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黑龍，我娘是白龍。

 

於是我左半身黑，右半身白。

 

闲時，我蒙上左邊臉 cos 白無常，蒙上右邊臉 cos 黑無常。

 

從此爸爸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找工作了。

 

1

 

我出生那天，四海八荒都笑裂了。

 

本來排著隊和我訂親的各個神族，有的突發惡疾，有的當場遁入空門，更有甚者突然開始閉生S關。

 

那日，史稱仙界元年，因為各方勢力突然重新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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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族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成了仙界第一族。

 

呵呵。

 

醜人威力如斯。

 

2

 

其實若是上半身黑，下半身白，我都尚能接受。

 

怎麼就左半身黑，右半身白呢？！

 

也算是基因缺陷了。

 

我無數次地唉聲嘆氣：「爹爹，娘娘，我懷疑你們的結合是個錯誤。」

 

爹爹和娘娘一人給了我一個大逼兜：「你長了嘴才是最大的錯誤。」

 

好狠毒的心。

 

我都長這樣了還想讓我不長嘴。

 

3

 

還有視力不太好的紅毛狐狸池真當我的朋友。

 

他安慰我：「其實你長得還挺特別的。」

 

我：「特別醜？」

 

池真沉默了一下：「特別有意思。」

 

好了，現在我是一個長得特別有意思的醜人了。

 

4

 

池真的眼睛是兩百年前在溟水之蒼封印魔獸時，被魔氣被灼傷的。

 

他回來後眼睛便不太好，看人模模糊糊的。

 

來九重天尋龍族便是為了借用龍族至寶治傷。

 

兩百年過去了，唯獨眼睛還未曾醫治。

 

我問他怎麼還不治眼睛。

 

池真說朦朧的世界很美好。

 

他出門一趟能暗戀三個。

 

5

 

我兩千歲的時候成了龍族的帝姬。

 

爹爹瘋狂暗示隔壁麒麟族的小太子上門提親。

 

小太子決定做一個情商很低的人，無論爹爹如何暗示隻當聽不懂。

 

爹爹很愁苦，拍著我的肩道：「小太子是個腦子有問題的，聽不懂人話，你不嫁他也好。」

 

爹爹，你寧願相信麒麟族的太子是個弱智，也不願意相信是我太醜了他不願意娶。

 

你真的，我哭S。

 

6

 

沒想到幾天後，池真也知道了此事。

 

他捏著下巴沉思：「麒麟一族竟然選了個弱智當太子。」

 

「難道是麒麟一族有什麼陰謀？」

 

好了，這位更是重量級。

 

7

 

隻有娘親看穿了此中玄妙，雖然也不是很玄妙就是了。

 

娘親眉眼罕見地露了抹愁，她喚我：「杳杳，若今後覓不得如意郎君也無妨，龍族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

 

我也很想說無妨。

 

但該S的雖然我長得很醜，可我想得極美。

 

我他媽巨愛帥哥。

 

還得那種高貴強大的帥哥。

 

可喜歡別人，不僅要看別人怎麼樣。

 

還得看看自己什麼樣。

 

母胎單身的第兩千五百年，我受不了了。

 

我去尋了傳說中擅長醫術而又四處雲遊的玄武一族。

 

費了三百年時間，終於才在東海之畔尋到了一位玄武族人的身影。

 

他一頭銀絲鋪泄在身後，一身白衣，俊雅而秀美，華貴天成。

 

我一時間被他容貌震得大腦一片空白，直接忘了來意，一開口就是：「結婚？」

 

那人好看的眉眼驀地一怔，又緩緩化開，輕笑道：「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沒直說拒絕。

 

跟結婚也沒什麼區別了。

 

我正想問那多久合適，沒想到他卻話語一轉，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

 

「帝姬尋我可是有事相問？」

 

我這才想起來意，細細與他一說我容貌的問題，最後又毫無破綻地把話題拉回來：「所以什麼時候結婚？」

 

他鴉羽般的眼睫微垂，沉思道：「此般容貌應是兩股神力在體內沒有相融且互相抗拒抵制。」

 

額，他又不動聲色地把結婚的話題略過了，好難對付的男人。

 

「努力修煉將兩股神力相融或許消解此形。」

 

「那若沒能消解你會負責嗎？」

 

對我負責。

 

呵呵，我也是會玩一些文字遊戲了。

 

那人抬眸淺笑，身後的銀絲被微風拂動間恍若銀河流動。

 

他聲音溫和：「好。」

 

我這輩子也算是有著落了。

 

8

 

那人說他叫上清。

 

玄龜一族族人稀少，各自為了探尋醫術雲遊西方。

 

連個族長都沒人當。

 

今日我單方面宣布上清是族長。

 

就憑這個長相當個族長怎麼了。

 

回到九重天後大家圍在我身旁，神色都很凝重，隻等著我說求醫的結果。

 

