最後,侄女被判了十九年。
等她出來,也是中年婦女了。
而且是雙腿殘疾的中年婦女。
沒有家庭、沒有愛人、沒有孩子、沒有錢。
甚至可能哥哥都不在了。
隻有一身病痛伴隨著她。
想來這日子應該不怎麼好過。
沒多久,母親把哥哥接回了家。
哥哥失去工作後, 一直靠母親微薄的養老金活著。
母子倆活得捉襟見肘。
即便是這樣, 母親還想讓哥哥給她生孫子。
她找了個鍾點工的職位, 遇到年紀合適的僱主, 便想給兒子牽線搭橋。
人家一聽說她兒子離異眼盲,差點兒把她打得滿地找牙。
最後,好好的工作也被折騰沒了。
她不S心,又想來打我的主意。
一會兒讓我給哥哥介紹對象。
一會兒讓我把房子賣了, 分她一半兒錢。
不然, 就去我公司鬧。
笑話,我被她吸了這麼多年的血, 還能再怕她?
不過為了圖清靜, 我還是果斷賣掉房子, 準備去喜歡的海濱城市定居。
恰好公司在那個城市也有業務。
嫂子思來想去,決定給侄女做斷骨增高術。
「唉同」聽同事說,我搬走的第二天,老太太就去公司鬧了。
得知我已經離開後, 她賴上了同事,非要同事給她生孫子。
同事沒辦法,當場報了警。
唉!挺對不起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