我說好消息是待我神力高深後或許膚色便能完成大一統。

 

他們神色仍然很凝重，問我壞消息呢。

 

我說沒有壞消息。

 

他們不相信。覺得我肯定是受罪了不願說。

 

呵呵，把我想得這麼高尚？

 

有點汗流浃背了。

 

我憋了半天，終於想到個「壞消息」，我神色鄭重：「好吧，不瞞你們了，玄龜一族的族長對我見色起意，說如果我以後無法消解膚色，一定要嫁給他，他就喜歡我這樣的。」

 

我加了點自己的理解，應該和事實出入也不太大。

 

他們沉思了半晌，忽然松了口氣：「看來應該是真的沒有壞消息。」

 

「那就好。」

 

不是，你們寧願相信是真的沒有壞消息也不願意相信有人對我見色起意嗎？

 

拳頭握緊了。

 

9

 

此事後，我一改從前的吊兒郎當，開始了認真修煉。

 

所有人都滿臉欣慰，唯池真憂心忡忡。

 

半旬後我實在忍不住問他：「到底怎麼了？」

 

他眉眼掙扎，思慮良久才開口道：「杳杳，你的膚色是不是無法正常了？」

 

他給我問得一愣，但池真卻以為我愣住是因為被說中了，又接著道：「所以你這般努力修煉，不過是化悲痛為力量，掩飾你內心的痛苦罷了。」

 

我靠，他說得跟真的一樣。

 

我面不改色：「你隻猜對了一半，我這般努力修煉其實是為了變得強大。」

 

「到時候搶盡四海八荒所有美男。」

 

我望著池真上下打量，又邪笑一下：「我看你也是風韻猶存，頗有幾分姿色。」

 

沒想到池真神色鄭重，一字一句道：「我的話，你不用搶。」

 

我被他這句話駭得呆在原地。

 

腦中卻忽然想起多年前有個拒絕我的小仙君說，隻有瞎子才會喜歡我。

 

媽的，怎麼還真給他說對了。

 

10

 

我堅持認為池真是因為眼睛未曾恢復才會犯下如此彌天大錯。

 

再醜的一張臉，一旦朦朧上，都會顯出幾分美好來。

 

所以我震驚幾霎後瞬間就清醒了過來，不再為此糾結絲毫。

 

池真卻覺得他的心意再清明不過，是我小看了他的心意。

 

我隻說：「啊是是是，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池真氣惱得身後的九條紅尾巴都豎了起來，「容貌不過皮囊，我喜歡的是你的靈魂。」

 

那更讓人傷心了。

 

這麼多年不僅沒人愛我的皮囊，還沒人愛過我的靈魂。

 

我嘆口氣：「你還是先去治治眼睛吧。」

 

「在你眼睛好前我不會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話。」

 

池真唇角緊抿，看著我良久才道：「那若到時候我還喜歡你呢？」

 

我呵呵一聲：「那就再看看腦子。」

 

池真：「？」

 

11

 

池真治眼睛去了。

 

我便也專心修煉。

 

修煉得累了的時候，我就蒙上左邊臉 cos 白無常，蒙上右邊臉 cos 黑無常。

 

然後去凡間嚇那些潑皮無賴。

 

後來有一次遇到真的了。

 

黑無常和我面面相覷。

 

他揉了揉眼，用胳膊碰了碰一旁的白無常說：「媽的，我是不是撞鬼了？」

 

白無常沉默了會：「沒想到有一天這句話能從我們嘴裡聽到。」

 

後來我就和白無常黑無常熟捻了起來。

 

他們想休假的時候就叫我裝扮成他們去打工。

 

我本想拒絕。

 

但他們說：「從前你是無證上崗，若不小心把人嚇S還得擔責。」

 

「可若你幫我們打工，你就是合理嚇人，嚇S人最好，連拘魂勾魄的功夫都省了。」

 

「豈不爽快！」

 

見我猶豫不決，他們嘆息一聲：「帝姬，我們兩哥倆是瞧你親近才想與你分享這個快活事，別人想幹都沒機會。」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又怎能辜負他？！

 

畢竟瞧我親近的人太難得了。

 

雖然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回到九重天後我和娘親提起此事。

 

「以後爹爹娘親再也不用擔心我找不到工作了。」

 

娘親看著我，嘆息一聲又一聲。

 

「杳杳，你有沒有想過打工或許會有薪資？」

 

我陷入了沉默。

 

我靠，我被白嫖了？！

 

12

 

上清給了我一塊玉牌，隻要耗費靈氣，便可以短暫與他說上兩句話。

 

前提是他有空應我。

 

但我每次喚他。

 

玉牌的那端短暫寂靜後，總有人溫和回應：「我在。」

 

看來他還挺闲的。

 

想到我身為龍族帝姬，不僅要努力修煉、處理族務，稍微有點空闲還要去地府做兼職。

 

而他身為玄武族長卻如此悠闲！

 

算了，他長這麼好看混一下怎麼了。

 

可後來有一次喚他的時候，一直跟在他身旁的小道童忽然插嘴：「帝姬，您這麼闲嗎？」

 

我等這個機會很久了：「不是，隻是對於喜歡的人，我永遠有時間。」

 

這句話我記了一千三百五十四年，終於找到機會用出來了。

 

別太會了計杳。

 

結果對面小道童冷冷道：「可是我們仙君沒時間。」

 

「我們仙君很忙的！」

 

額。

 

詛咒你小子下輩子上桌吃不了三個菜。

 

「千機，住口。」

 

上清的聲音溫和卻不輕，小道童立馬噤了聲。

 

他笑笑：「帝姬不必在意。」

 

我沉默了會，問他：「所以你為什麼總是會回應我？」

 

上清隻道：「剛好。」

 

小道童的聲音弱弱響起：「什麼剛好，仙君是怕你遇到什麼問題，所以每次一聽到你的傳音就放下手裡的事了而已。」

 

「千機，今天的丹藥你煉了嗎？還不快去。」

 

長久的安靜後，我都在懷疑那端還有沒有人，終於聽到上清緩聲道：「醫生父母心，帝姬莫要介懷。」

 

父母心......？

 

呵呵，我想當你老婆，你想當我老爹......？

 

斷情絕愛了。

 

13

 

其實玄武一族本來也很清闲的。

 

他們相較於其他族類壽元更長，所以不必苦修去爭渡天人五衰的劫難。

 

可惜他們愛好學醫。

 

人啊，一沾上醫學，這輩子也算是定型了......

 

再多的時間都不夠用。

 

上清學的醫術還比尋常的玄武族人更刁鑽一點。

 

他研學的是醫治凡人的醫術。

 

有人曾問過他為什麼。

 

凡人的壽命如白馬過隙。

 

醫術延長的年月，更短得好似眨眼之間，何必在其身上耗費光陰，不值得。

 

小道童告訴了我上清那時候的回答。

 

他說。

 

「我是生靈，他們也是。」

 

「既然我可以為他們做些什麼，那就為他們做點什麼。」

 

「即便無法使他們長生不老、無災無難，那隻使他們無病無痛，也是極好的。」

 

「這很值得。」

 

耳邊好似春雷乍響，我的心裡驟然下起一場雨。

 

我忽然也想做個好人。

 

很好很好的好人。

 

14

 

自那之後我便不再那般頻繁地用玉牌喚他。

 

魔族近些年不太安分，好幾處的封印都有了松動的跡象。

 

其中兩處都是龍族所看管的。

 

我須得六個月去加固一次封印。

 

六個月看起來長，然而那處封印在凡間。

 

對我們來說，跟眼一睜就要去上班了有什麼區別。

 

再加上我還得努力修煉，還得處理龍族事務，稍微空了還得去地府兼職。

 

忙吧，都忙，忙點好。

 

忙完這輩子忙下輩子，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當初我爹娘青梅竹馬，早早成婚生下了我。

 

導致我體內的兩股神力並沒有太過強大。

 

約莫再兩三百年，我就能將其融合了。

 

也算是享到早婚早育的福了。

 

15

 

可有一日，那塊用來與上清傳音的玉牌。

 

竟然自己響了。

 

上清如泠泠松竹的聲音從其中傳來：「帝姬，近日安好？」

 

我有些茫然：「挺好的呀，隻是走火入魔了三次，加固封印的時候被瘴氣沾染到六次，和白虎族的小太子友好切磋時不小心斷了幾根骨頭。」

 

我陰桀桀一笑：「但他比我傷得更重，最重要的是他頭發和眉毛被我燒了，至少三百年內他不可能尋到道侶！」

 

上清那端默然了一瞬：「走火入魔，沾染瘴氣為何不尋我？」

 

我怔住：「習慣了。」

 

沒想到上清語氣卻比剛才更重一分：「習慣了，就不危險了嗎？」

 

我愣了好一會。

 

我體質特殊，修煉時總被體內那兩道靈力幹擾，因此走火入魔是常態，就連爹爹與娘親都已經習慣了。

 

於是好像我自己都不在意起來。

 

即便每一次我都在生S之間掙扎遊走。

 

我吶吶道：「可你不是很忙嗎，不想打擾你。」

 

「可以打擾。」

 

上清頓了頓，又道：「不是打擾。」

 

「帝姬，你不是打擾。」

 

16

 

我樣貌或許能恢復正常的事傳遍了四海八荒。

 

那些從我出生突然開始渡劫且已經渡劫幾千年的仙君突然渡完了。

 

重病纏身的仙君突然一夕之間痊愈了。

 

出家的仙君突然留戀紅塵還俗了。

 

呵呵，先不說我能不能恢復正常。

 

但有沒有可能，即便我恢復正常了，也許模樣仍然不如何呢。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賭博。